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於世亭因為驚懼而突變的神情,待張的嘴巴,以及摸向腰間佩劍的手,那不速之客又壓低聲音道:“我要是你,就不會拿自己和令郎的性命來冒險叫嚷了!”


    一句話,就封住了於世亭接下來的所有動作。


    他身子一震後,才慢慢扭頭,看向那個已經坐下來的家夥。


    這是個身材普通,臉戴鬼怪麵具,讓人看不到真實麵容的男人,其手中,則有把短刀在車內燈燭的映照下,閃爍著叫人心悸的寒光。


    “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上的車?”


    “我是什麽人於大人還會猜不到嗎?令郎就在我們手上啊。”


    這位低聲說著,把背往車廂壁上一靠,一副閑適放鬆的樣子:“至於上車來也很簡單,你們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鷹首山上,又有誰會留意這幾輛停在林子裏的馬車呢?


    “我們的人想要上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你……其他車上也有人?”於世亭立刻捕捉到了他話中關鍵之意,神色再變道。


    那人點頭:“這筆買賣自然是要和各位都談妥的,誰讓你們的兒子就在我們手上呢。”


    “我們不是已經給你們五百兩黃金了嗎?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你覺著那山上的黃金我們真能拿到?”


    這句反問讓於世亭為之語塞,事實就是如此,梁州方麵早派人盯住整座鷹首山的各個方向了,除非這夥綁匪能飛天遁地,否則就別想從幾千雙眼睛注視下靠近鷹首山,更別提拿走黃金了。


    隨即,他又明白了過來:“所以……這分明就是你們故意設下的局,真正的意圖就是為了進到車內與我們談條件?”


    “於大人不愧是梁州城裏的大人物,當真是一點就透啊。”對方拍了下手,讚許道。


    於世亭哼了一聲,這讚許現在聽著是那麽的刺耳,對方明顯是早猜到了自己等人的應對,所以來了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倒顯得自己等有些愚笨了,居然連這手都沒有防到。


    不過他又立刻調整了心態:“你們到底想要什麽?若要黃金,我還可以再準備,你說個地方,我讓人送去。”


    “黃金當然要,但我們更要保證的還是自身的絕對安全,不然隻怕拿到黃金也沒命花啊。”


    “隻要你們放了我兒子,我保證不作追究。區區五百兩黃金,我還不放在眼裏。”


    “於大人果然氣魄不凡,不過你的保證未必能叫我等心安啊。畢竟你是什麽身份,真要對我等綠林豪傑下手,可太容易了。”


    於世亭麵色愈發陰沉:“那你說,讓我怎麽做才能使你放心?”


    “很簡單,隻要你能把某樣把柄交到我手上,那我就不怕你接下來再會找我們麻煩了。”


    “什麽意思?”於世亭隱隱覺著有些不對,沉聲又問道。


    “車上有筆墨吧,還請勞於大人就地寫點東西,我說,你寫!”


    於世亭沉吟了一下,到底沒有拒絕,又在桌上多點了兩根蠟燭,這才取出旁邊抽屜裏的紙筆墨硯,做好了落筆的準備。


    可是,當對方緩緩道出幾句話後,他將要落筆的手卻停在了紙上:“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為求萬全而已。隻要我們能順利拿到黃金,安全撤離,那這份東西就不會被其他人見到。但要是於大人你還有其他念頭,給我們黃金是假,想抓我們才是真,那這些東西就必然會落到梁州郭太守的案頭了。”


    “你覺著我會信你,而給自己弄出這麽一份催命符出來?”於世亭冷笑,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那話要是真落筆成字,並流出去,後果就是自己整個家族要被郭炎滅掉了,他哪敢答應啊。


    “你有得選嗎?”這迴對方突然就強硬了起來,麵具後的兩眼閃爍著威脅的光芒,“我們可是查過的,雖說於大人你有四個兒子,但隻有於凡一直被你帶在身邊,多有栽培。


    “他是你於家未來的希望,要是真死在了我們手上,你於家怕是從此就要走向沒落了。


    “以如今天下大亂的局勢來說,沒落就意味著消亡,甚至是舉族被滅!”


    “聳人聽聞,一個兒子,大不了再生一個,我年紀也不大……”


    “你以為你要是不照我說的做,還能有機會活下去再生兒子嗎?”隨著這話出口,寒光一閃,對方已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直到這時,於世亭這才猛地意識到,現在,對方手上拿捏的可不光隻有一個人質,而是兩個,也包括了自己。


    這是真正的死局,他沒得選。


    要麽死,要麽,就是按照他的意思,留下可能給整個於家帶來滅頂之災的字據!


    “於大人,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按路程推算,大家已經進了梁州城,要是你再拖下去,我隻能殺了你,然後等著被車外那些官兵圍殺。


    “不過用我一條爛命換你們父子兩條命,倒也是值了!”


    如此壓力下,縱然於世亭再有膽色謀略,也已經沒了辦法。


    他確實不想白白死在這兒,更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死在那些匪徒強盜的手中。


    即便心中還有疑慮,這時也隻能選擇相信和妥協。


    所以在沉默了一陣後,他終於嘶聲道:“好,我寫。你說什麽,我就寫什麽。”


    那人這才滿意點頭,收迴了那把刀,又一次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你就用自己的口吻跟北邊的平天軍主帥趙複去信,告訴他,你早就對郭炎大為不滿,願意與他內外聯合,到時一起發動,奪下梁州……”


    雖是第二次聽到這說法,於世亭還是打了個寒顫。


    但眼下的局勢,讓他隻能照對方的意思,編造出這麽份表明自己背叛郭炎的書信來。


    很快的,這份言簡意賅的“書信”就被他揮毫寫就,還在對方的授意下,蓋上了自己隨身的小印,這下是真就成了他最大的把柄了。


    當書信拿到手,確認無誤後,這位才徹底放鬆下來,靠坐在那兒,笑道:“於大人到底是聰明人,在下佩服。你放心,我們說到做到,隻要後日你把黃金送到城西柺子巷盡頭,我們的人拿了錢,自會放令郎安全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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