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王“叛變”,暗下殺手,眾人震驚。


    比楊繼山等人更震驚的,是陸乘雲自己。


    他的胸前,已經被僵屍的利爪穿透,血流如注,屍毒融於鮮血,流入經脈,攻向髒腑心脈。


    他的手掌四肢,漸漸不聽使喚。


    意識也有些模糊,一股嗜血的欲望,漸漸蒙蔽理智。


    銅屍屍毒,來勢猛烈,見效極快。


    陸乘雲忍著劇痛,反手一掌,擊退屍王。


    屍王的利爪,自陸乘雲後背拔出,數道鮮血,噴濺而出,灑在地上,漸漸變成綠色。


    陸乘雲雙手顫抖,立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止血的,治屍毒的,迴靈氣的……不管什麽丹藥,一股腦往嘴裏塞。


    煉屍之人,與屍為伴,會經常沾染屍毒,又要提防屍變,所以隨身都會備許多丹藥。


    陸乘雲也不例外。


    他服用丹藥後,暫時壓住了屍毒,蒼白的臉色,也好了一些。


    而屍王就停留在三丈之外,沉默不語,仍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似乎剛才下手暗算的,並不是它。


    陸乘雲嚐試操控屍王,卻發現屍王仍受他支配,沒有絲毫異常。


    但適才差點死在屍王手裏,這個時候,他再覺得屍王沒問題,那他才是腦子壞了。


    陸乘雲既驚且怒,環視四周,怒吼道:


    “誰控了我的屍王?!”


    楊繼山等人俱都神色一變。


    還有人能控屍王?!


    這人竟能控屍王,暗算了陸乘雲?


    此人是誰?


    莫非就是布局滋養道孽的幕後黑手?


    眾人皆握緊手中刀槍,激發靈器,掐起法訣,神色戒備,後背卻不由滲出冷汗。


    可四周空蕩蕩。


    無人應答。


    隻有一眾修士壓抑的唿吸聲,還有僵屍低沉的嘶吼聲。


    陸乘雲怒意更重,心中寒意卻更深。


    “屍王是我的!”


    “隻由我,也隻能由我一人掌控!”


    “這世間,唯一能支配的人,也隻能是我!”


    可為什麽?


    為什麽屍王會擅自行動,對自己下殺手?


    陸乘雲目光驚懼,皺緊眉頭。


    除自己以外,誰還能支配屍王?


    唯一對屍王動過手腳的人,是張全。


    可張全已經被自己殺了,屍體也被煉成僵屍,在之前的交戰中,為自己征戰,並被道兵斬殺,屍骨無存。


    除了張全之外,還能有誰?


    又是用什麽手段,控製的屍王?


    陸乘雲苦思冥想,可怎麽都想不到,到底誰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瞞過自己和張全,壓過自己的靈樞邪陣,和張全的控屍之法,悄悄支配屍王?


    靈樞邪陣……


    陸乘雲心中一驚,連忙向屍王胸口看去。


    卻見屍王胸口,血色邪陣之外,還隱隱泛出藍色紋路。


    這些紋路,陸乘雲相當熟悉,與邪紋異曲同工,但氣息又截然不同。


    清正,玄妙,高深……


    陸乘雲倒吸了一口涼氣。


    “靈樞陣?!”


    靈力為樞,氣清源正。


    這的的確確是,領悟陣法玄奧,以靈力手法,堂堂正正畫出來的,真真正正的靈樞絕陣!


    陸乘雲目露驚恐。


    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布下真正的靈樞絕陣?


    而且,還用這種正宗的靈樞絕陣,覆畫了自己的靈樞邪陣?!


    “不,不可能……”


    陸乘雲失魂落魄,喃喃失語。


    忽然一個驚人的猜測,浮現在心頭:


    小靈隱宗!


    是小靈隱宗!


    “我弑師欺祖,使宗門破敗,斷了小靈隱宗的傳承,還挖了小靈隱宗的宗陵,盜了曆代掌門長老的屍首來煉屍……”


    “一定是他們泉下有知,讓我血債血償來了!”


    “是的,這靈樞陣,是小靈隱宗的絕學,隻有小靈隱宗的先人才學得會,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陸乘雲神色驚惶,向天發誓道:


    “諸位前輩,念在我曾是小靈隱宗弟子的份上,饒晚輩一命!”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那個師父,道貌岸然,嘴上說要傳承陣法,可永遠隻教一些粗淺的東西,隻讓我們多學多練,浪費時間……”


    “靈樞陣這等絕學,他卻貪心作祟,獨自私藏。”


    “我求了他許久,他都不教我,我沒辦法,隻能殺了他,設法得到這門陣法……”


    “我也是用心良苦啊,我也是為了小靈隱宗的傳承啊!”


    “這陣法放在我那師父手裏,明珠蒙塵,暴殄天物,隻有我學了,才能讓這陣法,物盡其用,造福於世!”


    “才能將世人知道,我小靈隱宗陣法的精妙!”


    ……


    楊繼山等人此時才知這裏麵的隱情,看向陸乘雲的目光,盡皆鄙夷。


    欺師滅祖,竊取傳承,盜挖宗陵,褻瀆祖師,全是修界大忌。


    陸乘雲此人,萬死仍不足惜!


    屍王仍舊一動不動。


    但就在此時,陸乘雲身側,有兩具鐵屍,卻突然下了殺手。


    它們利爪如劍,一個從左向右,割向陸乘雲的頭顱,一個從右向左,直取陸乘雲的心脈。


    招式狠辣,時機精準。


    陸乘雲此時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屍王胸前的靈樞陣上,又因做賊心虛,心生畏懼,向天懺悔,所以有些猝不及防。


    但鐵屍的實力,畢竟比半銅屍化的屍王差了些,出招也慢了幾分,給了陸乘雲逃生的機會。


    他感到危險,立馬側身,躲過了心脈的一爪,而後俯首低頭,又躲過了割頭那一招。


    但盡管如此,他的發髻卻被削掉了。


    陸乘雲蓬頭散發,狼狽不堪。


    他看著兩具鐵屍,神色驚恐,連連後退,口中求饒道:


    “兩位長老,饒我一命!”


    這兩位鐵屍,生前正是小靈隱宗的長老。


    死後被他挖開墳墓,煉成了僵屍。


    陸乘雲以為是小靈隱宗的先人,找他索命,所以驚懼不已。


    可隨後,他心裏一跳,發覺不對。


    隱約之中,他能感覺到,有一道神識,以屍王為樞,牽引著這兩具鐵屍!


    這道神識,很深厚,很隱晦,而且還透露著幾分熟悉。


    “是有人在搞鬼,想趁機殺我!”


    陸乘雲目光一冷,追蹤這道神識,隨後神識一動,厲色一閃,驟然劈出一道劍氣,直奔楊繼山身邊的空地。


    眼看劍氣就要劈在地上。


    一個手執長槍的白衣少年,突然出現,橫槍而立,氣息暴漲,擋住了這次攻擊,也消弭了這道劍氣。


    這白衣少年,正是白子勝。


    陸乘雲心中暗驚。


    煉氣修為,竟擋下了他這築基修士的一劍!


    而當白子勝退去,他的身後,也顯露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眉眼如畫,雙目如星輝明亮。


    正是墨畫。


    陸乘雲一怔,隨後勃然變色:


    “你沒死?!”


    墨畫眯著眼笑了笑,沒有答話。


    陸乘雲目光一閃,忽而神色震動,失聲道:


    “莫非是你?”


    “你控了我的屍王?”


    此言一出,楊繼山等人盡皆大驚,紛紛難以置信地看著墨畫。


    墨畫卻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伱’的屍王。”


    隨後他小手一握,屍王胸口的陣紋,驟然變亮,延伸出道道淡藍色的靈絲,逐漸蔓延到屍王全身。


    “它現在,是我的屍王!”


    陸乘雲神色驚恐,“不!”


    他立馬全神貫注,拚盡全力,催動靈樞邪陣,欲不惜一切,爭奪屍王的控製權。


    屍王的胸口,血色陣紋浮現。


    紅色的邪力,如同血絲,同樣向外蔓延,與淡藍色的靈絲糾纏在一起,彼此絞殺,不停生滅。


    屍王也在紅藍兩色遊絲之間,反複掙紮,猙獰嘶吼。


    它的胸口,兩色陣紋,正邪對立,明暗交替。


    不過片刻,血絲便遭靈絲壓製,節節潰散。


    屍王胸口的邪陣,也漸漸暗淡。


    陸乘雲額間冒出冷汗,漸感神識不支,催動靈樞邪陣,化生出的邪力血絲,也漸漸疲軟無力。


    而那些靈力遊絲,仍舊源源不斷,充斥著旺盛的神念之力!


    陸乘雲隻覺不可思議。


    他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墨畫這個小鬼,不僅精通靈樞陣,陣法水準遠高於自己,就連神識,也對自己呈碾壓之勢!


    怎麽可能?!


    他不過煉氣八層!!


    眼看自己的屍王,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


    陸乘雲心痛又驚恐,怒視墨畫,咬牙問道:


    “你到底什麽時候,學會的靈樞陣?”


    墨畫一邊操控屍王,一邊一臉疑惑道:“不是你教我的麽?”


    陸乘雲一怔。


    墨畫一臉無辜道:


    “你忘了?靈樞陣圖,是你給我看的,你還當著我的麵,畫過幾遍,我看著看著,就學會了……”


    陸乘雲失聲嘶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


    他的神色,接近癲狂。


    “這是靈樞陣,是一品十二紋絕陣!”


    “我花了近百年,日夜鑽研,費勁千辛萬苦,還必須借邪道手段,用人骨,蘸人血,畫人皮,才能將這陣法學會……”


    “你看幾眼就能學會了??”


    “這絕不可能!”


    陸乘雲雙目赤紅,心神不屬,就連道心,也隱隱有破碎的征兆。


    墨畫立馬給白子勝一個眼神。


    白子勝瞬間明白,身形一動,槍如疾風,直奔陸乘雲胸口而去。


    因屍王被控,周圍的鐵屍,一動不動。


    陸乘雲道心波動,情緒失常,根本沒意識到白子勝的偷襲,被這一槍戳在胸口。


    隻是白子勝畢竟隻有煉氣,而陸乘雲卻有築基期的修為。


    這一槍雖是迅猛,但也隻破了陸乘雲的表皮,沒有捅穿,更沒辦法捅死。


    陸乘雲吐出一口鮮血,後退幾步,立馬迴過神來。


    要逃!


    他賴以為依仗的屍王,馬上就是別人的了。


    再不逃,恐怕真要死在這裏了。


    陸乘雲施展身法,躲避白子勝的槍法,同時向後退去。


    白子勝雖是煉氣,但修為深厚,道法犀利。


    陸乘雲身受重傷,又被強敵環伺,屍王也即將“叛變”,所以隻能被白子勝追殺,在木樁子一般的鐵屍群中,狼狽逃竄。


    周圍眾修士,弄不清情況,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繼山也是神色微沉。


    他也開始有些不明白了。


    暗中控製屍王的人,竟然是墨畫??


    這小修士,是幕後黑手?


    是布局煉製道孽之人?


    這怎麽可能?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怎麽能越過陸乘雲,支配屍王“叛變”的?


    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是正道高人弟子,還是……魔道聖子?


    楊繼山的心中,也漸漸冰冷下來,神色更多了幾分躊躇。


    而陸乘雲仍在逃著,他身法不錯,短時間內,白子勝也奈何不得他。


    一時之間,場麵有些僵持。


    便在這時,陸乘雲身後,陰氣陡重。


    胸口處,已經全部演變成淡藍色靈樞陣紋形狀的屍王,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利爪如風,扼住了陸乘雲的後頸。


    銳長的指甲,將陸乘雲死死卡住。


    陸乘雲神色驚惶,卻掙脫不得。


    屍王已經完全失控。


    不,是他失去了對屍王的控製。


    屍王被墨畫徹底掌控了!


    墨畫操控屍王,抓住陸乘雲後,立馬道:


    “師兄,殺了他!”


    白子勝剛要動手,楊繼山便迴過神來,神色大驚,連忙道:


    “不可!”


    枯瘦老者也急忙道:“不能殺!”


    白子勝有些猶豫,看向了墨畫。


    墨畫目光一冷,沉聲道:


    “殺!”


    在道廷修士和墨畫之間,白子勝當然是聽自己這個小師弟的。


    陸乘雲被屍王鎖住,機會難得,那他自然就要全力以赴,一槍將陸乘雲這個敗類捅死!


    白子勝橫槍蓄力,氣息攀升。


    “攔住他!”


    楊繼山道,隨後帶頭出手,想將白子勝攔住。


    現在情況不明,陸乘雲還不能死。


    萬一他死了,屍王失控,道孽複蘇,一切就全完了。


    枯瘦老者也取出銅錢,可還沒等他出手,神色便是驟變。


    一旁的楊繼山,也停下腳步,目光遲滯。


    他們的麵前,白子勝的氣息,不斷升騰,靈力唿嘯,竟隱有龍吟之聲。


    而他的長槍之上,也凝結了一道,無比威嚴的蒼龍虛影!


    龍!


    枯瘦老者顫聲道:“歸龍槍法?!”


    眾人聞言盡皆色變。


    “從龍之法……”


    “是乾州的……那個萬年大族,白家?!”


    蒼龍虛影的威勢,以及乾州白家的聲勢,讓這些築基修士,都隱生畏懼,手足無措。


    墨畫也張了張嘴。


    白子勝一身白衣,目光如劍,蒼龍虛影遊身,威嚴而英武。


    他都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師兄,還能這麽帥氣……


    而當歸龍槍勢積蓄完畢,白子勝周身靈力暴漲。


    隨後真正地,人槍合一,槍出如龍,整個人化為一道龍影,伴隨高亢的龍吟之聲,唿嘯而出。


    這一槍,幾乎耗盡白子勝全部靈力,威力恐怖。


    在陸乘雲驚恐至極的眼神中,一槍洞穿了他的胸膛。


    蘊含著龍威的靈力,震蕩著他的經脈髒腑,將陸乘雲的生機,一點一點,徹底絞殺!


    小靈隱宗的叛徒。


    南嶽城陸家家主。


    殺人布陣煉屍,構建屍礦的罪魁禍首,就此殞命!


    整座墳山,都安靜了。


    數十鐵屍,萬千行屍,也氣息衰減,沒了動靜。


    足足過了數十息,沒有異變,楊繼山這才喘了口氣。


    自從墨畫出現,就驚故頻出。


    他這顆心,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也七上八下了好幾遍。


    陸乘雲身死,僵屍也沒動靜。


    這是好事……


    而拚盡全力,催動歸龍槍,殺了陸乘雲,白子勝也有些脫力,臉色微白,但神情卻很是興奮,還有些得意。


    白子曦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從鳳紋儲物袋中,取出一粒丹藥,遞給白子勝,讓他服下調息。


    一旁的墨畫神色平靜,忽然皺了皺眉。


    楊繼山有些躊躇,剛想跟墨畫說什麽,也突然神色一變。


    安靜的墳山之中,突然想起來咀嚼之聲。


    這聲音詭異而陰森。


    眾人循聲望去,就發現了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被白子勝擊斃的陸乘雲,正在被屍王啃噬!


    似乎是害怕被人發現,屍王吃得極快,大口大口,大快朵頤,不過片刻功夫,就將陸乘雲整個人,生吞活吃了下去!


    它的嘴角和胸前,滿是淋漓的血肉。


    雙目中的紅色,越來越多,而紅色之中,暗金色也越發明顯。


    枯瘦老者臉色煞白,顫聲道:


    “屍王……噬主,這是,道孽蘇醒了?”


    眾人駭然,心中生出極大恐懼。


    與此同時,屍王的氣息,陡然變得恐怖,其中還蘊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扭曲的道蘊。


    楊繼山厲聲道:


    “所有人,全力出手,在它未蘇醒前,殺了它!”


    一股股築基修士,靈力升騰。


    或是法術,或是靈器,或是符籙,種種手段齊出,拚盡全力,欲將屍孽,扼殺於搖籃!


    墳山之上,各色築基靈力交織,氣息龐大。


    但這些攻擊,即將攻到屍王之時,又盡數被鐵屍擋下。


    這些鐵屍,悍不畏死,護衛著屍王。


    而原本安靜的屍群,重又暴動起來,紛紛紅著眼,嘶吼著,不顧一切,向修士撲殺而來,似乎不容任何人,冒犯它們的“王”!


    墳山之上,轉瞬之間,便陷入了更激烈的生死之戰。


    白子勝手握長槍,還想再戰,卻白白子曦攔下。


    白子曦將白子勝帶到墨畫身邊,自己擋在兩人身前,纖白的手指掐劍訣,凝成道道劍光,劍上燃著晶瑩白火,護住己方三人。


    四周僵屍,但凡觸及劍光,都被白火焚燒。


    墨畫則遠遠看了眼屍王。


    屍王氣息一點點增強,身上扭曲的道蘊,也一點點深重。


    墨畫目光微凝,而後在腳下畫了一副厚土陣,開始閉眼打坐,以神識溝通著什麽。


    一批批築基修士,向屍王衝殺而去。


    卻一次又一次,被鐵屍擋下。


    楊繼山臉色蒼白,心急如焚。


    屍王在漸漸蘇醒,化為道孽。


    不殺屍王,大家都要死!


    小荒州界,也要生靈塗炭。


    楊繼山撿起了落日槍,服下迴靈丹,又服了一顆大還丹,拚著最後的靈力,重新催動了落日槍。


    這一槍,同樣威勢驚人。


    火光凝聚,槍如烈日。


    楊繼山衝不到屍王麵前,隻要用力一擲,將長槍化為長虹,掀起烈焰,殺向屍王。


    可這一槍,同樣被鐵屍以身體擋下,最後雖然殺到屍王麵前,卻被屍王一隻手抓住。


    屍王一擰,落日槍被折斷,它的皮肉,也瞬間蛻變為古銅色。


    隨後屍王仰天一吼。


    屍氣衝天,遮天蔽日。


    天邊隱隱泛出血紅。


    這一聲,如同號令。


    此時此刻,不光整座墳山,連同礦山,乃至整個南嶽城地界,所有的僵屍,都仿佛聽到命令,向屍王處匯聚,似乎是要向它們的“君王”朝拜!


    楊繼山如墜冰窖。


    所有修士,也都是頭皮發麻。


    不少人麵露絕望。


    枯瘦老者道:“楊統領,先想辦法突圍,能活幾個是幾個!”


    楊繼山咬緊牙關,無奈道:“好!”


    可他也知道,屍王號令的屍潮之下,他們就算逃,也逃不出去。


    這隻是一線生機。


    但不逃,又一線生機都沒有。


    眾修士在道兵的掩護下退去,而墨畫仍停在原地。


    楊繼山見狀,立馬喊道:“小兄弟!”


    他想喊墨畫逃,可這片刻功夫,墨畫已經被鐵屍重重包圍。


    楊繼山相救,也救不了了。


    楊繼山大急,可接下來,又是一愣。


    他發現鐵屍隻是將墨畫圍住,但並不敢近身。


    白子曦站在墨畫和白子勝身前,神色平靜,但目光仍有些凝重。


    便在這時,墨畫睜開眼,往前走了一步,將小師兄小師姐擋在身後。


    而墨畫往前走的時候,鐵屍卻麵露驚悸,紛紛後退。


    它們的本能之中,存著畏懼,存著被支配的恐懼。


    屍王,是它們的“君王”。


    而現在陸乘雲死了。


    墨畫,便是唯一一個,能掌控屍王的人,是它們君王的君王!


    群屍稍稍安定了一些。


    眾修士得以喘息片刻。


    而穿過屍群,屍王威嚴而兇殘的目光,注視著墨畫。


    它還沒變成道孽。


    因為,它沒有真正地“噬主”。


    陸乘雲是主人,但一直又不算真正的主人。


    它真正的主人,是這個小修士!


    有主人的主人,不算主人。


    有君王的君王,不算君王。


    吃了這個小修士,它才算真正地噬主,真正地粉碎枷鎖,脫離天道桎梏,成為獨一無二的“屍王”,成為吞噬天地的“道孽”!


    將這一方地界,化為血肉煉獄!


    屍王眼中,血色陡盛,化為一道血光,直奔墨畫而來。


    眾人大驚,楊繼山也是神色大變,“不好!”


    而墨畫神色平靜,目光如劍,小手向前一指。


    屍王的前衝的身形,戛然而止!


    它的胸口,忽然綻出無數靈絲,如絲如線,向外編織,壓製著屍王的屍氣,牽扯著屍王的軀體。


    屍王的目中,沒有了威嚴,隻有暴虐與不甘。


    它奮力抵抗,血氣更勝。


    屍氣更旺,灰白色夾雜血絲的屍氣,層層翻湧。


    與此同時,扭曲異變的道蘊蔓延。


    感到這絲氣息,所有修士都覺得心中驚悸,似乎有一層冰冷的神念,注視著他們,抹消著他們的意念,讓他們臣服。


    這股扭曲的道蘊,也籠罩在了墨畫身上。


    墨畫心中微動。


    這絲氣息,非常熟悉。


    當初通仙城的大妖身上,也有類似的氣息。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對道蘊一竅不通,分辨不出這氣息的底細。


    而現在他明白了。


    這就是道孽的氣息,是扭曲,孽變的道蘊。


    因為蘊含孽變的道蘊,所以這些災孽,才被稱之為道孽。


    墨畫心中了然,而後開始借助厚土陣,溝通大地的道蘊。


    入土不安者,為屍。


    屍的氣息,源自大地,但又飽含血腥,憎惡與仇怨。


    墨畫想借大地的道蘊,鎮壓屍王的氣息。


    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或許是大地的意蘊,也不想見道孽滋生。


    墨畫這次溝通到的大地道蘊,極其濃烈,雖還是不能和借助道碑觀想的時候相比,但用來壓製半步道孽的屍王,也足夠了。


    道孽的氣息被抵消。


    墨畫全神貫注。


    十三紋巔峰的神識,運轉到極致。


    靈樞陣上,萬千靈絲綻開,宛若曇花盛放,密密麻麻,絲絲縷縷,將屍氣完全絞殺,鎮壓,滲入,煉化,縫合,並一點點支配……


    屍王極力抵抗,目光殘虐,血肉被靈絲牽扯得崩壞,而有複生……


    僵持不知持續了多久。


    墨畫眼神驟變,眸中光芒大盛,聲音清脆,但飽含威嚴地喝道:


    “孽畜!”


    “跪下!!”


    屍王滿是不甘,聲嘶力竭地怒吼。


    但它的身子,還是被萬千靈絲牽連著,拉扯著,顫巍巍地,緩緩向下跪去。


    每跪一分,地麵的山石,便龜裂一分!


    整座墳山都為之震顫!


    萬千僵屍,同樣雙目赤紅,不甘嘶吼。


    整個南嶽城,滿山遍嶺,充斥著屍吼,彷如淪入阿鼻地獄,百鬼哀嚎。


    群屍成潮,屍氣洶湧。


    墨畫目光鎮定,小小的身影,巋然不動。


    仍在以神念之力,催動靈樞陣,一點點支配屍王。


    屍王被無數靈絲牽扯,被大地磅礴道蘊壓製。


    屍王的一隻膝蓋,在不屈與掙紮之中,最終,還是跪在了地麵上!


    天地之間猙獰而恐怖的喧囂,戛然而止。


    群屍安靜了。


    震顫的眾人抬頭望去。


    便見墳山之上,遮天的血色屍氣之下。


    威嚴龐大的屍王,半跪於小小的墨畫麵前。


    而屍王一跪。


    屍群暴虐的氣息,也漸漸消退。


    數十鐵屍,目中血色褪去,露出敬畏的神色,緩緩向墨畫下跪。


    繼而是整個南嶽城的行屍,滿山遍嶺,望風披靡,也紛紛向墨畫匍匐。


    屍王一跪,鐵屍臣服,萬屍朝拜!


    所有修士驚怖無言。


    熟知天機算法的枯瘦老者,更是道心震顫。


    他見到了,此生都不曾設想,更不敢設想的一幕:


    道孽禍胎,竟向一個小娃子,跪下了……


    一次性把這段寫完了,就不斷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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