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君臣的眼中,光幕上的玄奘路線逐漸隱去。


    “咚!”一個沉悶的鼓點配著不知名的樂器,好似敲在人的心坎上,貞觀君臣頓時感覺心髒有點發緊。


    隨後一個遠方寶塔流彩,近處屋頂蓬蓽生輝,往來道路燈樹點綴的畫麵一閃而過。


    甘露殿中頓時躁動起來:


    “仙人在雲端觀看乎!”


    “咱們飛起來了?!”


    李世民此前已經看過不夜成都的高空覽視圖,毫不變色斥道:


    “後世千般手段,何須驚愕?噤聲觀看!”


    房杜憋笑,魏征等人則是佩服:不愧是陛下!


    後方閻立本睜大了眼睛,他已經暫時不打算畫,而是打算牢牢刻在心裏,隨後慢慢複現。


    “咚!”依然是鼓點和樂器聲,依然是一個一閃而歸的剪影,讓貞觀君臣愈發的有些心癢難耐。


    下一刻,似有千種樂器一起奏鳴,似有百名仙人一起在雲端大聲和唱。


    燈火璀璨的光景再次出現,光幕中的畫麵仿佛一位謫仙臨塵,帶著貞觀群臣們一覽千百年後的光景。


    同時光幕也貼心的將名稱給標注了上去。


    古樸的佛塔在光幕中纖毫畢現,上麵的一磚一瓦似乎在訴說著歲月滄桑。


    【大雁塔】


    一片空白場地上一個僧人的塑像神色堅毅,手持禪杖凝望南麵。


    【玄奘像】


    光幕中的畫麵順著玄奘像往南,飛過一片燈火長廊與人來人往的長街之後,數十座群體雕塑群映入眾人眼簾。


    這些雕塑神色姿態各異,詩、書、畫、碑等點綴其中。


    或作慨然而歌狀,或作憂民生艱狀,或怡然自得狀,或肅穆沉思狀。


    每個塑像旁邊都有一小塊石碑標注名字,貞觀群們也盡力辨認一閃而過的名字,因為角度的關係隻能辨認出寥寥數人。


    “李白!”


    “杜甫…杜牧!”


    “劉禹錫!”


    這是他們此前已經通過各種邊角料知道名字的。


    “吳道子!”


    “王維……王之渙!”


    “閻立德…閻立本!”


    【大唐群英譜】


    眾人豁然迴頭,他們從沒想到,在這其中首先出現的熟人竟是這位宮廷畫師!


    閻立本本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一時間身體都有點搖搖晃晃,仿佛喝醉了一般。


    我也能與兄長,聲名傳後世?


    李世民顧不得安慰這位臣子,因此此時光幕還在繼續飛掠,他看到了自己!


    前有雄壯樂隊,後有旌旗飄揚,將軍躍馬揚鞭緊隨在他身側,拱衛他們的皇帝陛下。


    而那李世民單手挽雄壯大馬韁繩,另一手輕輕下壓。


    長孫無忌見縫插針:“此像有安撫天下之意,有大家之帝王風範!”


    塑像柱子上“貞觀上將”四個大字方方正正,李世民灑然而笑,頗為滿意


    而武將們都努力打量,即使如李靖也坐直身子睜大眼睛:陛下雕塑身旁六位騎馬從臣,總該有自己一個位置吧?


    【貞觀之治】


    李世民再滿意也不會因為他停留更久,畫麵繼續前行。


    隻是讓他頗為意外的是,接下來這組雕塑,今日非武將也非文臣。


    婦人環抱嬰童,壯漢保護稚童,老叟與童孫同樂,青壯挑貨向遠方。


    魏征也讀出了這組雕塑的名字: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都不需要思忖,魏征脫口而出:“君如舟,民如水,能載舟而行,亦能傾覆舟船。”


    《荀子王製》中的聖人之言君臣無不熟悉,但如今看到後世鄭重其事的雕刻出來,群臣們無不低頭沉思。


    李世民更是想到了那似乎對唐有著刻骨恨意的黃巢,後世稱他為“起義”。


    這唐讓百姓過上了好日子,他們才托起巨唐之舟。


    而唐成了他們苦難根源時,他們便將其沉入水底?


    甘露殿的靜謐是被尉遲敬德打破的:“賀喜邢國公與蔡國公兩位了。”


    房杜二人抬起頭便看到光幕中的一組文臣雕塑,居於首位的兩臣子,一個撚須沉思,一個揮手直斷。


    至於兩人的身份?光幕旁邊的注解寫的清楚:


    【房謀杜斷】


    在場眾人無不恭喜,長孫無忌的眼中有悵然有豔羨,最終也是化作一聲賀喜。


    房玄齡撚著胡須直樂,杜如晦則是拱拱手:


    “若無大家之遠見,何來貞觀傳世?何來盛唐繁華。”


    李世民哈哈一笑,矜持的伸手虛壓。


    臣子有才名,那他李世民能給其施展才華抱負的機會應該也值得一誇吧?


    不過隨後的雕塑就讓李世民笑不出來了。


    前有掌扇官舉五明扇,後有華蓋,其後更有儀扇。


    本該屬於帝王的儀仗,拱衛其中的卻是一個婦人。


    而光幕旁邊的文字也寫的清清楚楚:


    【武後行從圖】


    魏征皺著眉批評道:


    “即便有功於唐,然皇後怎能逾製?”


    既然牽涉後宮,武將們知趣的閉口不言,杜如晦臉上興奮之色褪去,搖搖頭道:


    “並未逾製。”


    魏征還欲爭辯,杜如晦一字一句道:


    “因為其亦稱帝,後世稱其為女帝,武則天。”


    魏征一時間啞口無言,迴頭迴望,隻見陛下一臉神思不屬的樣子。


    而周圍的武將們一時間也震撼莫名,同時更是低頭,努力將臉上的表情也掩藏起來。


    疲累的搖搖頭,李世民也發現自己也終於要麵對這個問題。


    如果說此前對唐朝為何出了個女帝還有所疑惑。


    那麽自從知道自己的皇子治登基,李世民很難不往那個方向去猜測。


    奪位!


    皇子治是否便是效仿自己奪位?


    這武後是否亦是通過奪位成了武帝?


    一時間李世民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有信心去安邦定國,讓四夷臣服,締盛世之始。


    但李唐家事要如何做?


    皇子治的功績他亦是看在眼裏,雖然好大喜功了一點,但替自己滅高句麗,滅西突厥。


    延盛世,造巨唐,這也是被寫在曆史中的。


    故而此時李世民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湧上心頭。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了兄弟相爭,皇宮中血流漂櫓,宮闈內謀弑太子。


    在他眼中金碧輝煌的大唐盛世,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血色。


    疲憊的擺擺手,將自己陷入椅子中,李世民抬頭看著光幕中的最後一組雕塑。


    【開元盛世】


    三層壘台起開元盛世,玄宗站在金龍玉璧前睥睨四方。


    次一層是一圈文臣武將相和,似是安邦定國。


    最底層是一圈樂隊鼓吹。


    但李世民此時心情頗差,很想丟些什麽東西上去,卻又頹然住手。


    長孫無忌小心道:


    “大家,那玄宗時往後,唐還是李唐之唐。”


    話說的繞口,但李世民懂得其中意思,武氏外戚奪帝位,最終還是被奪了迴來。


    呆呆看著已經重新變黑下去的光幕,李世民低頭看到的是臣子們關切的目光。


    最終灑然一笑:


    “後世都有如此神鬼手段,定然亦有我唐未曾有的治世良方。”


    “貞觀尚餘二十年,皇子治尚才一歲,教其心性育其才,時限亦寬。”


    話裏有著一股不容人違逆的決心。


    ……


    “這不夜城不過一條街罷了,還是不如成都。”


    精神益州人劉備此刻下了論斷。


    有塑像如何?名傳後世如何?


    比得上我們有廟,至今依然有人祭祀嗎?


    那所謂的不夜城,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祭祀的地方嘛。


    “而且這女帝,竟是先為武後,再為女帝。”


    一時間更是讓劉備想起來了此前光幕不經意的一句“呂後掌權時……”


    這武後莫非便是效仿呂後,並且最終比呂後更進一步?


    劉備雖然拿捏不準,但總覺得這強盛的王朝是否太過相似了一點?


    宦官、外戚,真能輪流來一遍的?


    一時間劉備甚至非常好奇:漢唐都已經有過兩次前車之鑒了,後麵的宋明沒道理再來一次吧?


    孔明則是進言道:


    “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語,主公當謹記。”


    劉備笑道:


    “百姓駭政,則天子不安位。我如何不懂?”


    孔明欣慰點點頭:


    “大唐多英才,然吾漢亦不輸也。”


    隨後遺憾的看了一眼劉備:


    大概唯一沒辦法追趕的便是主君的領軍能力了。


    劉備莫名其妙看看自己,隨後給孔明遞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另一邊的張鬆與劉巴兩人則是眼巴巴瞧著光幕。


    剛才看這大唐不夜城的時候,劉備孔明等人已經七嘴八舌的跟他們講了一下後世那不夜成都。


    據說繁華之色尤勝此景,因而兩人都有點心癢難耐。


    尤其是本身便是成都人的張鬆簡直恨不得鑽進光幕中去。


    但可惜的是不夜城結束,光幕重新亮起後,光幕中間的還是一個醒目的光頭。


    【相比較來說,雖然玄奘大師原本的目的是取經,但是他對後世影響最大的反而是《大唐西域記》。


    首先要說,玄奘大師最為難得的,應當是他對於炎黃子孫這個身份的認同。


    咱們如今還有精神阿美人,精神北歐人,精神越南人,那麽佛法大興的南北隋唐,有精神天竺僧也就不奇怪了。


    比如前麵咱們說過的法顯大師,與他一起到達天竺的還有一個名為道整的和尚。


    法顯後來要歸國時去找道整一起,但道整發願希望能夠生生世世都生在天竺,拒絕歸國。


    當時已經七十歲的法顯隻能獨自乘船歸國,甚至差點死在海上。


    而與玄奘大師同時代的還有另一位高僧道宣,他當時撰有《釋迦方誌》,在其中長篇大論出了一個結論:


    以印度為正,唐無以翻。


    並且在玄奘歸國之後,道宣在自己編撰的《續高僧傳》中如此描繪玄奘大師:


    奘初到此,不覺悶絕。良久蘇醒,曆睹靈相。昔聞經說,今宛目前。恨居邊鄙,生在末世。


    在他的筆下,玄奘因為見到了天竺的佛教聖地,就抱怨自己生在了大唐這樣的邊荒匪地。


    並最終形容玄奘在大唐的狀態是“倍複悶絕”。


    但這可能嗎?玄奘可是一人拿了大乘天、解脫天、三藏法師三個博士學位的人,甚至那爛陀寺的主持都希望他繼承家產。


    玄奘法師如果真這想法,想留在天竺不是分分鍾的事兒?】


    下一章就重新轉迴唐朝世家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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