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光幕地圖上醒目的紅色箭頭,甘露殿的眾人一時間麵色沉重。


    雖然這是兩百多年後的事,但是看著這樣一個初期堪稱疥癬之疾的勢力,一次次左奔右突逃出生天,並且最終迴頭反殺,他們還是生出一片無力感。


    “這些平叛的節度使,收受賄賂養寇自重,都該殺!”


    李世勣話語之間殺氣四溢,同時也是表明態度。


    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犯忌諱了,李世勣可不想因為後世這些酒囊飯袋的行為給陛下心裏埋釘子。


    同時李世勣心中嘀咕,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奇怪。


    擔心被兩百多年後的亂黨連累,相信在曆史上也是頭一遭了。


    擺擺手示意李世勣好好坐迴去,李世民歎了口氣,隻是不太明白:


    “這黃巢原本兩次都敗了,何以突然之間便能殺入京畿之地?”


    對此,魏征歎了口氣出列道:


    “因為這黃巢要誅殺貪官汙吏。”


    “就這麽簡單?”李世民反問。


    魏征對李世民大禮參拜,同時道:


    “陛下可知河北仍有竇王廟乎?”


    李世民不語,他當然記得這個“欲安百姓以定天下”的對手。


    魏征複言道:“臣在河北多聽聞百姓談論其人,刑正貪官汙吏,百姓至今仍念其德。”


    李世民默然,此時更是想起來了那不夜長安中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塑像。


    那黃巢為了安攏眾心方有此口號,但是換個方向來看,黃巢麾下受貪官汙吏之害者,恐怕數不勝數。


    小腿上一痛打斷了李世民的遐想,看著長孫皇後努嘴,李世民這才醒悟魏征還在地上跪著呢。


    於是李世民趕忙攙扶起來:


    “玄成不愧乃是朕的梳妝鏡!”


    【公元880年,這一年對黃巢來說至關重要。


    依靠第二次詐降行賄逃出生天之後,六月底克宣州。


    七月渡長江北上,九月克泗州;十月連克申州、潁州、宋州、徐州、兗州。


    此時在唐帝國境內,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擋黃巢了,於是他正式開始朝著京都進發。


    待得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十一月中旬黃巢攻克洛陽,洛陽此時屬於唐朝的東京,也有一套朝廷班子留守,他們在東京留守劉允章的帶領下迎接拜謁黃巢。


    黃巢並沒有在繁華的洛陽過多停留,他似乎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稍作補給休息之後就再次出發西進。


    十二月初一,黃巢進軍潼關,兩日即克,長安已經位於黃巢的兵鋒之下。


    十二月初三,黃巢領軍進駐華州,也就是現在的華山附近,次日,黃巢軍營裏來了僖宗的使者,並帶來了僖宗的條件:


    封黃巢為天平軍節度使。


    此時的黃巢自沒有接受這個任命的道理,但也沒有為難使者,將他放了迴去,知道了這個消息的僖宗麵如死灰。


    十二月初五,在朝會結束之後,僖宗帶著四個兒子以及數名嬪妃,在宦官田令孜帶領的五百名神策軍的保護下,從皇宮後門金光門不告而別。


    可以說命運開了一個幽默的玩笑,西晉末年,司馬越和王衍麵對匈奴劉選擇將晉懷帝丟在都城等死,自己跑路。


    五百多年後,輪到皇帝偷偷跑路了。


    僖宗逃跑的消息當然不可能隱瞞太久,這個消息帶來了一波混亂,有人選擇出逃,但是更多的士族門閥選擇了駐足觀望。


    當天傍晚,金吾衛大將軍張直方帶著文武百官來到灞上,迎接他們忠誠的黃王。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到達長安之後黃巢就開始籌劃稱帝,問卜選吉日之後便入住含元殿,僭居帝位,國號大齊,建年號為金統。


    彼時的黃巢還是有野心的,比如令士兵宣揚過:


    黃王為生靈,不似李家不恤汝輩,但各安家。


    並且《舊唐書》還有記載黃巢和起義軍對貧民施舍財物的記錄。


    僖宗逃出長安後就詔令各道兵馬收複京師,得到權力並且有利可圖的節度使們下了死力氣,很快就收複鹹陽,渡過渭水,黃巢自覺不敵,退出長安。


    後麵的事情相對簡單,但對長安百姓來說就是一波接一波的劫難。


    官軍進駐長安之後便開始搶掠錢財子女,城中無賴也冒充士兵趁亂劫掠。


    黃巢偵查到這種情況之後,便派出精兵連夜偷襲,此時的官軍幾乎人人都背著財貨,因而慘敗,長安城再度易手。


    再度入城的黃巢惱怒長安百姓歡迎王師,縱容手下濫殺洗城,長安血流成河。


    對於這個結局,言語描述稍顯蒼白,還是用《秦婦吟》來作收尾吧。】


    “舞伎歌姬盡暗捐,嬰兒稚女皆生棄”


    李世民讀出了他看到的詩句,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粗糲,就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卡著嗓子一般。


    不過他渾不在意,繼續看著光幕上徐徐滑過的這首詩,堅持繼續念出來。


    “西鄰有女真仙子……紅粉香脂刀下死。”


    “南鄰有女不記姓……身首支離在俄頃。”


    “煙中大叫猶求救,梁上懸屍已作灰。”


    亂世首先遭災的永遠都是女子,李世民心想。


    他此前總覺得自己心如鐵石,見多了亂世,但如今沒有看到什麽影像,但這詩文仿佛字字泣血,擊打在他心頭。


    這些不諳世事的女子,雖然跨隔三百年,但依然是大唐的子民,也是他的子民。


    他們在家中有父兄庇護度過了大唐的十幾個年頭,或許也會在睡前聽著父輩亦或者爺爺聊起來此前那強盛的大唐,並暢想大唐能重新有吏治清明,人人歡笑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永遠不可能到來了,她們,與她們的父兄的生命與命運,在這一天戛然而止。


    該罵誰來?又該恨誰來?


    李世民隻感覺幾欲吐血,喉嚨間仿佛有一些甜甜的味道。


    “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


    這一句用怪異的聲音念出來,李世民心中甚至有了一絲快意。


    這就是你們士族門閥想要的大唐?這就是一門大姓盡是公卿將相所締造出來的大唐?


    朕締大唐盛世不借助汝等之利,爾等卻收百姓之利,盡入朱門。


    那汝等朱門的顏色,合該由於汝等的臭血來塗!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此句一出,李世民反而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由他在晉陽起兵而起的大唐,在這十四個字上畫上了句號。


    貞觀期間府庫盡出,或賑災救民或者用作軍費打擊異族,最終在亡時化作一捧黑灰。


    無數英傑良才與他一起,或縱馬踏敵,或改製矯吏治,但最終使盡各種手段上去的酒囊飯袋最終也被踩踏入塵埃。


    跌坐在榻上,望著已經看過很多遍的甘露殿穹頂,李世民默然不語。


    “陛下若是累了,便先去歇息著便是。”這是長孫皇後相勸的聲音。


    房玄齡與杜如晦一起點頭道:


    “陛下,臣會抄錄好,陛下之後再行覽閱亦不遲。”


    搖搖頭,李世民低聲道:


    “朕還經受得住。”


    麵對長孫皇後懷疑的眼神,李世民想勉強笑一下,但頭一次感覺嘴角勾起來是如此費勁,最終隻是搖搖頭道:


    “觀彼輩亂世,隻覺得帝君無道,官吏貪墨,合該早亡。”


    “可是如今看後世我唐子民罹難,卻又總想再消弭一些禍患,多使一些手段。”


    “哪怕能將這盛世延個五年十年,這些女兒家能享受的太平時光是不是便能再長遠一些?”


    長孫皇後不說話,隻是將李世民的手掌納入她雙手,如此卻又仿佛有力氣傳遞過來。


    感激笑笑,將另一邊手合上摩挲了一下,起身到書案旁,他打算現在直接就將這首詩抄錄下來,此後便掛於甘露殿,做自己的警醒。


    【至於黃巢的結局就相對乏善可陳,僖宗徹底將權利讓了出來後,導致藩鎮節度迅速坐大,並最終開啟了五代十國。


    麵對認真起來的節度使,黃巢自不是對手,再度被趕出長安之後一路東逃一路敗亡,並最終留下了吃人的記錄。


    但事實上迴頭看,以黃巢之才也依然能足跡遍天下並殺入長安,本身就能說明晚唐自己的問題有多大。


    而且封建社會的本質就是吃人,黃巢雖被史書記載吃人,但封建時代的門閥世家可是吃了百姓的生生世世。


    關於黃巢吃人的記錄,《舊唐書》與《新唐書》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後晉人寫的《舊唐書》中,對於前期黃巢起義軍的描寫中多是與唐軍作戰,以及攻城略地的內容,少有暴行。


    直到黃巢第一次主動退出長安之後,《舊唐書》才記載“賊始酷虐”。


    宋朝人修的《新唐書》就比較有意思一點,記載的黃巢基本上從起軍開始就是一路燒殺搶掠。


    而關於黃巢第一次進入長安不久就開始搶劫的記載,同樣也是出自於《新唐書》。


    而更有意思的一點是,燕雲十六州是在後晉手上割讓出去的,因此宋朝對於後晉的記載向來極盡貶低之詞。


    宋初的史學家兼大臣就銳評後晉的末代皇帝石重貴,說“自古亡國之醜者,無如帝之甚也”。


    不過也不知這宋代大家看到靖康之恥會如何評價。】


    詳細的吃人這個應該就不用說了吧,一個是尺度有點大,一個是記載被很多人考證過應該是捏造,寫的人既不知兵也沒幹過農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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