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被陸大公子的這聲是弄得愣怔住了,如果之前對自己身份上的變化還沒有直觀的感覺的話,現在嚴冬盡能感覺到了。要說大權在手的感覺如何,就嚴冬盡的親身體會而言,他是惶恐不安的,恨不得這所有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先前那個活在叔父與大哥庇護之下,隻聽命行事就好的人。


    到了他可以娶親,莫良緣可以穿上嫁衣的年紀後,他便與莫良緣成婚,他們的家會安在遼東大將軍府的附近,或者幹脆還是在遼東大將軍府裏,自己這輩子乖乖地在軍中效命,聽他莫叔父和大哥的話,一心一意地待莫良緣好就可以了。


    嚴冬盡就是這麽的沒有大誌,他就想著老婆孩子熱坑頭,所謂的千秋家國夢,在嚴小將軍這裏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可現在,嚴冬盡一個人站在角落裏,頭頂著夏未時節的烈日,心中是萬般的不情願,不甘心,落到他手裏的權力,擔在他肩頭的遼東大地,會聽從他號令的遼東鐵騎,他一樣也不想要啊!


    燕曉這時端著空碗走出了沙窩子,目光正好跟嚴冬盡對上,燕曉的腳步就是一停。


    嚴冬盡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燕曉走到嚴冬盡的跟前,開口便問:“鐵木塔沒死?”


    嚴冬盡說:“是,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燕曉呆了一呆,道:“我說陸大公子怎麽會來的,他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你想跟我說什麽?”嚴冬盡問燕曉。


    燕曉看著嚴冬盡道:“嚴少爺會殺了鐵木塔的,一定會的吧?”


    嚴冬盡點頭。


    “這樣就好,”燕曉小聲道:“這樣我們花麵部就還有機會迴到關外。”


    “你不想留在我大哥的身邊?‘嚴冬盡馬上就問道。


    燕曉說:“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嚴冬盡說:“我已經跟花伯父說過了,燕曉姑娘你……”


    “我是關外女,”燕曉打斷了嚴冬盡的話,道:“請嚴少爺放心,我阿爹疼我,他會盡力醫治少將軍的。”


    燕曉這話這短短的一句話,告訴嚴冬盡的事卻一點也不少,我阿爹一定會盡心盡力,而我絕不會纏著莫桑青,所以請你嚴少爺放心,也不必花心思在對付我們,我隻想盡我的心意,,而我阿爹也不圖什麽,他隻是為了我這個女兒。


    嚴冬盡看一眼燕曉,突然就笑了起來,道:“這事得看我大哥的意思,我叔父也是疼我大哥的。”


    嚴冬盡這話話意倒是簡單,這事誰說了都不算,就看我大哥是怎麽想的了。


    “我不會害你們,”嚴冬盡又跟燕曉保證道。


    嚴冬盡是真沒對燕曉一家動什麽壞心,他再不是好人,他也不至於做恩將仇報的事,再者嚴冬盡也不覺得自家大哥處理不好這事兒,誰也不能逼著他大哥娶誰,也沒人有本事能攔著他大哥不娶誰。燕曉是個蠻夷女,這算得了什麽?


    燕曉卻對嚴冬盡的話半信半疑,聰明人總是喜歡多想的。


    到了這天夜裏,莫桑青又發起了高熱。


    “又發熱了,”花蠻子苦著臉絮叨。


    陸大公子這會兒就坐在莫桑青的身邊,急聲問花蠻子道:“要給他用藥嗎?”


    “沒昨天那麽嚴重,”花蠻子說:“藥也不能老用,再看看。”光想著救命也不行,花蠻子這會兒還得想著以後,藥用多了,對身體也是一種損害,要想給這莫少將軍保下,以後不要纏綿病榻的希望,他現在就得控製用藥。


    再看看,再等等,就這麽兩天的工夫,嚴冬盡聽這話聽得耳朵都要結繭了,但嚴小將軍隻能忍著。


    陸大公子也隻能幹著急,什麽也做不了。


    嚴冬盡走上前拉了陸大公子一把,帶陸大公子出去了。


    花虎牙小聲跟自家阿爹和小妹道:“這個陸家大公子,跟少將軍看起來關係很好啊,我發誓啊,我真看見他掉眼淚來著。”


    花蠻子說:“你能不能不說話?”


    花虎牙看燕曉。


    “你出去燒水,”花蠻子趕長子走。


    “我沒事的,大哥,”燕曉衝花虎牙笑了笑。


    花虎牙看燕曉笑,心裏難受極了,花大哥現在就覺著他小妹命不好,先是被木術那個王八蛋看上了,隨後莫桑青就來了,訂過親,是關內人,還是遼東大將軍府的少將軍!他小妹這叫什麽命?他看他們大漠其他的姑娘,也沒他小妹這樣的,其他的姑娘找個漢子沒見有多難,怎麽到他小妹這裏,找個漢子就是要命了呢?


    “阿爹,我給少將軍換身衣服,”燕曉這時跟花蠻子說:“能換嗎?”


    “你怎麽給他換?”花蠻子說:“我去叫嚴冬盡去。”


    嚴冬盡這時在看著陸大公子上馬,手裏牽著這匹戰馬的韁繩,問道:“艾久怎麽樣了?”


    陸大公子坐在馬上說:“情況也不好,人昏著的時候多。”


    嚴冬盡將韁繩交到陸大公子的手裏,不想再說話了。


    “我帶兵先入關,”陸大公子跟嚴冬盡說:“你自己要小心。”


    嚴冬盡說:“現在不會有蠻夷來找我的麻煩。”


    往亮著燈的沙窩子看上一眼,陸大公子催一下戰馬,憂心忡忡地帶著一隊兵馬走了。


    花虎牙看著陸大公子走了,忙就跑到了嚴冬盡的身邊。


    嚴冬盡強打精神,跟花虎牙說:“虎牙大哥不燒水了?”


    “你別聽我阿爹的,”花虎牙撓一下頭,跟燕曉始終抱著警惕之心不同,花虎牙跟嚴冬盡想處得很好,聽嚴冬盡一口一個虎牙大哥的叫著,花虎牙現在看嚴冬盡,是在看兄弟了。


    “那聽你的?”花蠻子背著手走了過來。


    花虎牙往篝火前跑,說:“我去燒水。”


    花蠻子也不想搭理這個兒子,看著嚴冬盡歎口氣,花首領就要說話。


    嚴冬盡卻是先開口喊了花蠻子一聲:“花伯父。”


    花蠻子說:“少將軍的情況比昨天晚上要好一些,他蝗天能熬過去,今天也能……”


    花蠻子的話沒能說完,而且他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嚴冬盡雙膝一彎,跪在他的麵前,恭恭敬敬地給他磕了三個頭,道:“多謝伯父救我大哥一命。”


    當著眾人的麵,受了嚴冬盡這麽大的禮,花蠻子驚呆了。這位也是窩囊著活了大半輩子的花首領,覺著自己女兒喜歡,自己又會醫,那他就救莫桑青,其他的他真沒想過,如今被嚴冬盡這一拜謝,花首領手足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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