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色變。


    這屍體是誰的?


    水閻羅辨認了屍體上的衣著,寒聲道:


    “是守廟的人,身上有齒痕,殘缺不堪,血肉斑駁,像是被……什麽東西啃噬過了……”


    話音未落,房梁上傳出聲響。


    “上麵有東西!”


    水閻羅瞳孔一縮。


    而在水閻羅察覺到什麽之前,墨畫早已一手拉著歐陽楓,一手拉著花淺淺,遠遠退到一邊了。


    房梁之上,殺機驟現。


    一道龐大的畸形的,鮮紅的血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猛然飛撲下來。


    一瞬間,腥風撲麵。


    “好快!”


    水閻羅心中凜然,當即抽出長鞭,迎上了這道血影。


    但隻拚了一招,水閻羅便被震退。


    那血淋淋的身影,四肢剛一落地,便嘶吼一聲,猛然向水閻羅衝去。


    可還沒衝到水閻羅麵前,一道深藍色劍光,便劈在了它身上。


    是謝流的癸水劍氣。


    這道劍氣,阻礙了這血影片刻,但也隻有片刻。甚至,都沒能在這怪物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金丹境的謝流,臉色極為難看。


    驚變驟起,這血影速度又太快了,水閻羅適才有些被動,此時得了片刻喘息,便也緩過神來了。


    他施展水影步,化作數道鬼影,借此迷惑眼前的血色怪物。


    與此同時,他藏在水影中,以水刑鞭借機偷襲。


    謝流也不敢再留手,將癸水劍訣催發到築基境界內,所能催發的極致。


    道道癸水劍氣迸發,殺向這隻詭異血腥的怪物。


    墨畫則在一旁袖手旁觀。


    歐陽楓和花淺淺看墨畫沒動靜,也隻各自警戒,沒有出手。


    交戰還在繼續,墨畫靜靜觀察。


    這怪物身上,纏著深紅的血氣,血氣繚繞間,遮住了它的身形,因此看上去隻是一團龐大的血影,看不清形狀。


    但它每次殺伐,似乎都會消耗血氣。


    在大殿的走廊前,與水閻羅和謝流戰了一會之後,它身上的血色,便淡了不少,身形輪廓,也隱約可見。


    墨畫定睛端詳了片刻,忍不住瞳孔微震。


    這是一隻……不知道什麽品類的魔物。


    它身軀有兩人高,四肢粗壯但畸形,兩手兩腳著地爬行,身形扭曲,卻又極其靈活。


    它麵容醜陋,滿口鮮血,似乎還沾著人肉。


    厚重的,似乎是青綠色的鱗片,覆蓋在它身上。


    這鱗片極厚,極堅硬。


    無論是水閻羅的水刑鞭,還是謝流的癸水劍氣,再怎麽劈砍,都破不了其分毫。


    墨畫心中微驚。


    看其血氣,這怪物隻是二品怪物,可築基巔峰的水閻羅,以及金丹境的謝流——雖然隻能發揮築基巔峰實力,但肯定比一般築基巔峰要強。


    這樣的兩人全力出手,卻連這怪物的鱗片都破不開……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墨畫神情凝重。


    他稍稍出手,丟了兩個火球術,想試試自己的實力。


    但他這手築基中期的火球術,剛一命中這怪物,悄無聲息就沒影了,別說破甲了,估計都不能讓這怪物,感受到一絲絲溫度。


    這怪物甚至沒看墨畫一眼。


    墨畫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斤兩,悻悻然收手了,而後老老實實在一旁看戲。


    殿前的激戰還在繼續。


    鞭影,劍氣,還有血影交織。


    按照墨畫的推算,水閻羅和謝流兩人,並不是這怪物的對手,正麵交手,他們破不開這怪物的鱗片。


    但這怪物的爪牙,隻要碰到他們,必然會留下一道血痕。


    血痕之中,透著黑氣,顯然摻雜了很多邪異的氣息,十分汙穢。


    這樣硬拚下來,水閻羅和謝流兩人,遲早要死。


    墨畫開始考慮退路了。


    可還沒等他考慮出什麽來,那怪物便突然嘶吼一聲,化作一道腥風,跳上房梁,沒入了陰影之中,不見了蹤跡。


    “跑了?”


    墨畫一怔。


    水閻羅和謝流一身傷痕,神情凝重,此時見怪物突然逃走,都有如釋重負之感。


    墨畫卻皺了皺眉。


    他看了眼明顯力疲的水閻羅和謝流,有些不明白。


    他要是那怪物,怎麽說也要將這兩人先吃了,都打到現在,突然又走了?


    為什麽?


    墨畫迴想了一下那血腥怪物的種種跡象,心裏大致有了個推測。


    “是因為……它身上的血氣?”


    這怪物或許,要靠繚繞在其周身的血氣行動。


    有血氣包裹全身,它才能四處遊走,獵殺修士。


    若沒了血氣,它就隻能撤退。


    這血氣,是用來給它這一身強大的血肉之力供能的?


    抑或者,它還沒蛻化完全,必須依賴血氣,才能在外麵活動?


    墨畫心裏默默思索著。


    另一邊,謝流和水閻羅已經取出丹藥,開始療傷了。


    他們身上的傷勢,倒並不算太嚴重,唯一棘手的,是那怪物爪牙間的血氣。


    這血氣不知從何而來,但裏麵肯定沾著人血,還有其他不知名的穢氣,此時滲入傷口,若不盡早除去汙穢,必會留下隱患。


    兩人打坐療傷。


    墨畫開始在指尖偷偷凝結火球術。


    可他剛動手的瞬間,謝流便猛然睜開雙眼,目光兇戾地看向墨畫:“小鬼,你在做什麽?”


    墨畫熄了火球術,一臉無辜,“什麽也沒做。”


    謝流冷笑,“我警告你,別想搞小動作。”


    “哦。”


    墨畫一臉不以為然。


    謝流氣得咬牙,但當務之急,還是靜心療傷,不宜被這小鬼擾亂了心神。


    謝流壓下怒意,繼續養傷。


    墨畫試探了一下,知道謝流二人雖然在療傷,但都分心盯著自己,因此也稍稍收斂了一些,確實也沒再搞小動作了。


    可過了一會,水閻羅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再睜開眼時,眼睛徹底紅了。


    他臉上纏著深深的煞氣,眼底湧著暴虐的欲念,而後轉過頭,死死盯著花淺淺。


    浴念焚身,他渾身都在發抖。


    “不好!”


    墨畫神情一變,連忙拉著花淺淺又退了幾步。


    下一瞬,水閻羅就撲了上來。


    歐陽楓長劍一橫,擋了一下,但沒擋住。


    墨畫丟出幾枚火球,稍稍攔了片刻,但也收效甚微,水閻羅還是不管不顧,色中惡鬼一般,繼續撲向花淺淺。


    墨畫冷聲道:“孽畜,那個匣子你不想要了麽?”


    水閻羅兩眼通紅,置若罔聞。


    墨畫心頭一沉,暗道不妙。


    水獄禁匣重要,那是在水閻羅還有理智的時候。


    現在這個水閻羅,屢經苦戰,損了元氣,又被那血腥怪物髒了血氣,傷勢加重下,煞氣也漸漸失控了。


    之前又吸了那麽多的濃霧,欲念深種,此時估計心境失衡,整個人都被欲念支配了。


    “算了……”


    看著又撲殺而來的水閻羅,墨畫心中默默道。


    這個廢物,看樣子是沒用了……


    他眼底金光微閃,開始調動神魂,想試著能不能用驚神劍,直接將水閻羅的神魂震碎。


    恰在此時,一個人影站在了他的身前,擋住了水閻羅,也擋住了墨畫的視線,阻礙了他的驚神劍。


    是謝流。


    他護住墨畫,反手劈出一劍,將水閻羅震退,而後又劈出一劍,劃破了水閻羅的肩頭。


    水閻羅吃痛,神識頓時清明了許多,迴過神來,不由大罵道:


    “謝流,你他媽做什麽?”


    謝流一個金丹,被他如此辱罵,麵皮微慍,而後冷笑,“你在做什麽?”


    水閻羅恨聲道:“我壓不住火了,要泄一下。”


    謝流卻道:“不行!”


    水閻羅火冒三丈,心中無語,怒目切齒道:


    “你犯什麽病?他們三個,與你不僅無親無故,還有仇,我拿他們泄下火,你攔我做什麽?”


    謝流以長劍指著水閻羅,冷笑道:“我之前就想問了……這小鬼說的那個匣子,是什麽?”


    水閻羅一滯,當即弱了幾分底氣,隻道:“這與你無關。”


    謝流輕蔑一笑,“真當我是傻子?”


    水閻羅道:“那東西給你,你也沒法用。”


    謝流道:“你不給我,怎知我不能用?”


    水閻羅咬牙,無奈道:“那個東西,真不是你能學的。”


    謝流的臉色便冷了下來,“你能學,我不能學?別忘了,你隻是築基,而我才是金丹。告訴我……那匣子究竟是什麽?”


    水閻羅神情冷漠,閉口不言。


    墨畫見謝流問不出答案,便“大發善心”告訴他道:“是水獄禁匣。”


    謝流一愣,“水獄禁匣?這是什麽?”


    墨畫道:“水獄門你知道吧……”


    水閻羅聞言,立馬怒道:“小鬼,你閉嘴!”


    謝流一道劍光劈向水閻羅,又逼退了他幾步,隨後冷笑一聲,轉過頭看向墨畫,“你繼續說。”


    墨畫接著道:“水獄門,便是癸水門的前身。水獄禁匣,是當年水獄門成為頂尖十二流宗門的鎮派寶物,裏麵記載著,隻有水獄門曆代掌門才能修行的,無上絕學!”


    謝流的眼睛瞬間通紅,唿吸都粗重了起來,神情有些難以置信。


    鎮派寶物,掌門絕學!


    他曾是宗門弟子,後來是內門教習,差一步成為內門長老。


    因此他十分清楚地明白,宗門內晉升的艱難,以及傳承壁壘的森嚴。


    鎮派寶物,掌門絕學,即便他做了長老,也是他這輩子,都無法染指的東西。


    甚至連看,都不配看一眼。


    可現在,這東西竟近在眼前!


    謝流顫聲道:“在哪?”


    墨畫看了眼水閻羅,又看了眼謝流,斟酌片刻歎道:


    “本來若是這水閻羅不動手,我事後是會給他的,但他食言了,那我就沒辦法了。這樣吧,隻要你護著我,還有我師兄師姐三人的周全,出了這龍王廟,到了岸邊,我便告訴你,這禁匣在何處。”


    謝流目光陰沉,不知在想什麽。


    墨畫便道:“你打什麽主意都沒用。你殺了我,我不會說,你威脅我,我也不會說。這禁匣,是我們保命的唯一籌碼,一旦現在給你,我們三人必死無疑。所以在安全脫身前,我不可能告訴你這東西在哪……”


    “我們三人的安危,還有這水獄門掌門至寶,你隻能選一個。”


    謝流哪裏用選。


    墨畫三人的性命,在他眼裏,比不上這至寶的一根毛。


    這可是鎮派的掌門傳承!


    隻是……


    謝流躊躇道:“我怎麽確定,你出去之後,會將這寶物給我?”


    墨畫一臉無所謂,“這禁匣,是我從這水閻羅手裏搶來的,我自己又看不懂,留著也沒用,拿來換我自己,還有我師兄師姐三人的性命,豈不正常?”


    “你若不放心,出去之後,可以將我們帶到三品州界。到時候,你是金丹,我們隻是築基,自然反抗不了,隻能乖乖將東西的下落告訴你。”


    謝流皺眉思索幾遍,覺得墨畫說得,似乎沒什麽問題,這才微微頷首。


    一旁的水閻羅卻冷聲道:


    “這小鬼刁鑽古怪,狡猾陰險,謝長老,千萬別聽他胡說,否則必會上了他的當。”


    謝流迴頭看了眼水閻羅,冷笑,“你何嚐不是?他再狡猾,也不過一個修齡不過二十的小鬼,若論陰險,怎麽比得上你?”


    水閻羅急道:“你根本不知道,這小鬼的底細。”


    “沒錯,我不懂他的底細,但你水閻羅的狠毒,我卻清楚得很。”謝流譏笑一聲。


    水閻羅見他根本不明白,忍不住罵道:“蠢貨!”


    謝流眼裏流露出一絲殺意,“我給你麵子,是因為你替公子做了不少事,而且有晉升金丹的可能,但你別忘了,你還不是金丹,若再如此無禮,小心我不客氣。”


    墨畫在一旁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水閻羅這個人,在築基境威風慣了,覺得自己隻要結丹,一定也是大殺四方,所以就不把謝長老你放在眼裏了。”


    “表麵上他對你或許恭恭敬敬的,現在一遇事,著急了,就原形畢露,把心裏的想法暴露出來了,竟然說你是‘蠢貨’,實在太過分了……”


    墨畫口齒伶俐,這些話一氣嗬成。


    謝流神色羞惱,目光銳利地看水閻羅。


    水閻羅心中暗罵,連忙道:“謝長老,千萬別聽這小鬼挑撥離間。”


    謝流冷笑,“我需要你提醒?”


    “就是,就是,”墨畫道,“謝長老行事,哪裏需要他水閻羅多嘴。他這麽說,心裏還是看不起你,覺得你是‘蠢貨’。”


    水閻羅惱怒,“小鬼,你這不是挑撥離間是什麽?”


    墨畫理直氣壯道:“怎麽就挑撥離間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自己心裏想什麽,你自己清楚。”


    “你說不出口,那我就說。我說的既然是實話,那就不是‘挑撥’,而是‘實事求是’。”


    “我實事求是,你不讓我說,說明你居心叵測,想蒙騙謝長老。”


    水閻羅根本說不過墨畫,不由暴怒道:


    “我殺了你!”


    未等他出手,謝流當即一劍,又劈了過去,擊退了水閻羅的長鞭。


    墨畫往謝流身後一站,立馬道:


    “謝長老,水閻羅想殺我,他得不到禁匣,也不想讓你得到,用心實在太卑劣了。”


    水閻羅咬牙切齒。


    謝流看向水閻羅的目光愈發不善。


    水閻羅心中無奈,神情一緩,道:“謝長老,算起來你我同出一族,是有幾分淵源的……”


    “同出一族又如何?”墨畫截口道,“禁匣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謝長老?這麽重要的寶物,想一人獨吞?顯然你心裏並不將謝長老放在心上,這時候見事不可為,又攀起交情來了,也不害臊?”


    謝流看向水閻羅的目光變得陰冷。


    他如何不知道,墨畫是在挑撥離間。


    但墨畫挑撥不假,說的卻也的確都是真話。


    這個水閻羅,想私吞至寶,其心可誅!


    甚至此前當著自己的麵,提都不提水獄禁匣的事,更是沒把自己這個金丹放在眼裏。


    若非這小鬼告知,他顯然就錯失了這份天大的機緣了!


    謝流用劍指著水閻羅,警告道:“從今往後,你離這小鬼三人遠一點。”


    至少自己得到水獄禁匣之前,這三人不能有閃失。


    水閻羅痛心疾首:“謝長老,你如此輕信這小鬼,必會遭他毒害!”


    忠言逆耳,謝流聽不進去,隻堅決道:


    “你別說了,我心裏有數。我做事,還需你來教?”


    “就是就是。”墨畫又連連點頭。


    水閻羅暗恨不已,可現在謝流為了禁匣,要保墨畫三人,他孤掌難鳴,隻能暫時罷休。


    之後幾人又打坐療傷了一會。


    但這次,謝流二人有了隔閡,便坐得遠了些,彼此互相提防。


    墨畫反倒離謝流近了些,一臉揚眉吐氣地看著水閻羅,氣得水閻羅心肝打顫。


    但他不敢發作。


    幾人表麵上,勉強算是相安無事。


    休養之後,謝流便看向水閻羅,口氣也緩和了些,“禁匣的事,我們之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弄明白這廟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個怪物又究竟是什麽……”


    他雖是金丹,也在胭脂舟鎮過場子,但這龍王廟他卻很少來。


    水閻羅不同,曆來的“祭品”,都是水閻羅送到廟裏的。


    這個廟宇,水閻羅比他熟悉太多,因此若要在此寄身,躲避道廷司的追查,還必須仰仗水閻羅。


    水閻羅也知道輕重緩急,況且城府也深,便壓下了適才的芥蒂,點頭道:


    “謝長老所言甚是……”


    他又環顧四周,皺了皺眉頭,“這龍王廟裏,定是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故,這才如此古怪。這可不是尋常之地,若不弄明白,怕是會兇多吉少。”


    謝流皺眉,“那位巫先生呢,莫非也……”


    水閻羅搖頭道:“巫先生受神主眷顧,神通廣大,應該不至於……”


    謝流看了看眼前的大殿,“這裏,便是巫先生的房間?”


    水閻羅點頭。


    謝流道:“那我們進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些線索。”


    水閻羅有些遲疑,還有些忌憚,“巫先生性情怪異,喜怒無常,他的房間,也向來不允許他人進入,若貿然進去,事後怕是會引起巫先生怪罪。”


    “現在情況特殊,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謝流道。


    水閻羅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


    遠水難救近火。


    被巫先生怪罪,也總比死在不知名的怪物手裏要好。


    謝流二人與那怪物交過手,深知那血氣繚繞,鱗堅爪利,四肢畸形的怪物的可怕。


    此時不明情況,逃也沒法逃。


    幾人站在大殿的門前。


    水閻羅猶豫了一會,伸出手,在沉悶的“吱呀”聲中,緩緩推開了巫先生的大門。


    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


    (ps.今天加更,晚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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