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子房醒來過後,夜晚的唿吸已經平順了許多,清晨時,崔南觀又看過一次,他的臉色也恢複了幾分血色,崔南觀捏著他的手,感受著那裏的溫度正常,心裏這才大大的唿了口氣。


    正午時,子房擰著眉,又睜眼醒來,比起昨晚上的無力,這次他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崔南觀看他想要起身,忙扶他一把,將枕頭放到他的身後。


    “我睡了很久?”子房問他,聲音沙啞。


    崔南觀點頭:“快一個月了”


    子房吸一口氣,沒說話,崔南觀卻看見被褥下,子房小腹的那裏有輕微的動靜,那是……子房的手。


    崔南觀看他垂著眼瞼,眼尾開始變的微紅,雙唇死死抿成了直線,崔南觀歎息一聲,忽地用力一把將他緊緊抱在懷裏:“以後……還會再有的……”


    子房渾身緊繃著,似乎連唿吸都屏住了,好半響時,他才深深吸了口氣,推開崔南觀:“阿酷在哪?我記得我昨晚上看見他了”


    “他不在梅莊,你剛醒來身體還虛弱,先吃點東西,我讓崔複立刻去將他找來”他盯著子房,深怕他哭了,然,子房隻是眼眶發紅,眸光有些冷硬,眼底倒是不見什麽水霧。


    崔南觀怕他會想起孩子的事而更加難受,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與他再說孩子有關的事,隻吩咐崔複取了一些吃食送來。


    阿酷來的時候,子房剛用完膳,看著昨日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坐在床頭,臉色帶著幾分淡淡的血色,阿酷心裏一軟,上前直接一把將他緊緊抱住:“哥,你嚇死我了”


    子房怔楞,反手抱住阿酷:“我現在沒事了,倒是你,你怎麽突然來了?”


    阿酷鬆開他:“聽到你不好的消息,我跟劉勃快馬趕來的”


    子房淡淡一笑:“昨日,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阿酷一怔,深怕他問起父母人在哪裏。然子房隻說:“好難得,從小到大第一次聽你說這麽多話”


    “以後你想聽,我天天都可以多說一些”


    子房搖頭:“你這性子本就沉悶,要是一下子讓你將話全說完了,以後變成啞巴了可怎麽娶媳婦兒?”


    阿酷臉皮厚比城牆,一點也不怕子房的打趣:“媳婦不難找,可是要是沒了大哥,以後確實再找不迴來的”


    子房輕歎:“這次,真嚇壞你了,還好爹娘不知道我的事”


    阿酷眸色一閃,心裏似有些心虛,他一直以為子房醒來必定會問的……


    房間裏,有阿酷陪著子房說話,崔南觀不好在場,便先行離開去跟父母說了一下子房的情況,以免他們擔憂,再派崔複安排人迴崔家,去通知崔老太爺跟宋謙之等人。


    宋謙之聽到這個消息的,略微意外了一下,心裏感歎著這藥到底還是厲害,同時又歎了一聲命大,然而等他轉身去了書房時,卻被告知張恆去了四姨娘的院子……


    宋謙之微微一愣,而後垂了眼瞼,直接傳身離開。片刻後,待張恆迴來時,聽人說起宋謙之來找過自己,心裏一悅直接奔迴了房間,隻是屋子裏安安靜靜,哪裏像是有人?


    子房才剛醒來,身體還虛,阿酷也不敢陪他太久,怕打擾他休息,如他所想,阿酷剛走不久,子房靠在床頭就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崔南觀坐在床邊,捏捏子房的手:“先把藥喝了再睡”


    子房看他一眼,將手抽迴。他這動作,讓崔南觀心裏一突。


    崔複將藥送來的時候,他端著碗,憋了氣,一口喝了幹淨,崔南觀給他到了杯水,讓他清清口,他也接過漱了口,然後就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躺了下去。崔南觀看著微微擰眉,自己脫了鞋襪,幹脆在子房身邊躺下,他問:“若是有一日,我與你母親一起落入河裏,你會先救誰?”


    他這問題突然而且尖酸刻薄,子房一下就給懵了。


    崔南觀將手搭在他的腰間,胸口貼著他的後背,又問:“若是你曾經有個妻子,他與孩子隻能保下一個,你選誰?”


    子房頓時擰眉,眸色深沉了些許。


    “若是我,我選你”崔南觀聲音低低的說:“子房隻有一個,可是孩子以後還會再有,我不能拿你的命,來賭孩子的命,更何況,那種情況下,若是孩子死在腹中,你能活下的機會會更小,我……怎麽敢……即便你現在恨我,我也不後悔我當時的決定”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有機會保住子房……


    子房沒有說話,隻是將身體縮成一團,兩手緊緊抱著腰腹……


    ——


    子房雖然昏迷頗久,但宋謙之送來的救命藥也確實厲害,子房醒來幾日,身體已經好轉許多,不知不覺,落子後的第一個月居然就這麽過了,武太醫給子房複診的時候,確定子房已經沒了危險,餘下的隻需要好好調理就是,對此,武太醫更加惦念起宋謙之手裏的藥到底是什麽藥,可……一想到七爺在那,武太醫就隻能歎息,不敢再動什麽歪心思了。


    崔錦智受了處罰,每日裏都要去雪地跪上兩個時辰,起初他還堅持了幾天,後來崔老夫人實在心疼,跟崔老太爺鬧了一場,就這麽把崔錦智雪地罰跪的處罰蒙混過去,這兩日,崔錦智都裝病躲在房間裏麵不出去,許丹婷留在屋裏陪他,當聽到子房大好的消息傳來時,崔錦智氣的將桌上的硯台砸了一地。


    許丹婷撐著肚子上前勸他:“你別生氣,仔細傷了身體”


    崔錦智怒:“我怎麽不氣?我每日去雪地罰跪,叫府中下人看足了笑話!原以為張子房若因此死了便也罷了,沒想到他居然大好了!現在我還要到他麵前去賠罪!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說到這裏,許丹婷也滿是不悅:“都怪大哥!好好的要帶著他出去做什麽!”弄得他們都成了眾矢之的。


    崔錦智狠狠吸了兩口氣:“算了!左右這崔家將來也是我的,我就再忍他這一次,隻是”他眯眼威脅地看向許丹婷:“以後你別再拿孩子做事!要再有這樣的事,別怪我留子去母!”


    這話震得許丹婷臉色一白。


    子房身體大好,崔老太爺是真的鬆了口氣,第二天就派人給梅莊送去了好些東西,大多都是一些補身的藥材,崔南觀擰眉頭,眸色沉沉也不知他是在想什麽,片刻卻是讓武太醫將這些藥材一一仔細的驗證,確認沒有什麽異常,崔南觀讓崔複將藥材放好,便跟武太醫道謝,待武太醫走後,崔南觀才迴房間去看子房,子房剛剛用藥,這會子正靠在床頭,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崔南觀進來,他又低頭看向手裏的東西。


    那是之前阿酷還有庶大爺他們托七爺送來的家書,這兩日子房一直在反複的看這個。


    崔南觀看他不理自己,心裏有些打突,還是在子房身邊坐下,將他的手給抓住:“沒有幾天便是除夕了,你想怎麽過?”


    “不迴崔家”子房嫌棄,眸光看了眼崔南觀抓著自己的手,擰著眉,他剛想將手抽出,崔南觀捏著他的力氣就大了幾分:“我們不迴去,除夕節我們在梅莊裏過”


    子房被他抓著,沒堅持,隻是麵容略淡,繼續看著手裏的家書,說:“我想要阿酷陪我,還想請七爺跟宋謙之一起”


    崔南觀一愣:“那日七爺怕是來不了的,宋謙之……迴頭我問問他”


    子房這才點頭,可是他卻擰著眉,不知在想什麽。


    他淡淡的樣子,讓崔南觀裏突得厲害,下意識地將他抓得更緊。


    子房看著他的手,再抬眼看他時突問:“許丹婷跟崔錦智……老太爺是如何處理他們的?”


    崔南觀一愣,似乎沒料到子房迴突然這麽問。


    子房眸光冷冷地盯著崔南觀看。


    崔南觀說:“爺爺罰他每日去雪地裏跪上兩個時辰,並且抄寫家規百遍才可出來,大伯大伯母也受了責罰”就許丹婷沒事,因為她懷孕了啊。


    所以,子房險些丟了一條命,孩子弄沒了,許丹婷毫發無損,崔錦智也隻是罰跪罰抄家規而已……不痛不癢的……


    咬著牙,子房渾身繃著,他想忍,可是……忍不住。


    掌心覆在腰腹,想到那個就這樣沒了的孩子,子房眼底開始發紅。


    “崔南觀”他破天荒了喊了大少爺的名字。


    崔南觀明顯一怔,心裏繃了。


    子房卻是眸光略微冷然地盯著他看:“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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