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傾城便將白子勝和白子曦,送到了青山城以北,數百裏外的安山城內。


    安山城裏,有白家臨時購置的一處府邸。


    此地距離山城較遠,遠離是非爭鬥,且有白家數位金丹護佑,十分安全。


    “你們暫時待在這裏,我處理完事情,便一同返迴白家。你們離家這麽久,老祖也很掛念你們……”


    白傾城說完,便轉身離開。


    “娘……”


    白傾城迴頭,便見到兩雙期盼和渴求的眸子,她心中澀澀的。


    子勝和子曦這兩個孩子,還從沒對誰,這麽明顯地關心在意過……


    甚至包括她這個娘親……


    “我知道了。”


    白傾城淡淡道。


    說完,她便不再看自己的兩個孩子,轉身離開,隻是心中多有憂慮。


    離山城,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風。


    即便自己有心,也未必能救下那個叫“墨畫”的孩子。


    更何況,他是落在“詭道人”的手中……


    “虎”口奪食,可沒那麽容易……


    兩日後,白傾城來到離山城外的一處新建的修道營地。


    營地外,布有二品,乃至三品陣法。


    營地內,駐紮著道廷的道兵。


    與此同時,道州各方勢力,也都派遣家族內,有實權的高階修士,匯聚在此。


    營地內,一間刻有隔音陣,絕神陣,阻礙他人感知的大廳中。


    九位氣息深厚的修士坐於其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白傾城進門,眾人安靜了一瞬,點頭示意後,便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了起來……


    “……數日前,大離山方向,有天道劫雷顯現……”


    “此後,那幾個魔道羽化的氣息,便消失了……”


    “不隻如此,大片金丹魔修的氣息,也再未出現……”


    “莫非是……天道開眼了?直接鎮殺了這群魔修?”


    “想什麽呢?這裏麵,估計有什麽隱情……”


    “魔道內訌?自相殘殺?”


    “在這個時候?”


    “……司徒前輩可算出什麽來了?”


    “一片迷霧,天機詭譎,算不真切……”


    “這是沒算出來?”


    “不,這是算出來了……”


    “什麽意思……”


    “天機詭譎……”


    “是……‘詭’道人……”


    眾人都是一窒,隨即有人道:


    “這個詭道人,犯蠢了?這個關頭,殺自己的同道中人?”


    “詭道人的意圖,誰又能算明白?”


    有人神色凝重,又有人皺眉道:


    “……話說迴來,伱不好奇,詭道人到底是如何下手的麽?”


    “他到底做了什麽,才能屠殺了魔道四位羽化,和數百金丹?”


    “這可是在三品州界……”


    “劫雷顯現,是……利用天劫吧?”


    “怎麽利用?那些魔修又不是蠢貨,他們不會跑麽?克製修為,不可羽化,這種禁忌,他們也應該知道……”


    “我又不是詭道人,我怎麽知道?”


    “估計,是被詭道人逼得走投無路了,這才不得已,使用羽化之力,也因此才在劫雷之下,灰飛煙滅……”


    “詭道人憑什麽呢?”


    “憑他一己之力……怎麽可能?”


    “道心種魔?”


    “道心種魔,是源自幻魔宗的鎮派魔功,但這種魔功,我領教過,隻是有些棘手,有些麻煩,但根本算不上多厲害……”


    “一些清心寧神的功法,法寶,靈器,都可以克製道心種魔……”


    “要是真有這麽簡單就好了……”


    “……真這麽簡單,他也不會被魔教封為‘道人’了……”


    “他的道心種魔,到底有何不同?”


    眾人不解,但神色又都凝重了幾分。


    “無論如何,羽化境的修士,都不要輕易出手了……”


    “不能出手,我們這些羽化修士,還來做什麽?”


    “你出手,有什麽用?”


    “在三品州界,就算你是真人,也不過是強一些的金丹!”


    “不能羽化,不能飛天,十成實力,能施展出來的,不足一成,還要時時刻刻,麵臨被天劫抹殺的風險……”


    “魔教那四個羽化老祖,魔道出身,窮兇極惡,活了這麽多年,還不是著了詭道人的道,被天劫抹消了?”


    “那可是四個羽化境的大魔頭!”


    話說到這,眾人都有些心有餘悸。


    洞虛不出世。


    各大修道勢力,在外行走的,最高境界,一般也就是羽化境了。


    但羽化境,一般也不會到三品以下的州界來。


    因為風險太大。


    若不是此次事關重大,涉及那位衍算天機的莊先生,離山城外,也不會聚集,足足十尊道廷羽化真人!


    但現在因為詭道人,情況又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身為羽化,修為強大,但又根本不敢出手。


    天道抹殺。


    這四個字,像是一把血淋淋的鍘刀,無時無刻,不架在他們的頭頂,等著他們行差踏錯,便會猛然砍下,取他們的性命。


    “他媽的!”


    一個羽化真人,倍感憋屈,憤而拍案。


    “你是羽化,是真人,顧及一下你的形象,注意一下你的談吐……”


    “老子樂意,你他媽管得著?”


    “涵養太他媽差了……”


    “你他娘的,不也在說髒話?”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他媽就罵你了!”


    ……


    兩人失了風度,吵吵嚷嚷。


    有人受不了了,“你們兩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能不能他媽的注意一下風度,別他媽的說髒話了?!”


    “你他媽的,不也在說髒話?”


    ……


    有人咳嗽了一聲,“白真人在這……”


    “什麽他媽的白……”


    這人說到一半,忽然截口,抬頭看了眼上座,一身白衣,姿容絕美,氣質清冽的白傾城,老臉一紅,默默將話都咽了迴去。


    眾人也都安靜了下來,紛紛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


    白傾城置若罔聞,目光沒有絲毫波動。


    最上座的一位老者,無奈搖了搖頭。


    他麵容枯槁,身披玄衣,複姓司徒,精通算數,乃玄機穀大長老,人稱司徒真人。


    是在座修為最高,年齡最大,資曆最老的一位羽化真人。


    司徒真人環顧四周,緩緩開口道:


    “無論如何,羽化真人,都不要輕易再出手了!”


    “羽化飛天,修之不易……”


    “羽化真人,若有任何差池,都是我道廷的損失,對各位所在的宗門勢力,也都是一次滅頂之災!”


    “諸位,千萬好自珍重!”


    司徒真人語重心長。


    眾人也都拱手道:“司徒前輩,所言甚是。”


    也有人疑惑道:“司徒前輩,按理來說,歸墟天葬,事關重大,可為什麽……”


    “道州那幾個最頂尖的大世家和宗門,此次沒派高階修士過來,隻派了一些金丹來湊數呢?”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


    “確實如此……”


    “洞虛老祖不出世,不來也便算了……”


    就算來了,也不過是一個大號的“金丹”,還要麵臨隕落的危險,得不償失。


    “……可為什麽,連羽化境的修士,都不來呢?”


    “這的確說不過去……”


    ……


    一眾羽化竊竊私語,隨後都默默將目光,投向上座的白傾城。


    在座諸多勢力中,唯有白家,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雖不位於道州,但盤踞一方,足以與道州的古老世家,一爭高下。


    在座的諸位羽化真人中,也唯有白傾城,世家最大,背景最深厚。


    白傾城神情冷漠,仍舊一言不發。


    眾人無奈,想問又不敢問。


    司徒真人便道:“各個世家,都有自己的安排,各家的老祖,也都有各自的統籌,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事,不是我們該過問的。”


    眾人皆皺眉,但既然司徒真人發話,他們也不便過多深究。


    一眾羽化真人散去後,白傾城也起身想走,卻被司徒真人叫住了。


    “白真人……”


    司徒真人雖然德高望重,但對白傾城,語氣還是極為客氣。


    不光是因為她的世家,還因為她天賦極高,數百歲年紀,便破境羽化,成為了飛天的真人……


    更重要的,是她關聯的各種因果。


    莊先生,詭道人,以及她那兩個天靈根的孩子……


    有些事,其他人不知道。


    但司徒真人,精通大道算法,執掌玄機穀多年,一些內情,知曉得自然也比別人多。


    白傾城神情冰冷,略帶高傲,但對司徒真人,也是禮敬有加,頷首道:


    “司徒前輩。”


    司徒真人躊躇片刻,這才開口道:


    “白真人來之前,白家的老祖,可有什麽吩咐?”


    白傾城秀眉微蹙,“司徒前輩,您想問什麽?”


    司徒真人也沒想問太仔細,隻是歎道:


    “年齡大了,就怕死了,所以,隻問個吉兇。”


    事關天機,以及大道機緣。


    無論如何,他要來這一趟。


    但此時此刻,他卻發現,這個機緣,很是蹊蹺,自己怎麽算,怎麽推衍,前路都是一片迷茫。


    他活了這麽多年,人老成精,此時便想留個後手,保個老底。


    玄機穀家大業大,後輩算學不精,還要靠他這一個老東西撐著,他可不能把命賠在這裏……


    白傾城有些詫異,他倒沒想到,司徒真人貴為前輩,竟如此坦誠。


    她想了想,便道:“老祖他們,本不想讓我來……”


    “但我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來……”


    “臨行前,老祖便隻吩咐我一句話,讓我……”


    白傾城微頓,緩緩說出了四個字:“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


    司徒真人一愣,心中吃驚。


    怎麽會是……袖手旁觀?


    他們不管了,不問了,不求了,不去謀求那……


    司徒真人神情變換,心潮起伏。


    白傾城言盡於此,拱手道:“晚輩告辭。”


    一直到白傾城走遠,司徒真人都怔忡站在原地,眉頭緊皺,喃喃自語:


    “不可能啊……”


    “他們怎麽可能,一點都不著急?”


    “這盤大棋,到了最後落子定勝負的時候,他們怎麽,突然都當了縮頭烏龜,抽身撤子了?”


    “那群老不死的,大限將至,肯定比我還急啊……”


    “不,不對勁!”


    “除非……他們算出了什麽,又或者,在忌憚著什麽?”


    “又或者,這個棋局,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司徒真人心頭浮上疑雲,捋著胡須,在大廳中來迴踱步,不知逛了多少圈,他忽然停住,心中一顫:


    “莫非這盤局,有了變數?”


    “此時的棋局……不是終局,而隻是開局?”


    “以那莊先生的死,作為開局?”


    “以歸墟天葬的現世,作為謀天劃地,縱橫經緯的第一子?!”


    道廷建立兩萬年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跡,隻鱗片爪的傳聞,在他腦海之中浮現,串聯……


    司徒真人有些難以置信。


    “不可能吧……”


    “誰能有,這麽大的手筆?”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是駭然,仿佛有無邊的深淵,張開了一條巨口,散發出了讓人驚恐的氣息。


    司徒真人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顫抖。


    這裏麵,到底藏著什麽?


    還是說,隻是自己多想了?


    司徒真人癱坐在座椅上,沉默良久,這才深深歎道:


    “罷了,先苟命吧……”


    就算有什麽陰謀,也距離自己還遠,不說萬年,也至少千年,說不定到那個時候,自己早就掛了,一了百了……


    司徒真人忽然釋然了。


    眼下,還是考慮當前的事。


    白家老祖囑咐白傾城“袖手旁觀”,必然不會空穴來風。


    那說明,他們這些人,一旦牽涉其中,都有生死危機。


    會死在哪裏?


    不用想,那必然是詭道人,必然是“道心種魔”了……


    道人這個封號,可不簡單。


    司徒真人皺眉,沉思片刻,便喚來一個弟子,吩咐道:


    “傳令下去,在營地周圍布上清心陣,凝神陣,無塵陣……”


    “四周加強警戒,一旦有‘道人’模樣的,或是奇形怪狀的修士靠近,第一時間告訴我……”


    “讓所有羽化境修士,不要隨意外出……”


    ……


    司徒真人一口氣說了很多,吩咐完畢後,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自我懷疑:


    “我這麽做,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詭道人再強,也不可能殺了我們這足足十尊羽化境吧……”


    司徒真人剛說完,立馬反應過來,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


    不能嘴賤!


    他是學因果的,不能說這種必死的話!


    司徒真人的安排布置下去,很快便有其他羽化真人聞言,前來見他,開口便道:


    “司徒前輩,我們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詭道人再強,也不可能……”


    司徒真人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立馬逼視過去,讓他閉嘴。


    “防患於未然!”


    “不要小瞧詭道人!”


    司徒真人語氣凝重。


    眾人見司徒真人,神情肅然,料想此事嚴重,也就不再多說了。


    ……


    而幾日後,便有弟子來報。


    “老祖,有個‘道人’……來了……”


    司徒真人心中一凜,立馬起身,外出看了一眼。


    可四周空曠,陣法密布,山川聳立,並無“道人”的身影。


    司徒真人皺眉。


    “奇怪了,我明明看到,有個‘道人’……”


    報信的弟子,有些奇怪地嘀咕道。


    “‘道人’去哪了?”


    “莫非他藏起來了?”


    “還是說……”


    弟子怔忡片刻,聲音突然沙啞而木然:


    “……我才是道人?”


    司徒真人聞言悚然,刹那間驚出一身冷汗。


    他轉頭一看,就見報信的弟子,瞳孔一片漆黑。


    突然好累啊,今天寫不動了,明天再寫吧……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陣問長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觀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觀虛並收藏陣問長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