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放出神識窺探的同時,千家鎮最華麗的府邸之中,一位麵容刻薄,身形寡瘦的中年修士陡然睜開雙眼,麵色微驚。


    他皺著眉吩咐道:


    “把澤兒喊來。”


    下人領命下去,不一會兒,一個眉眼輕浮的少年走了進來,隨意道:


    “爹,什麽事?”


    中年修士姓孫名義,乃孫家家主。


    這少年姓孫名澤,是孫家的嫡係長子。


    孫家家主孫義皺眉道:“有修士以神識窺探。”


    孫澤也驚訝道:“築基修士?”


    孫義頷首,“這神識極為隱晦,也極為深厚,輕輕掃過,若非我在參悟陣法,神識集中,不然也不一定能察覺得到。”


    “此人,必是築基修士無疑!”孫義斬釘截鐵道。


    孫澤也皺起了眉頭:


    “築基修士,跑我們千家鎮來做什麽?”


    孫義沉思片刻,緩緩道:


    “無論他做什麽,我們以禮相待,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早點將他送走便是。”


    而後他又吩咐道:“這築基修士,以神識探路,想必是外來的修士。”


    “這千家鎮外來的路,隻有一條。”


    “你帶些人去迎,將他們請來做客,不要冒犯。”


    孫澤不滿道:“何需如此麻煩?他愛來便來,愛走便走,我們理他做什麽?”


    孫義嗬斥道:“你懂什麽?築基與築基,可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我們孫家偏居一隅,自然要多結交其他修士,就算不結交,也要弄清楚他來做什麽,不能得罪。”


    “何況這個築基修士,恐怕來頭不小。”


    這道神識,讓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忌憚。


    孫澤受了嗬斥,隻好順從道:


    “行,爹,我聽您的。”


    孫澤走後,孫義仍舊皺著眉頭,心思不定,最後目光漸冷,“希望不是來找麻煩的……”


    ……


    千燈鎮上。


    傀老磕著鬆子,趕著馬車。


    大白拖著車,慢悠悠地走在千燈鎮的街道上。


    墨畫則伸頭觀望,打量著四處的陣法。


    可四周房屋低矮,陣法粗陋,也沒什麽好看的。


    過了一會,路前麵出現了幾個修士。


    為首的是一個錦衣華服,麵容輕佻,但故作莊重的年輕修士。


    傀老停住馬車。


    那年輕修士拱手,麵容帶笑道: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


    傀老神色木然,淡淡道:“你們,是什麽人?”


    這聲音澀如枯木,明明是人聲,卻又不像人聲。


    孫家眾人心中一顫。


    孫澤連忙道:“在下孫澤,乃千家鎮孫家長子。”


    傀老又淡淡道:“何事?”


    枯澀的聲音,孫澤聽著有些難受,心中也有些不滿。


    向來都是他問別人問題,很少被人用這樣冷淡的語氣問話。


    但他爹有言在先,他也不敢違背。


    一個趕車的老者,都如此詭異,車裏的修士,恐怕更不簡單。


    若真有築基修士,那更是他得罪不起的。


    孫澤便恭敬道:“千家鎮簡陋,恐唐突貴客,諸位若是不棄,可移步孫家,我孫家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傀老並不作聲。


    馬車之內,墨畫三個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又都看向莊先生。


    莊先生微微頷首。


    車外的傀老便點頭道:“可以。”


    不知為何,孫澤竟鬆了口氣。


    這看似木頭一般的趕車人,總讓他有種淡淡的壓迫感。


    也更讓他好奇,坐在車上的,究竟都是些什麽人。


    孫澤在前麵帶路,傀老趕著馬車,在路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駛入了孫家高廣的大門。


    馬車停下。


    孫家家主孫義親自迎接。


    可馬車裏出來的修士,讓他們頗為驚訝。


    先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小少年,而後是一個麵容嬌俏的小姑娘。


    之後下車的,是一個眼神清澈,眉目如畫的小修士。


    這小修士又扶著一位看著豐神俊逸,仙風道骨,但渾身沒一點氣息,甚至不像修士的白衣修士。


    孫義一時有些懵了。


    這些人中,誰是築基?


    那道窺探的神識,又是誰的?


    孫義皺眉。


    按理來說,這個白衣修士,最像築基,但他若是築基,不可能氣息內斂到,讓他一點都察覺不到。


    除非他是築基以上,金丹境的大修士。


    可金丹境修士,也不可能到二品州界,這偏僻的小地方來。


    “莫非,是我看錯了?”


    其實並沒有築基修士在窺視?


    孫義心裏有些嘀咕道。


    可人都迎進來了,他不可能再把人趕出去,而且也不好承認自己看錯了。


    他隻能硬著頭皮道,“不知這位道友貴姓……”


    莊先生淡淡道:“姓莊。”


    孫義一怔,是個不凡的姓氏,惜字如金,也很有高人的風範。


    就不知道,是不是個冒牌貨了。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必糾結這些了。


    孫義拱手道:“貴客到此,不知所為何事?”


    莊先生語氣仍舊是淡淡的:


    “途徑貴地,歇息幾日。”


    孫義不太信,但還是笑著道:


    “相逢皆是緣,遠來即是客,若不嫌棄,就在我孫家住上幾日,孫某也好略盡心意。”


    莊先生露出一絲絲淺淡的笑容:


    “那便打擾了。”


    “不必客氣。”孫義拱手道。


    之後孫義便安排眾人他們住下,並熱情道:


    “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下人說,我孫家盡力滿足。”


    安置好了莊先生幾人後,孫義迴到客廳,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淡了下來。


    孫澤問他:“爹,誰是築基?”


    孫義搖了搖頭,“我還沒看出來。”


    孫澤不滿,“要是沒築基,我們不是白忙活了,您還這麽低聲下氣的,他們也配?”


    “這種沒見識的話少說點!”孫義皺眉斥責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低聲下氣又怎麽了?”


    孫家客廳裝飾得富麗堂皇。


    孫義坐下,有貌美的婢女上前奉茶,孫義喝了口茶,尋思片刻,又緩緩道:


    “這群修士之中,就算沒有築基,身份也不會尋常……”


    孫澤的目光,留戀地從婢女的腰身上挪開,也點頭應和道:


    “沒錯,那趕車的老頭,那器宇軒昂的小少年,還有那俊俏的小姑娘,氣質都很不一般……”


    “還有那姓莊的,仙風道骨的模樣,不是真正的高人,就是個真正的大騙子……”


    孫澤數了一遍,唯獨漏了墨畫。


    墨畫看上去也就長得乖巧了些,還不入孫澤的眼。


    “爹。”孫澤湊上前去,低聲道: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孫義眉毛一挑,放下茶杯,緩聲道:


    “觀察幾日,如果惹不起,我們以禮相待……”


    “那如果我們惹得起呢?”


    孫義看著孫澤,目光有些隱晦,“……那也要好好招待。”


    孫澤也笑了笑。


    ……


    孫家為墨畫他們準備了兩間大客房。


    一間莊先生和傀老住,另一間給墨畫三個孩子住。


    雖說是大客房,但也布局精致,一應瓷器,屏風俱全,燃著檀木,香煙嫋嫋。


    並排放有五六張床,床上鋪著毛毯,軟軟的。


    白子曦優雅而嫻靜地打坐。


    墨畫師兄弟兩人則趴在床上,小聲說著話。


    “那個姓孫的,看著不像好人。”


    “哪個姓孫的?”


    “還有哪個姓孫的?”


    “一個爹,一個兒子……”


    “兩個都不像好人。”


    “就是,笑得太假了。”


    “皮笑肉不笑。”


    “大熱情了,心懷鬼胎。”


    “無事獻殷勤……”


    ……


    兩人嘀嘀咕咕,白子曦沒辦法修行,隻能睜開秋水般的眸子,無奈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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