折家軍的信使在半柱香的時間後,帶著嚴冬盡的親筆書信,騎馬從遼東軍的駐營地裏奔出。


    六日之後,寧州城裏的秦王接到消息,原本已經離開渠縣的折家軍,又出現在渠縣,並有往寧州城下來的打算。


    “折烽這一來,嚴冬盡也就快了,”秦王將探馬的密報輕放到了書案上,擰著眉頭說了一句。


    分左右兩邊坐著的謀臣們,彼此互看一眼。遼東軍,折軍家都是素有威名的兩支兵馬,這兩家合力攻戰,寧州城現有的守軍能守住城池嗎?


    有謀臣之前就想勸自家王爺先離開寧州,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這個時候秦王待在寧州,不是明智之舉。可是隨著秦王病重的傳言,在寧州城裏傳開,秦王又下令砍了王養杏的人頭,這讓想勸秦王離開寧州的謀臣們閉了嘴。


    如果他們王爺真的是病重,那病重之人如何隨軍遠行?他們如此提議,無疑會招此秦王的反感,誰會無事去招主公的厭呢?


    秦王看看坐著不說話的眾人,心中突然就升出一股怒火來,這些人是不想替他出謀劃策了嗎?可秦王爺隨後又控製住了自己的這股怒火,他不能發火,無故發火,這是窮途未路之人才會做的事,他窮途未路了嗎?


    “楊先生,”秦王直接點了楊稻生的名。


    楊稻生開口道:“王爺是否考慮先行離開寧州?”


    秦王看著楊稻生。


    楊稻生硬著頭皮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王爺!”


    秦王說:“先生想本王避去哪裏?本王走了,嚴冬盡和折烽不會追在本王的身後?”


    秦王這話一說,在坐的眾謀臣就明白自家王爺的意思了,他們王爺不想與嚴冬盡和折烽打什麽機鋒,做什麽周旋了,他們王爺在寧州城,與莫折兩家決戰一場了。


    “桃花汛就要來了,”秦王這時又道:“寧州護城河的水會暴漲,就讓本王看看,嚴冬盡和折烽要如何攻城吧。”


    楊稻生和與自己親近的幾個謀臣目光對上一對,楊稻生輕搖一下頭,幾個謀臣便都沒有出聲。江南的桃花汛,是在每年的三月,可如今三月已到,可桃花汛卻遲遲未到,雖然有欽天監的官員下斷言,江南此次的桃花汛會推遲一月,但楊稻生等人抱懷疑態度。


    “諸位有何看法?”秦王發問道。


    楊稻生道:“王爺英明。”


    若是桃花汛未到,而莫折兩軍的兵馬已經到了寧州城下,這要如何是好?欽天監那些神官的話就一定對嗎?是不是再找江南當地的老人問一問?將一場生死之戰的勝負,押在一場桃花汛水上,這是不是穩妥?


    這三個問題,楊稻生想問,可如今他不敢開口。病重之人,性子會變,秦王如今就比之前偏激,喜怒無常。王養杏的死就是一個明證,分明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王養杏與遼東軍有勾結,可秦王就殺了王養杏,並將王太醫暴屍荒野。可以這麽說,王養杏的死嚇到了楊稻生,讓他如今不敢跟自家王爺直言進諫了。


    而楊稻生這個如今最得秦王重用之人,都被嚇到了,那其他的謀臣是個什麽想法,就可想而知了。想立下從龍之功,可在這之前,你得先活著,不是?


    “王爺,”書房外,這時響起一個太監的聲音,這太監道:“靜空大師求見。”


    “你們退下吧,”秦王讓自己的謀臣們退下。


    楊稻生等人起身,行禮,退下。


    書房門外,靜空掌院很是安靜地站著。


    眾謀臣看著這位得道高僧,心情複雜之極,王爺可以中斷與他們的議事,先見這個會醫術的和尚,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們王爺的身體,已經極其糟糕了,這讓他們王爺對大夫的重視,甚至可以說是迫切,越過所有的一切了。


    “我們在廂房裏等一下吧,”楊稻生小聲跟同僚們道。


    沒有謀臣說話,眾人跟在楊稻生的身後進了一間廂房,坐下之後,也仍是沒有人說話。這種氣氛不正常,可楊稻生如今毫無辦法。


    書房裏,靜空掌院跟秦王道:“貧僧今天聽下人閑談,說寧州城裏來了一個瘋和尚。”


    秦王聽了靜空掌院之後,心下就一陣失望,這不是有辦法治他的病了。


    “貧僧聽問了那兩個下人,貧僧覺得那瘋和尚應該是貧僧的大弟子,”靜空掌院這時道:“如若真是貧僧那淨司徒兒,那貧僧就要恭喜王爺了。”


    秦王說:“大師,本王喜從何來?”


    靜空掌院說:“貧僧那徒兒雖然為人瘋癲,但他的醫術遠勝於貧僧,王爺可讓他進王府一試。”


    “哦?”秦王這時來了興趣,道:“大師能肯定那就是您的大弟子?”


    “天下間是不忌酒肉的瘋和尚,”靜空掌院搖頭苦笑道:“恐怕也隻有貧僧的那個徒兒了。”


    “他之前在有達摩禪院?”秦王問。


    到了這個時候,秦王仍是沒有鬆口,說讓淨司大和尚進王府。達摩禪院可是在香州城外的,所以淨司大和尚的出現,讓秦王覺得這事太巧,讓他生疑。


    知道秦王爺在生疑,但靜空掌院神情如常地道:“貧僧那徒兒沒有固定的修行之處,浪跡天下罷了。”


    “哦?”秦王一笑,說:“他這也叫修行?”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靜空掌院話到這裏,突然就又苦笑一下,跟秦王道:“好吧,貧僧不打誑語了,貧僧是管不住這個徒兒,隻能隨他去了。”


    秦王說:“他知道大師在寧州?”


    “應該不知,”掌院大師道。


    秦王看著靜空掌院,秦王爺的目光很平靜,但靜空掌院卻被這目光看得心中忐忑。


    半晌之後,秦王才輕輕歎一口氣,道:“是本王讓大師為難了,本王這身體,”秦王搖頭,鬆口道:“好吧,本王命人去尋大師的弟子,但願他是淨司。”


    “阿彌陀佛,”靜空掌院念一句佛號,道:“貧僧也希望他是。”


    秦王喊了侍衛進書房,當著靜空掌院的麵,命侍衛帶著靜空掌院去尋人。


    “貧僧就不去了,”聽秦王要放自己出府一趟,靜空掌院忙道:“貧僧如今不宜出府,還是有勞軍爺們去尋一下淨司吧,淨司那瘋瘋癲癲的模樣也不難尋的。”


    “好吧,”秦王點頭應道,這大師不願意出府,那看來這大師不是借尋弟子之名,要逃離他這寧州秦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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