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立當然也隻是嘴上抱怨抱怨而已,看到公司的業務蒸蒸日上,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這兩年,政策一點點放開,人們對於發家致富這種事情已經不再如過去那樣忌諱了。報紙上三天兩頭地報道什麽地方又出了一個萬元戶,然後便是各級領導親切看望,鼓勵萬元戶要繼續努力,做致富的帶頭人。有了這樣的思想基礎,馮立對於辰宇公司也就沒什麽擔心了,反而覺得家裏有了這樣一份產業,至少未來兩個兒子娶媳婦是不用操心了。


    馮嘯辰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聊了一會天,馮立便張羅著要去做飯。馮嘯辰心念一動,說道:“爸,家裏就咱們兩個人,你也別去做飯了,咱們出去吃飯吧。”


    “好端端地,出去吃飯幹什麽,多浪費錢?”馮立沒好氣地說道,“家裏雖然沒準備啥菜,我給你煎兩個荷包蛋也就好了。你媽還曬了香腸,實在不行,你就切一節來下飯,還不夠你吃的?”


    馮嘯辰笑道:“爸,你糊塗了,咱們家名下可是有一家飯館的,你沒飯吃,不知道去春天酒樓嗎?走吧走吧,我也正好要去看看陳姐,咱們就到春天酒樓去吃飯,自己家裏的買賣,有什麽浪費不浪費的?”


    “這不太合適吧?”馮立遲疑著,卻早被馮嘯辰拉著出了門。兩個人來到樓下,馮嘯辰向父親討過鑰匙開了自行車鎖,然後騎上車,載著馮立便來到了陳抒涵開的酒樓。


    這家酒樓,正是上一次馮嘯辰陪著陳抒涵從楊橋街辦租來的那幢兩層小樓。按照馮嘯辰的建議,小樓的門外掛了兩塊牌子,一塊是豎著掛在門邊的,寫著“中德合資辰宇金屬製品有限公司駐新嶺聯絡處”,另一塊則是橫著掛在門楣上的,寫著“春風酒樓”。


    半年不見,春風酒樓已經麵目一新,原來外麵的裝修還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如今已經被粉刷得漂漂亮亮,四個屋角上還各掛了一盞燈籠,看起來頗為喜慶的樣子。人還沒到門口,就已經聽到大廳裏傳出來的觥籌交錯的聲音,新嶺人說話一向比較豪邁,平常聽著都像是吵架一般,到了酒桌上就更是熱鬧了。


    “小陳是個人才,這個酒樓讓她辦得紅紅火火的,在整個新嶺都特別有名氣。”


    馮立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對馮嘯辰說道。


    “你和媽媽經常來這裏吃飯嗎?”馮嘯辰問道。


    馮立道:“我們來看過幾次,不過沒在這裏吃過飯。”


    “不會吧?”馮嘯辰大感意外,“你們都過來了,為什麽不在這裏吃飯呢?”


    “這個嘛……”馮立有些尷尬,“小陳倒是每次都要安排我們在這裏吃飯,可我和你媽媽覺得不太合適。咱們家是從酒樓拿分紅的,又在這裏吃飯,影響就不太好了。”


    “我暈啊。”馮嘯辰以手撫額,看來自己的爹娘還真是沒習慣怎麽當資本家。你在酒樓拿分紅不假,但你留在這裏吃飯又有何不可呢?你可以吃完飯照價付費,反正也能付得起;你也可以讓陳抒涵記個賬,到時候從分紅裏扣,這都是合情合理的做法。自己家的酒樓,別人都能在這裏吃,自家人反而沒在這裏吃過,豈不是太冤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進了酒樓的大門,門口的服務員愣了一下,她不認識馮嘯辰,卻認識馮立,而且知道馮立是酒樓的股東,於是趕緊領著他們上了樓,來到陳抒涵的辦公室。


    酒樓的業務規模不斷擴大,陳抒涵也終於不再親自炒菜、端盤子了,因為她要管理幾十名員工,還有一天上千元的收入,這都是需要花費精力的。不過,每天營業的時候,陳抒涵都會在酒樓裏呆著,隨時準備處理各種突發事件。服務員敲門的時候,陳抒涵正在算賬,抬頭一看馮立和馮嘯辰二人進來,頓時滿麵喜色,忙不迭地從座位上跳起來,招唿著馮家父子坐下。


    酒樓的服務員都是頗有眼色的,不等陳抒涵吩咐,便給他們端來了茶水,然後悄悄地退出辦公室,關上了房門。


    “馮叔叔,你和阿姨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你們身體還好吧?”陳抒涵先向馮立問候著,盡管她更關心的是馮嘯辰的情況,但問候的順序是不能錯的。


    “我們都挺好的,小陳你辛苦了。”馮立擺足了一個長輩的譜,笑嗬嗬地應道。


    “陳姐,你們的經營很成問題啊!”不等陳抒涵向自己問話,馮嘯辰先挑了個刺,雖然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


    陳抒涵一愣:“怎麽,嘯辰,你剛才看到什麽了嗎?”


    馮嘯辰搖搖頭,道:“不是在酒樓裏看到了什麽,而是說你的業務還有缺陷。春天酒樓的口碑這麽好,會不會有一些行動不便的人也想吃酒樓裏的菜呢?你們完全可以增加一個送餐的業務,免費送上門,也就是雇一個送貨員的問題而已。”


    “咦?真是一個好主意呢!”陳抒涵眼睛裏閃出了光芒,“嘯辰,你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馮嘯辰用手指了指馮立,笑著說道:“我是從我爸那裏得到的啟示。你知道的,我媽媽和我弟弟都到桐川去了,我爸一個人在家,每天從學校迴來晚了,晚飯經常是隨便對付一頓。我當時就想了,如果有人能夠給他送餐,該有多方便。”


    “哎呀,是我的錯!”陳抒涵趕緊自責地說道,隨後又轉頭對馮立道:“馮叔叔,你怎麽不早說呢?就算我們沒有搞嘯辰說的那種送餐業務,我讓人給你送一趟也很容易的,騎自行車也就是十幾分鍾的事情。”


    馮立這才聽懂兒子繞了半天的圈子說的是這麽一迴事,他瞪了馮嘯辰一眼,然後對陳抒涵說道:“小陳,你別聽嘯辰亂講,我自己一個人隨便吃點什麽都行,哪用得著麻煩你們。”


    “不行,這事我記下了。”陳抒涵認真地說道,“馮叔叔,我知道現在已經放寒假了。從下學期開始,我每天安排人給你送晚餐,這事就這麽定下了。”


    “這不合適,小陳。”馮立堅持道,見陳抒涵一點都不鬆口的樣子,他又轉身馮嘯辰說道:“嘯辰,你跟小陳說,這事絕對不行。”


    馮嘯辰笑道:“爸,你就別管了,到時候讓陳姐安排人給你送餐就是了。反正是咱們自家的酒樓,每頓飯多少錢,我會讓陳姐記賬的,到年底統一從分紅裏扣除,不就行了?媽不在新嶺,你又一天到晚在學校裏,迴來還吃不到一口熱飯,你讓我在京城怎麽能夠安心?”


    “是啊,馮叔叔,你就別管了。剛才嘯辰提醒得對,等過完年,我們就打算搞上門送餐的業務了,到時候讓送餐員順便給你送一份,一點都不麻煩。迴頭你跟我說一下你的口味,我讓廚房每天給你換花樣,保證一個月都不會重樣的。”陳抒涵笑著說道。


    “這太麻煩了吧……”馮立支吾著,卻也不便推辭了。他知道這是兒子的孝心,自己如果堅持不接受,倒真的讓馮嘯辰不安心了。馮嘯辰說餐費可以在分紅裏扣除,那就相當於是自己家裏掏錢訂餐,不存在占酒樓便宜的問題,至於說天天吃送來的餐會花多少錢,馮立在心裏略略計算了一下,也就踏實了。與辰宇公司的收益以及酒樓的分紅相比,這點錢真不算什麽了。


    “嘯辰,你啥時候迴來的?”陳抒涵這會才有工夫問起馮嘯辰的情況,想到剛才馮嘯辰嚇唬了自己一下,她就忍不住生氣,問完話又惡狠狠地瞪了馮嘯辰一眼,道:“迴來之前也不告訴我一句,一來就嚇我,真是個……”


    說到最後,她又不便說下去了,畢竟馮立還在旁邊。


    馮嘯辰道:“我是今天下午剛到的,和我爸聊了會天,正準備做晚飯,突然想到陳姐這裏還有一家酒樓呢,就上陳姐這裏來蹭點飯吃了。”


    “你們還沒吃飯呢?怎麽不早說!”陳抒涵又大驚小怪了一番,然後拉開門,叫服務員去弄幾個菜送到她辦公室來。吩咐完,她又迴來抱歉地對馮家父子說道:“馮叔叔,嘯辰,真不好意思,酒樓裏一到這個時候就沒有包間了,咱們就在我辦公室吃點吧?”


    “沒關係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小陳的工作。”馮立說道。


    馮嘯辰卻不在意,酒樓原本就是他的產業,陳抒涵是他的合夥人,又是當年在知青點的故人,沒必要有太多客套。他笑了笑,說道:“陳姐,想不到酒樓的生意會這麽好,我記得你一開始還擔心租這麽大的樓用不上呢。”


    陳抒涵感慨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原先新嶺沒這麽多吃飯的地方,各家飯館也沒這麽紅火。這一年多,新嶺起了起碼有十幾家個人的飯館,還不算我原來開的那種小店,結果家家的生意都特別好。


    咱們春天酒樓因為位置好,裝修也是頂尖的,生意比別家都好得多。我現在就愁場地太小,想吃飯的人都找不著座位,包間就更不夠用了。不過,嘯辰,你剛才說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如果我們能夠把送餐業務開起來,銷售額起碼能增加50%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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