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戴思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畢竟說到宋慈,還能有誰?


    他雖是太醫,但洗冤集錄也同樣認真拜讀過。


    提刑按察使們讀此書,著重看的是其中勘屍要訣以及死法之辨別,但對戴思恭來說,此書涉及到的婦女兒童屍骨之辨,骨傷內傷創傷之分,以及剖屍病理之別,都相當有用。


    而如今,再以後世的眼光來看此書,戴思恭的又覺有所收獲。


    就比如這後世對宋慈所定的刑獄條文相當讚賞,那行醫之人是不是也該有個類似的?


    而這少年郎對洗冤集錄的優點也同樣總結的非常清楚,被戴思恭一一記下,並思索著對其的“專業輔助書籍”這個稱唿。


    再結合前麵那聽得十分費力的“分工”之說,戴思恭感覺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流名千古的近途。


    朱元璋對此不是很感興趣,但一迴頭看著幾個兒子皆若有所思,卻又心裏覺得歡喜,於是幹脆點了神態最認真的一個:


    “老五可有所得?”


    結果朱棣笑著插了進來:


    “爹,弟弟忙著呢,不如問問我。”


    明天子頓時笑罵:


    “你想做大將軍的,看這些有何用?”


    不過老四說的倒也沒錯,朱橚思考模樣很是認真。


    “當然有用!”


    朱棣煞有介事點點頭道:


    “那分工之說就沒錯,軍中精銳往往都是隻精一道,如此才能破敵無往不利。”


    “而且今天既然知道了後世稱這提點刑獄為法醫,兒便覺得,軍中軍醫多半也能類似,求人定個章程寫個讀過之後就能當軍醫的書籍出來。”


    朱元璋訝然點點頭,這兒子說的……還真是這麽個理,隨即他轉向大兒子。


    朱標條理清晰道:


    “宋提刑晚年總結平生得失,遂有此書。”


    “而如宋提刑所說官員無知使民受罪者,非刑獄獨有。”


    “爹爹不是要修《洪武大典》?不如就從請有經驗的官吏總其得失盡數收錄開始。”


    “凡有一職,收其數十篇治事得失,再總而成之……”


    朱元璋眼中滿意的神色簡直要溢出來:


    “善,此事便由標兒總而兼之,而若論國家之本,當從農事總之。”


    朱棣疑惑呲呲牙,明明他對醫農之類的不感興趣,但為何聽著《洪武大典》這個名字,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


    許昌城中,劉備看了看光幕琢磨了一下,隨後問自家軍師:


    “這宋慈真是個好官,這洗冤集錄光聽介紹便知也是個好書。”


    “但這前後步驟……”


    不待孔明說話,龐統就笑道:


    “主公當然熟悉,因為如今我等治下工坊和務農的程務之序列,亦是先定章程,再總要訣,印刷成冊之後再推而廣之。”


    劉備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果真是善法,孔明此前未有後世之提點然亦能成法,不愧為吾之臥龍也!”


    對這個稱唿孔明搖搖羽扇不敢受:


    “糖、紙、玻璃等秘法,皆由後世所出。”


    “工坊規劃之定,皆乃主公與公琰士元定案。”


    “百姓開蒙識字之務,乃張子喬一力主之。合坊市理商路,又乃子仲子初費心費力。”


    “各坊以及農事的工序之詳定,禁忌之總結,則全是百姓所記。”


    “凡此諸務,與亮何幹?何功之有?”


    劉備與龐統大笑,關羽撫須道:


    “三載不曾謀麵,軍師卻依舊總勞諸事卻不願居片功,未曾變也。”


    對關羽之說,孔明反倒是歎了口氣:


    “若無將軍在前奮勇殺敵,亮何能安居成都指點江山?”


    對兄長和軍師們的互相謙讓之舉,張飛也早就熟悉了,於是他幹脆輕輕戳了戳身旁的丞相:


    “孟德孟德,張子喬和劉子初……”


    結果不待張飛說完,曹操就硬邦邦道:


    “孤不識。”


    張飛拍腿大笑:


    “俺還沒說完呢,何故急也?”


    俺隻是想說,子喬果乃益州大才,子初亦可稱荊州才俊。


    曹操沉默,隻是臉色明顯多少有點後悔。


    ……


    甘露殿裏,李世民瞧著奮筆疾書的孫思邈:


    “孫藥王,方才光幕所言皆有登善所記。”


    “不如將其合而記之,法醫學之說便交由太常寺與大理寺……”


    不待李世民說完,孫思邈就急道:


    “臣如今居所就在廷尉獄旁,出入方便且所見均乃熟悉勘屍驗傷之人,正宜著法醫學之作也!”


    【洗冤集錄在法醫學上有重要意義,在世界史上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是,它依舊有著鮮明的封建時代特征。


    上一期咱們在說到宋朝科學隻能作為理學的附庸存在,法醫學也不外如是。


    經典觀點和思想神聖不容侵犯,在研究上過分依賴感性和直覺過於主觀,這些缺點在洗冤集錄上同樣也有。


    比如洗冤集錄的的卷三驗骨,開篇明旨:


    “人骨有三百六十五節,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


    這個數字顯然是扯淡的,畢竟即便是算上指甲和牙齒,骨頭總數距離三百六十五也還有很大的距離。


    而往前翻一下曆史,就會發現這個數目也不是宋慈提出的。


    宋徽宗敕編成書的《聖濟總錄》就清清楚楚記載了“人身骨節之數,三百六十有五,以應一期之數”。


    再往前翻,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裏說得更玄乎:


    說三百六十五塊骨頭對應一年天數,骨骼分十二大節,對應月數,身體五髒對應五行,人身四肢對應四季。


    而再從漢代上溯,《黃帝內經》中就已經清楚記載“計人亦有三百六十五節”。


    所以你說宋慈不知道人身骨頭沒有三百六十五塊嗎?他肯定是知道的。


    但如果你不這麽寫,就相當於你否定了敕編《聖濟總錄》的宋徽宗,否定了儒家大賢董仲舒,甚至於否定了黃帝,這樣一來洗冤集錄不要說發表,能不能存世可能都是個問題了。


    當然咱們根據咱們現代研究,黃帝內經應該是從先秦至西漢的曆代能人不斷增補才最終修成的,跟黃帝也沒半毛錢關係。


    除此之外,驗骨篇還有其他低級謬誤,比如“男子骨白,婦人骨黑”;


    比如“男子肋骨左右各十二條,八長四短,婦人各十四條”,比如“男子手腕及臁肕骨邊皆有捭骨,婦人皆無”等等。


    但是在這些的後麵,宋慈反倒又相當細致的記述了男女骨盆的形狀區別,與肋骨數量骨頭總數這種低級謬誤對比十分強烈。


    隻能說好在《洗冤集錄》最重要的那部分觀點和經驗總結並沒有落入經典早就畫好的窠臼裏,才能使得宋慈不受限製的記錄下了自己的人生經驗。


    古代人接觸屍體的機會是遠多於現代人的,骨頭總數和男女肋骨數目這種簡單的問題隻需一看就能知道。


    但錯誤的結論卻能夠被奉為圭臬一千多年,這也算是從另一個角度為我們展示了何為落後時代的局限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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