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尨抱著巨大的酒甕,平日裏粗聲粗氣的他,此刻卻有點緊張。


    蘇鎛倒是氣定神閑。


    “此酒名為天青酒,普天之下,絕無如此美酒!”蘇鎛故意抬高了聲音。


    他並未上前,而是一把揭開了酒甕的蓋子。


    一股濃鬱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


    “嗯?”趙鞅身子微微靠前。


    此等香味,他確實從未聞過!


    “此酒……名為天青?”趙鞅道:“容我飲一杯!”


    說罷,他走上前去,來到了武尨的跟前。


    “嗯?武氏子,可有乃祖之風乎?”趙鞅隨口問道。


    然後他拿來一個銅枓,舀出了一枓烈酒。


    一飲而下。


    ……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趙鞅緩緩開口:“烈如火,純如水,香如女子雲鬢,微熏如飄然雲上……縱使杜康再世,豈能釀出如此人間至味……”


    眾人驚歎。


    趙鞅對這酒的評價也太高了!


    眾人紛紛好奇,以前似乎從未聽說過這樣的酒啊。


    “我聽聞之前浦邑的集市,有一種好酒出世,似乎就名為天青……”


    “正是此酒!”蘇鎛開口道:“不過那不過是一些試作之酒,今日真正的天青酒釀造成功,特來獻給趙氏家主!唯有趙氏家主此等世間獨一無二的人物,方能飲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烈酒!”


    一席話說完,眾人不由得驚歎!


    這個小小的商人,竟然如此能說會道。


    任誰聽了這些話,都會飄飄然的。


    就連趙鞅也是如此。


    “說罷,你們蘇氏、武氏獻上此酒,想要何等賞賜”趙鞅此事胸前暢快,十分興奮。


    他很好奇,趙氏也精通釀酒,可從未聽說有酒能烈如此、清如此!


    “並非蘇氏、武氏所釀。”蘇鎛說道。


    “哦?此酒乃何人釀造,快快叫來,與你們蘇氏、武氏一同受賞!”


    蘇鎛和武尨相視一眼,一同說道:“辛邑大夫辛又、浦邑大夫凡乜,釀得此酒天青!”


    趙鞅端著酒杯的手,停了下來。


    然後他看了一眼辛又,又看了一眼辛又和凡乜。


    “看來,你們也是為辛氏君子和浦氏君子來的?”


    “是!”蘇鎛和武尨同時說道。


    其他的話不必多說了,趙鞅自然明白。


    “你們如此多的人懇求於我,如果我不答應,未免顯得太過不通人情。可是我的行蹤,終歸還是在浦邑泄露出去的。我不會因為一甕好酒、一隻瑞獸而放過可能於我不利之人,是不是,辛人?”趙鞅問道。


    辛又開口:“上軍佐所言為正理,諸國社稷,皆係於晉,上軍佐乃晉國六卿、趙氏家主,豈不容任何有失。”


    趙鞅道:“既然你明白,那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隻要你們抓住那個木羅天,或者是找到我行蹤泄露的真相,我都不會再追究凡氏和浦邑。而且明年的鄉比之中,我可以保證你們會被推薦為俊才。”趙鞅道:“你們可願意?”


    “我願意!”辛又道。


    凡乜自然也不會拒絕。


    要想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唯有抓住那個可恨的木羅天問個清楚了。


    “我這段時間,都會呆在這裏。我給你們七天的時間,七日之後,如果沒有消息,我將抓走凡乜。”趙鞅道:“莫要以為,能奪得過我們趙氏的追捕。”


    辛又點頭:“多謝趙氏家主!”


    這已經給了他們很大的退步了。


    趙氏這樣的大家族,甚至不用趙氏親自動手。


    隻要趙鞅稍微流露出來一點對辛邑、浦邑不滿的樣子。


    就會有一大批人上趕著對付他們。


    即便是天子也不例外。


    這就是晉國六卿,在北方的諸侯國中,他們就是真正的王者!


    “我們何時出發?”凡乜問道。


    “明日清晨吧。”趙鞅對辛又和凡乜說道:“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二人看了一眼,隻聽趙鞅說道:“孔肆不許去。”


    “這是為何!?”凡乜驚訝。


    孔肆可是能力搏猛虎的猛士啊!


    他不去,安全如何保障。


    “我的行蹤已經泄露給木羅天了,如果木羅天或者其他人來刺殺我,誰能擋得住?我這一次帶的人不多,就讓孔肆當我的侍衛吧!你看這樣如何,辛氏君子?”


    辛又點頭:“上軍佐所言極是。孔肆,這段時間,上軍佐之安危,全係於你了。”


    孔肆拱手:“一定護衛上軍佐周全。”


    辛又點頭。


    明日,又要開始一段新的“狩獵”了……


    還未入夜,辛又、孔肆和凡乜、蘇鎛等人聚在一起。


    商議著如何找到木羅天。


    武尨在一旁聽著,他很矛盾。


    他不希望木羅天被抓住,可是也不希望木羅天真的來刺殺趙鞅。


    “武尨,讓你為難了。”凡乜道。


    武尨歎了一口氣:“其實也沒什麽。木羅天畢竟是戎人,雖然我很敬仰他,不過我父親也早就告訴我不要跟他走的太近。戎人是我們周人的心腹之患,等到我們王畿內穩定下來,天子肯定會騰出手來解決尹洛之戎的問題的。”


    春秋無義戰。


    兩個國家之間,前一日還能唇齒相依,後一日又是劍拔弩張。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身為貴族的他們,個人再不願意,也要服從整個家族、國家的決定。


    “要是木羅天那家夥隻是路過就好了,做什麽不好,為什麽非要刺殺晉國六卿呢?”


    武尨歎了一口氣。


    “你說什麽?”辛又抬起了頭。


    “我是說,木羅天那家夥,為什麽要刺殺趙鞅呢?這不是找死嗎?”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我想那木羅天要是路過就好了,一場誤會。”武尨道。


    辛又興奮地拍了一下手:“是啊!為什麽非得是木羅天呢?”


    “你說什麽?”凡乜問道。


    辛又鄭重地說道:“我們之所以判斷木羅天要對上軍佐不利,就是因為木羅天出現在了秋邑附近。可是木羅天真正的目的是什麽,我們都隻是猜測啊。”


    “這倒是。不過他到這裏還能做什麽呢?”凡乜問道。


    “這跟我們沒關係,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問題。”辛又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來:“我們將目光都放在了木羅天的身上,如果還有其他呢……”


    “其他……人?”凡乜和蘇鎛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真是這樣,那趙鞅依舊還是處於危險之中。


    而且是更大的危險!


    “總之,我們必須在最快的時間找到木羅天。”辛又道:“尋找木羅天,不需要太多人,其餘的國人全部在此地,片刻不離地呆在上軍佐的身邊!”


    木羅天的消息,分散了眾人太多的注意力。


    方才武尨無心的一句話,才讓辛又離開了盲區。


    趙鞅身為晉國六卿之一,想置他於死地的人太多了。


    何止一個木羅天?


    甚至說,木羅天根本沒有刺殺趙鞅的足夠理由。


    反倒是那些躲在暗處之人,才是應該警惕的。


    想到了這一點,辛又趕緊去趙氏駐紮的地方,想要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趙氏。


    可是他過去的時候,卻被告知,趙鞅這段時間內,誰也不會見。


    “應該是已經覺察到了。”辛又暗道。


    “有勞轉告上軍佐大人,辛邑、浦邑、蘇氏、武氏之國人、野人,都會留在這裏守備,聽候上軍佐調遣,以防各種宵小。”辛又轉告了趙鞅一直帶在身邊的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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