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屍祭壇之中,血紋遍地,棺木千列,燭光昏暗,空曠死寂。


    一個人都沒有。


    除了墨畫。


    墨畫操控小僵屍關上閘門後,身後的壁畫一陣扭曲,又將來路封住了。


    墨畫點了點頭。


    這個靈樞陣,不愧是絕陣,比自己想的要實用很多。


    之後他便開始打量起祭壇。


    白天有陸乘雲和張全在,墨畫還沒覺得什麽。


    此時深夜,自己一個人來,就覺得這祭壇,雖金碧輝煌,但陰森邪異許多,更別說這滿地的棺材和棺材中的僵屍了。


    墨畫也不由得有一點點緊張。


    他平複了下心情,開始按照自己的打算,一件一件事做。


    首先,是研究下萬屍陣。


    雖然萬屍陣的陣眼,是他設計的,但陣眼僅和陣樞接洽,使靈力流通。


    整個陣法的全貌,墨畫並不清楚。


    這個萬屍陣,是陸乘雲這麽多年的心血所在。


    白天他也沒機會細看,以免犯了陸乘雲的忌諱。


    而且按墨畫的陣法理解,這個萬屍陣,很可能還不隻是複陣,而是一門邪道大陣!


    墨畫施展逝水步,將靈力附著在腳上,沿著牆壁,走到了屋頂,倒懸著小腦袋,向下看去。


    居高臨下,整座陣法,便盡收眼底。


    以陣眼為心脈,以陣樞為骨架,以陣紋為血肉。


    前後唿應,收尾相連。


    的的確確,是一副完整的,規模宏大的陣法。


    墨畫將整體陣法格局,記在腦海中,然後走下來,開始從細節處的陣紋,一點點看。


    這些陣紋,表麵上是邪紋。


    但剝其本質,還是對土、木、水等五行陣理的應用。


    土係陣法,融合屍肉;


    水係陣法,摻入血水。


    再以一些陰毒的草木汁液,構建木係陣法,調和血肉,形成邪陣的陣紋。


    人的血肉,天生有著靈力的親和。


    所以邪陣常以人血為墨,以人肉為媒,可以增強陣法效果,也可以降低陣法難度。


    雖降低了門檻,但其中包含的,對大道法則的理解,就淺薄了許多。


    墨畫搖了搖頭。


    這樣投機取巧,舍本逐末,是無法登臨陣法大道的。


    不過為了知己知彼,墨畫還是將陣紋,從頭到尾,都查看並梳理了一遍。


    梳理之後,又結合陣樞,以及自己構建的陣眼,略作衍算,疏通陣法之中,靈力和邪力的運轉邏輯。


    一副完整的萬屍陣圖,便呈現在了墨畫的識海中。


    墨畫將識海中的這副陣圖記在了紙上,而後低頭細看,默默沉思。


    片刻之後,他歎了口氣:


    “真的是大陣雛形……”


    而且不是那種,單純湊數的,簡陋的大陣。


    而是一種,經過幾代更迭,陣紋完整,陣樞簡潔,陣眼之力渾厚,且明顯有著傳承印記的邪道大陣。


    “萬屍邪道大陣……”


    墨畫皺了皺眉。


    “陸乘雲到底是從哪弄來的陣圖?”


    “莫非陸家,或者這屍礦中,還有精通魔道陣法,正統魔宗出身的魔修?”


    可他這些時日,在屍礦中混得很熟了。


    從未見過這樣的修士,甚至一點痕跡,也都沒發現。


    “難道又是某個魔道妖人,一時偶遇,送給陸乘雲的?”


    魔道妖人……


    墨畫又想到了,莊先生說過的那個,不能看,不能提,最好也別去想的詭異道人。


    “不會這麽巧吧……”


    墨畫喃喃道。


    如果是的話……


    那個道人,傳錢家老祖轉壽化元邪丹方,又傳陸乘雲萬屍邪道大陣圖,估計其他地方,也傳了一些心術不正的修士,一些魔道禁忌的法門……


    他圖什麽呢?


    為了製造道孽?


    道孽這種天地災孽,真的是能人為“量產”的麽?


    還是說,這個道人,有其他更深的企圖?


    墨畫皺眉苦思。


    想著想著,便有些入神。


    忽然一股極冰冷而恐怖的寒意,湧上了心頭。


    墨畫的心中,隱隱浮現了一個道人的輪廓。


    道人的輪廓,像是漆黑的水墨。


    周身是枯黑的線條。


    但這些線條,卻漸漸凝實,勾勒成型。


    道人的麵容,也漸漸清晰,一雙眼睛,緩緩睜開,深邃而空洞,一點一點看向墨畫。


    墨畫不知他是誰,但轉瞬間,又知道了道人的道號:


    “詭道人!”


    半鬼半詭的求道之人。


    墨畫大驚,連忙靜心冥想,摒棄一切思緒。


    但他越不想去想,卻又情不自禁去想。


    甚至“詭道人”三個字,也幾欲脫口而出。


    墨畫有種感覺,一旦自己,口中念出“詭道人”這三個字,立馬就會被這道人發現。


    “不能念,不能念!”


    墨畫不停告誡自己。


    而在他強抑心神的時候,忽然口齒不聽使喚,念出了第一個“詭”字……


    那道人空洞的眼神,忽然有了神采,默默轉頭,眼看著,就要將目光,凝結到墨畫身上。


    墨畫心底一涼,急中生智,連忙揪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


    白皙的小臉,被他自己捏出兩道指印。


    墨畫一疼,“嘶”了一聲,終於沒將“詭道人”三個字念出來。


    名號沒念出來,墨畫有了片刻喘息。


    怎麽辦?


    墨畫福至心靈,又連忙掏出靈墨,以指蘸墨,以神識溝通大地道蘊,在地上開始畫厚土陣。


    一旦開始畫陣法,神識便集中起來,不會再胡思亂想。


    更不會想著去念什麽名號。


    而溝通的大地道蘊,也占據了墨畫的心神。


    一絲古樸的意蘊彌漫開來,漸漸遮蓋了詭道人的氣息……


    ……


    與此同時,一處枯木叢生的山崖下。


    盤坐的“孫義”,睜開了眼。


    他身上髒亂,披著髒兮兮的,死人穿過的道袍,目光漆黑而空洞,聲音嘶啞而粘稠:


    “誰……”


    “……欲念我的名號?”


    “好熟悉……”


    他閉目感知,忽而又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神,微露疑惑:


    “大地道蘊?”


    “地宗弟子?”


    “怎麽會……”


    小荒州界,哪裏來的地宗弟子,又怎麽會念自己的名號?


    “不對……”


    “孫義”伸出右手,他的右手,斷了幾根,以一個奇怪的形狀,撚在一起,不知掐算著什麽。


    一些因果,也串聯起來:


    “大地道蘊……”


    “厚土陣……”


    “有一個修士……”


    “陣師……”


    “身材矮小……不……是年紀很小?”


    因果便到此而至。


    不明不白。


    “孫義”的雙目,流出血淚,稀疏的頭發,漸漸變白,識海顫動,殘留的神識,極力衍算著:


    “若無道蘊遮掩,三息之後,此人必會念出我的名號……”


    “那便去掉道蘊的遮掩……”


    “孫義”的雙目,血如泉湧,灰白的頭發,根根掉落,容顏肉眼可見地衰老,像是神識耗盡之後,以性命之力,彌補衍算之力的不足。


    他的口中記著數:


    “一……”


    “二……”


    “三……”


    三息已過,在他衍算的將來,果然有人,不受控製,念了他的名號:


    “詭道人!”


    念他名號的這個聲音,清脆而悅耳。


    “孫義”微愣,神色意外,“是個孩子?”


    為什麽一個孩子,會念自己的名號?


    到底是什麽人?


    與我又有何淵源?


    孫義再仔細去聽,卻發現這聲音,有了變化。


    從一個小孩的聲音,漸漸清朗,變成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又漸漸渾厚,變成了一個中年的聲音。


    最後又變成了,一個他無比熟悉且懷念的聲音。


    這個聲音,清冽而儒雅。


    “詭道人”三個字,也變成了兩個字:


    “師兄。”


    孫義睜開眼,恍惚間,見到一個容貌清越,風姿過人的修士,在看著他。


    他的目光清冽,溫和,嘴角噙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


    正是莊先生。


    片刻之後,一切又都如雲煙般消散。


    “孫義”已記不清,誰念過他的名號。


    隻記得這一聲“師兄”了。


    他再掐指去算,發現這具皮囊的識海已經皸裂,神識已然枯竭,頭頂的頭發,也都掉光了……


    沒的算了……


    “孫義”枯坐許久,神情怪異,口中喃喃道:


    “我的好師弟……你到底,在藏什麽?”


    “落魄至此,還有什麽,值得你去藏呢?”


    山林枯寂,無人應答。


    “罷了……”


    “孫義”顫巍巍起身,裹著死人道袍,腳步一深一淺,向山林外走去……


    “等我找到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抱歉,拖得晚了。


    有點累……


    晚點應該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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