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墨畫又去拜訪了周掌司。


    周掌司對墨畫很熱情,也很感激。


    他年歲很大,在掌司的位置上,做了很多年了,雖兢兢業業,但政績微末,本來都打算退休,頤養天年了。


    卻沒想到,最後短短幾年時間,通仙城日新月異。


    開煉器行、建煉丹行,築大陣,誅大妖,保一方平安。


    他這個掌司的功績,已經可以說得上是“顯赫”了。


    周掌司事務繁忙,但還是忙裏偷閑,取出珍藏的好茶,和墨畫一起,煮茶品茶,聊了會天。


    大多都是墨畫遊曆的這幾年來,通仙城大大小小的故事。


    墨畫和周掌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過了會,不由問起張瀾。


    他還是挺掛念張瀾這個“路過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的。


    周掌司有些欣慰,將張瀾的事,一五一十和墨畫說了。


    張瀾已經迴族裏了。


    張家距離通仙城,路途遙遠。


    張瀾也是為了躲避族裏的紛紛擾擾,才遠遠地挑了通仙城這麽個偏僻的小仙城,來當典司混日子。


    如今他築基了,避無可避,也隻能迴去了。


    至於迴去之後,張家內部的事,周掌司就不知情了。


    墨畫有些遺憾。


    他還是挺想見見張瀾叔叔的,“順便”跟他炫耀一下,自己已經築基了的事……


    不過他迴了族裏,就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了。


    不知道再見的時候,他找到道侶沒有……


    不會被家族逼婚,娶了一個不愛的女子,然後在外麵,又愛上了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吧……


    墨畫一邊和周掌司聊天,小腦袋微動,想起看過的濫俗話本,自動替張瀾腦補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恨情仇……


    過了會,喝完了茶,墨畫便起身告辭了。


    周掌司事務繁忙,他也不便過多打擾。


    周掌司親自將墨畫送到門口,折迴後繼續忙著公務,片刻後想起墨畫,搖了搖頭,有些惋惜,又有些擔憂。


    “前途無量啊……”


    “隻是……通仙城水太淺,養不起大龍……”


    ……


    辭別周掌司,墨畫抽空,又去見了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們。


    他們之中,大部分做了獵妖師,漸漸長大,有了擔當。


    大柱還在跟著陳師傅煉器,手藝越發精湛,陳師傅很是滿意。


    大虎三人,卻不在通仙城了。


    墨畫問了大柱,這才知道原委。


    通仙城日漸富裕後,往來修士也多了,有路過的宗門長老,見大虎三人,煉體的根骨不錯,便將三人一起,收作了弟子,帶到宗門修煉去了。


    宗門的名字,據說叫“大荒門”,位於離州以南,毗鄰蠻荒,路途遙遠,大概數年,或者十多年才能迴來一次。


    “大荒門……”


    墨畫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不知自己以後,有沒有機會去大荒門,再見到大虎他們……


    ……


    墨畫又溜達了數日,該見的人都見了,閑來無事,就想起了那隻大老虎。


    他讓娘親,幫忙做了一堆“大”魚幹。


    小貓妖變成了大老虎,還是二品妖獸,小魚幹都不夠它塞牙縫的,便隻能做大魚幹了。


    通仙城多山,少水,養不出大魚。


    這些魚,還是從外麵販賣進來的,有大有小,大的比墨畫還高,小的也至少有一兩尺。


    魚鱗厚,長得怪,腥味很重。


    修士很少吃,所以量足而不貴。


    但以墨畫獵妖師的經驗來猜,那隻大貓一樣的大老虎肯定喜歡。


    活物不能放儲物袋。


    死魚可以。


    墨畫用幾個大儲物袋,包了幾大包,趁著天早,迎著朝陽,挎著魚幹,進了大黑山。


    墨畫在深山找了許久,這才發現,貓在一個山洞裏,啃著不知什麽妖獸骨頭的大老虎。


    感知到外人的氣息,大老虎瞬間警覺,目光兇戾。


    當看到是墨畫,大老虎愣了一下,這才重又迴去,抱著骨頭舔。


    墨畫給它魚幹,大老虎嗅了一下,皺了皺眉,甚至“嗷嗚”了一聲,看著有些排斥。


    它是大老虎,不是大花貓。


    大老虎是要麵子的。


    “不合胃口麽……”


    墨畫有些疑惑。


    他記得,大老虎小時候,還挺愛吃小魚幹的。


    但大老虎並不想理他,自顧自舔著骨頭。


    墨畫也不勉強,閑來無事,就坐在洞口,打量著深山的景色。


    大老虎舔了舔骨頭,實在舔不到肉了,就看到了麵前的魚,愣了半晌,抬頭見墨畫沒看它,便偷偷摸摸,叼了一條魚,囫圇吞了……


    它吞得太快,沒嚐出味道,抬頭看了眼墨畫,就又嚐了一條……


    然後,忍不住,又嚐了一條……


    吃著吃著,大老虎一抬頭,就發現墨畫盯著它看,臉上笑眯眯的。


    大老虎目光閃爍,兩隻爪子,默默將嘴邊的魚捂住,不給墨畫看……


    墨畫將剩下的魚,都丟給它,笑著道:


    “省著點吃,下次我有空,再給你送點……”


    大老虎這下不拘謹了,大口嚼著魚幹,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還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了蹭墨畫……


    ……


    就這樣,墨畫在通仙城的日子,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每日修煉,學陣法,陪陪爹娘,見見朋友喝喝茶,偶爾進山散散心,拿魚幹喂喂大老虎。


    隻是偶爾獨處之時,眼底還是會有一絲落寞。


    這絲落寞,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柳如畫。


    柳如畫想了想,便輕聲問道:


    “畫兒,你一個人迴來,子勝和子曦呢?”


    墨畫一怔,目光黯然,“小師兄和小師姐,他們迴家了,白家,很遠很遠……”


    柳如畫有些可惜,又問道:


    “那……莊先生呢?”


    墨畫搖了搖頭,不知如何開口,許久之後,才低聲道:


    “師父他……也去了很遠的地方,很可能,再也迴不來了……”


    柳如畫的眸中,流露出一絲疼惜。


    她把墨畫,輕輕摟在懷裏,溫和道:


    “你還小,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若是有緣,都還會再見的……”


    “嗯。”


    墨畫輕聲答應道。


    心中的失落,也稍稍紓解。


    ……


    次日,他又去了通仙城外的南山。


    南山偏僻,景色秀麗。


    南山之上,有“坐忘居”。


    莊先生在此隱居,墨畫和師兄師姐,也曾在此求學。


    可是如今,什麽都沒了。


    曾經的小路盡頭,空空蕩蕩。


    沒了山居,沒了大槐樹,沒了竹林,沒了池塘,也沒了那一池的魚兒。


    上下山的路上,再也碰不到小師兄和小師姐了。


    山上也再沒人,在竹居休憩,等清風拂過,從睡夢中醒來,教自己陣法,迴答自己那麽多的問題了……


    大槐樹下,他和小師兄切磋,打鬧,小師姐在一旁看書……


    師父在小憩,傀老在下棋……


    這些景象,也漸漸模糊。


    仿佛隻是一場夢,籠著一層似真似假的霧。


    前塵往事,一過皆忘……


    墨畫心情複雜,澄澈的目光之中,染上一層淡淡的憂鬱,不過轉瞬後,又都消散。


    像是清晨的薄霧,被初升的霞光驅散。


    “都還會再見的……”


    墨畫喃喃道。


    自己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長路漫漫,大道渺渺,自己現在要考慮的,是築基以後的路……


    ……


    墨畫就靜靜坐在山頭,平複下心情後,默默沉思起來。


    自己現在築基了……


    神識隻有十四紋,築基中期境界,但因神識質變,凝練如汞,他的神識,又與其他修士,有著“質”的不同。


    至於這種不同,究竟有什麽用途,墨畫還沒仔細研究過。


    但至少,這奠定了自己“神識證道”的根基。


    而且與其他方式的神識證道,都截然不同。


    可除了神識之外,墨畫發現,自己這個築基,基本是“一塌糊塗”。


    靈力很弱。


    他的靈根不強,而功法又不側重靈力。


    所以雖然築基了,但比起同境界的修士,靈力要微弱不少。


    更別說,和小師兄小師姐那樣的天之驕子比了……


    靈力弱,肉身更弱。


    這倒不出乎墨畫的意料。


    他先天體弱,如今築基之後,血氣有所增強,但那是和煉氣比,強了一丟丟,但在築基修士中,基本還是墊底的。


    除此之外,築基的法術,也很頭疼。


    墨畫走的是“靈修”的路子,是要靠“法術”吃飯的。


    他現在是築基修士,自然要學二品的法術。


    可二品的法術,他沒地方學……


    迄今為止,他唯一學到的二品法術,是火球術……


    因為火球術是基礎法術,是爛大街的,也是所有品階法術中,最不稀缺的。


    當前的州界有幾品,就必然有對應品階的火球術。


    墨畫從大離山州界迴來時,沿途就搜羅了一些火球術的秘籍,互相參照,自己體悟,學會了二品的火球術。


    雖然遠沒達到自己一品火球術,那種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威力卻高了一籌,也勉強能湊合用了。


    後麵研究研究,再精進一下便是了。


    而除了火球術,墨畫擅長的法術,一個都沒法學。


    逝水步,是張家絕學。


    張瀾教他的時候,隻教了一品,沒考慮二品的事。


    因為當時,張瀾也才煉氣九層的境界,而且那是的他,也根本不會想到,墨畫這麽快,就進階築基了。


    水牢術,很冷門。


    墨畫沒有二品水牢術秘籍。


    隱匿術,更冷門。


    墨畫同樣沒有二品隱匿術秘籍。


    修士的實力,大體上還是以境界為基準的。


    一品的法術,雖然也能用,但無論威力,還是效力,都會大打折扣,比不上二品法術。


    一品的逝水步,就算再精妙,施展起來,也最多和二品下乘法術中,那些低端的身法持平。


    一品的水牢術,能將煉氣修士困住,束縛幾息的時間。


    可用在築基修士身上,就隻是一瞬,隻能起到“打斷”的效果,無法束縛,無法限製其行動。


    一品的隱匿術,倒還好些。


    因為隱匿術隱匿的核心,依賴於修士神識。


    墨畫神識極強,所以隱匿術的效果也強,不易被人察覺。


    但以墨畫如今築基的眼光看起來,他這隱匿術,還是有不少瑕疵。


    能用,但也隻是湊合用。


    若有機會,還是要想辦法,學會二品的隱匿術才好。


    二品水牢術、二品隱匿術、二品逝水步……


    這些法術,要麽冷僻,要麽是絕學,墨畫想學,也沒辦法去學。


    墨畫歎了口氣。


    他又一次深刻體會到,修士“傳承”的重要性。


    一般家族,或是宗門等修道勢力,都會建有“藏經閣”,“藏書閣”,“藏陣閣”等修道閣樓,用以廣泛收錄、珍藏,由低品到高品,各式各樣,包羅萬象的,稀有的,古老的,或是冷僻的道藏秘籍。


    功法、道法、陣法、丹方、煉器譜等,應有盡有……


    勢力越大,收錄越廣,收藏越全,傳承的底蘊越深。


    家族或宗門弟子,便能心無旁騖,專心修煉,不必再上下求索,苦苦尋覓,親自去找這些稀有的修道典籍。


    散修卻不行。


    功法、道法、陣法等一切典籍,都要自己找,自己學。


    有些即便找到了,想要學,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世家大族,壟斷傳承,以此牟利,同時也斷絕了,這世間大多數散修,求仙問道的門路,並借此鞏固自身勢力,淩駕於散修之上,千年萬年而不朽。


    沒有傳承,寸步難行。


    墨畫又歎了口氣。


    這些東西,他之前雖然就知道,但沒怎麽放在心上,如今隨著他修為提高,見的世麵多了,感受也就更深了。


    除了法術,陣法也是一樣,但情況又有些特殊。


    墨畫是有著,極高深的陣法傳承的。


    天機衍算,天機詭算,一衍一詭,窮盡天機,是神識運用之法,也是洞悉並掌控陣法的無上法門。


    這是方法,什麽品階都能用。


    墨畫雖然境界低,閱曆淺,陣法造詣還不夠高,無法學到精深,用到極致。


    天機詭算和天機衍算,也必然還有更高深的學問。


    但能兼學天機衍算與天機詭算,已經算是匪夷所思了。


    天機衍算姑且不說。


    天機詭算,可是詭道人,也就是墨畫那位師伯,一身詭道的根基。


    魔教詭道人,精通詭道,陣法奇絕,道心種魔,足以令道廷修士,聞風喪膽。


    哪怕隻學了皮毛,也受益不淺。


    更何況,天機詭算,根本不能算作“皮毛”……


    除了神識算法,墨畫身上還有五行陣流圖……


    這裏麵,封存著五行宗曆代先人,以歸源算法,推衍出的“五行源紋”。


    源紋之中,更蘊含了包羅五行的,龐大的陣法體係。


    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是最頂尖的陣法傳承。


    但問題是,太頂尖了。


    墨畫現在缺的,反倒是最基礎,最簡單的那類傳承,也就是……


    二品陣法入門……


    他要知道,二品陣法,究竟是什麽。


    陣紋如何去畫,陣樞如何布局,陣眼如何構建。


    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又有何本質的區別?


    這些東西,他之前了解過,但理解不深。


    如今事到眼前,墨畫才發現自己還是有很多疏漏和欠缺。


    而他,也要想辦法,成為二品陣師,去畫出,真正位列二品的陣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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