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馮嗎,你馬上迴來,又出事了!”


    剛剛開完會離開經貿委大樓的馮嘯辰還沒等迴到家,便接到了屈建中親自打來的電話。馮嘯辰心裏羊駝狂奔,但也隻能向司機吩咐趕緊掉頭,返迴經貿委。


    剛才的會議上,來自於各部門的官員討論了派沃亨破產對於紅山港三期的影響以及我方的應對策略,最後商定做好幾手準備:一是積極與派沃亨聯係,爭取派沃亨方麵能夠留下一支施工隊伍,完成自動卸車係統;二是與其他西方企業聯係,看看哪家企業能夠接下這個做到一半的爛攤子,把工程完成;第三則是調動機械部和電子部的力量,自己完成後續工作。


    從紅山港區建設集團的立場來說,是更傾向於前兩個方案的,畢竟這個項目就是因為國內無法承擔,才交給國外去做的,現在讓國內力量來接手,麵臨的問題與過去並無區別。


    外貿部方麵的官員通報了他們緊急了解到的有關派沃亨的情況,表示派沃亨的德國本部目前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公司幾個高管不知去向,還是當地政府派人接手,才算勉強穩定住了局麵,沒有出現員工討薪之類的惡性事件。在這種情況下,指望派沃亨派人完成後續工程,幾乎是不可能的。至於說再聯係其他西方企業接手,且不說能不能迅速找到,就算有人願意接受,估計也會趁火打劫,開出一個讓中方無法接受的高價。畢竟,這樣一個半拉子工程放在那裏,肯定是業主方更為著急的,對方完全可以待價而沽。


    “預算不可能再追加了。”屈建中先劃了一條紅線,然後說:“這樣吧,三個方案都要做準備,重點是在最後一個方案上。我就不信,離了外國人,咱們就沒法把一個工程做下去了?”


    機械部和電子部來的官員紛紛表態,表示迴去之後就和各家下屬的企業、研究所聯係,調集精兵強將,務必要把這個項目接下來。不過,他們都提醒說,如果要讓中方企業接手,那麽派沃亨方麵必須要做好交接工作,最好能夠留下完整的設計圖紙,還有計算機係統的控製軟件,如果沒有這些資料,中方接手的難度會是非常大的。


    最後就輪到了馮嘯辰這邊,要搞跨行業協調攻關,這個任務是非裝備工業公司無法承擔的。屈建中把馮嘯辰叫過來,也是因為這一點,所以馮嘯辰也就當仁不讓,表示如果最終選擇了由中方自己完成這個項目,裝備工業公司將負責牽頭協調,他會派出一名有經驗的幹部到紅山港去坐鎮指揮。


    因為事情還隻是剛剛出來,經貿委這邊也沒有更多的信息,所以晚上的會議也就隻能討論這些問題了。眾人紛紛離開,屈建中把田耀瑞和翁思宏二人留下,向他們詢問一些工程的細節,沒說幾句,紅山港那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向田耀瑞報告了邵琦毆打庫尼亞的事情。


    “是毆打,而不是鬥毆?”


    被屈建中緊急召迴來的馮嘯辰瞪著眼睛向田耀瑞確認道。


    “是的,是毆打,如果不是幾個工人拉著,小邵快把那個庫尼亞給打殘了。”田耀瑞哭喪著臉說。


    “小邵居然這麽神勇?”馮嘯辰咂舌不已。他曾經參與過紅山港的項目談判,後來還去看過幾次,與邵琦有過一些接觸。他記得邵琦是個名校碩士,頭腦非常清楚,做事也很麻利,頗有一些馮嘯辰年輕時候的風采。不過,他印象中邵琦是個挺講道理的人,卻想不到會有如此暴力的一麵,居然能夠把一個外賓給險些打殘了。


    田耀瑞說:“小邵在學校的時候,練過散打,好像還拿過一個什麽名次的。不過,這和他打人的事情沒啥關係,這一次,主要是那個庫尼亞太囂張了,他公然說寧可把資料燒掉,也不留給我們,小邵是看到他舉著打火機想燒掉資料,這才出手的。”


    接著,他便把幾方麵報告過來的消息綜合了一下,向馮嘯辰講了一遍。馮嘯辰聽罷,琢磨了一下,說:“田總,我怎麽覺得,這事還有些蹊蹺啊。你想,庫尼亞要燒資料,小邵情急之下出手了,這可以理解。可是打了對方一拳,已經製止了對方的行為,再往下打就沒有必要了。現在這麽多人,要控製住庫尼亞也不困難,小邵為什麽要采取這樣極端的方法呢?”


    “也許是氣急了吧。”田耀瑞說,“小馮,你是不知道,派沃亨這個公司,從上到下都沒有一個好東西,那幾十個派沃亨派到中國來的員工,平時就特別招人恨,我估計小邵也是把過去受的氣都發泄出來了。”


    “我看不這麽簡單。”馮嘯辰說,“田總,現在德國人那邊是什麽反應?”


    “庫尼亞被送到醫院去了,據派出所那邊報告過來的消息,他的傷不重,小邵下手還是有點分寸的。”


    “其他人呢?”


    “其他人還好。我原本也擔心其他的德國員工會鬧事,不過聽公司保衛處匯報說,其他那些德國員工反而老實了,讓他們交什麽資料,他們就交什麽資料,沒準還真是讓小邵給打服了呢……咦,你是說?”


    田耀瑞說到這裏,也有些反應過來了。大家都是人精,雖然不在現場,但憑著現場匯報過來的消息,猜測邵琦的動機,還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的。德國人不配合交接,甚至揚言寧可燒掉資料也不交給中國人,結果讓邵琦一頓暴揍,所有的人都乖了,估計下一步的交接工作也不會再有什麽妖蛾子了。


    剛才在會上,就如何說服德國人做好交接的問題,大家討論了很長時間,設計了幾個方案,但都不太理想。現在可好,現場一個中層幹部突然發飆,把一個德國人給揍了,其他人立馬就老實了,這算不算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呢?


    “可是,這事鬧大了,集團也保不了小邵。”田耀瑞搖著頭歎道。


    “經貿委方麵呢,能出麵保一下小邵嗎?”馮嘯辰向屈建中問道。


    屈建中說:“這事,經貿委可以出一下麵,但也隻能是減輕一下處罰。畢竟小邵是打人了,咱們還是一個法治國家,別說打的是外賓,就是打了一個尋常人,該負的法律責任也是必須要付的。”


    “一旦被拘留過,他的職務就必須撤掉了。還不到30歲的正處級幹部,前途無量啊,我們集團是把他當成儲備幹部來培養的,這一下全完了。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應當讓別人去處理這件事的。”田耀瑞扼腕說。


    “如果換一個有經驗的人,恐怕不會貿然出手吧?”馮嘯辰說。


    田耀瑞搖搖頭,接著說:“小馮,你的意思是說,小邵是故意這樣做的?他是為了逼德國人交出資料,寧可把自己搭進去。”


    馮嘯辰說:“我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麽想的,不過,他做出來的事情,的確起到了這個作用。”


    “可惜!”屈建中說。


    “屈主任,像這樣的同誌,咱們應當予以保護吧?港建集團他是不能再呆下去了,給他換一個單位,先當幾年普通職工,過幾年再重新提拔起來,您看如何?”馮嘯辰說。


    屈建中說:“換一個單位倒是沒問題,不過過幾年再重新提拔起來,難度恐怕也不小。有了這樣一個汙點,各級部門在提拔他的時候都會有些顧慮的。”


    “我明白了。”馮嘯辰點了點頭。


    屈建中說:“小邵的事情,咱們先不急著討論。他是為國家犯的錯誤,國家不會虧待他的。現在我們最迫切的事情,是要討論一下如何善後,德國人挨了打,咱們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馮嘯辰也迅速地把自己的思維調整過來了,他想了想,對田耀瑞問道:“田總,現在這件事情有沒有向外事部門匯報?”


    “還沒有。”田耀瑞說,“家裏的幾個領導都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讓我問問經貿委的意思。剛才屈主任說你處理這種事情比較有經驗,所以就把你叫迴來了。”


    “我,有經驗?”馮嘯辰愣了一秒鍾,隨即就明白屈建中所指了。可不是嗎,就在一年前,他的小姨子杜曉逸在榆北把一個韓國女老板給打了,這事就是他親自處理的,而且還處理得頗為圓滿。這種事情,馮嘯辰是不可能不向上級領導匯報的,所以經貿委領導都知道這件事,而且還記憶深刻。剛才田耀瑞一說有德國人被打了,屈建中腦子裏閃出來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馮嘯辰,他隱隱地覺得,這樣的事情,隻有馮嘯辰能夠擺平。


    “屈主任,田總,你們可真是冤枉我了。”馮嘯辰裝出一副哭相,可憐巴巴地說,“榆北大韓超市的事情,是韓方老板侮辱中國員工在前,那個女記者是見義勇為。韓方的作為引起了公憤,在輿論壓力下,韓方不得不低頭。可是這一次……,好吧,我承認也有一定的緣由,但二者真的差別挺大的,榆北的模式,不能照搬到紅山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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