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迷迷糊糊睡到第二日的正午才醒來,睜眼的時候,看見崔南觀坐在床邊打盹的身影,子房微微擰眉,伸手推他。


    崔南觀猛然驚醒。


    子房有氣無力地問:“困了怎麽不躺著歇息?”


    崔南觀突然附身將他抱住。


    子房愣:“怎麽了?”


    崔南觀吸一口氣,半響起身看他:“你感覺如何?”


    子房往枕頭裏蹭了蹭:“有點餓……”


    崔南觀一愣,眼底隨即帶了幾分笑意:“你等等我讓九溪去拿吃的過來”


    子房唔了一聲,深一口氣想要起身,崔南觀吩咐九溪,迴頭一看,忙伸手扶他。


    子房擰著眉,靠在床頭,摸摸肚子,然而再抬眼時,子房眸光冷了很多:“我什麽時候搬出去?”


    崔南觀一愣。


    子房淡淡看向別處:“竹園主屋,應該是主母才能住的,我如今既是男妾自然不應當搬出去才是”


    崔南觀擰眉。


    子房底著頭,等他迴答,兩手隻在肚子上輕輕撫摸。


    崔南觀輕歎:“別再生氣了,當心身體,還有孩子”崔南觀捏住他的手:“昨晚上你昏迷不醒,把大家都嚇壞了”


    子房意外。


    崔南觀摸摸他的肚子:“雅娘說,你這個月都需要臥床休息”


    子房臉色刷地慘敗,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崔南觀的手:“那現在,現在!”


    “別急,現在沒事”崔南觀將他輕輕攬住:“隻有你心緒平和,好好養著,就會沒事的”


    想到腹中孩子可能的危險,子房連崔南觀的氣都顧不上,隻兩手小心的放在腹部,輕喃著:“我不生氣,我不生氣,不相幹的人不值得讓我生氣,我……我會好好的,不會再生氣了……”所以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崔南觀看他如此,拍拍他,又安慰了他一會。


    九溪送了吃食過來的時候,崔南觀拿著湯匙打算喂他,子房臉色一僵,撇開頭:“我自己能吃”


    看他耳根發紅,崔南觀也沒強迫,隻將碗遞到他的手裏,等子房吃了大半碗時,崔南觀才說:“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帶你去上陵吧,那裏有一片桃花林,景色十分不錯”


    “不去了”子房輕歎:“再好的東西,終究不是我自己的,看上了又不能如何,我還是留在家裏,等……等孩子出世吧……”


    他的話,讓崔南觀眸色微閃。


    用完膳,子房不知是想起什麽,臉色微紅,神色有些尷尬:“雅娘……雅娘知不知道這個……唔……”


    “怎麽了?”


    子房支支吾吾:“到時候……我……我要怎麽生?”


    “……”


    子房抓抓頭:“孩子現在四個多月了,再過幾個月估計就足月了,到時候……他……他穿什麽?我……是不是得……先準備一下……?”


    崔南觀輕咳一聲:“孩子衣服的事,我娘會處理的,至於這個……咳,下次我問問雅娘”


    所以是崔南觀也不知道。


    子房醒了,眾人也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李芳華出了月子,一清早就去崔老夫人的景暉苑請安,崔老夫人看著她,滿臉慈愛地拉住她的手:“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這女人啊,最怕的就是在月子裏落下病根”


    李芳華甜甜一笑:“讓奶奶擔心了,如今我身子已經痊愈,以後可要日日過來叨擾,到時奶奶可別嫌我煩才是呢”


    崔老夫人嗬嗬的笑:“喜歡都來不及了,哪裏會舍得嫌棄啊”


    崔顏氏在旁也笑:“如今可好,以後你可要多多出來走動才是,咱們妯娌就是要多走動走動才親”


    李芳華應著是。


    崔柳氏在旁看著,也是眼底帶笑,顯然對李芳華這個妾媳,比之前又更滿意了許多。


    景輝堂裏,有李芳華陪著崔老夫人說話,再有幾個小姐夫人湊趣自然熱鬧得很,而竹園裏,子房這兩日的精神不濟,一整日裏,他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昏睡。崔南觀不放心,也不出府了,幹脆將書房的書都搬到房裏,在這裏支起一架屏風直接辦起事來。


    床榻上熟睡的子房一個翻身,迷迷糊糊的睜眼,就看見崔南觀坐在屏風後麵正專心的看著書籍。


    子房眨眨眼,似乎清醒了些許:“你怎麽把書房搬過來了?”


    崔南觀一愣,忙起身朝他走近:“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沒有”子房打著哈欠:“你很忙麽?”


    “還好,都是一些小事”崔南觀摸摸他的頭:“感覺如何,可還好?”


    子房點點頭:“就是有點累,其他的沒什麽”


    崔南觀道:“明日,我再請雅娘過來給你看看,你安心一些”


    子房點了下頭。


    他醒了,崔南觀便沒再忙他的事,陪著子房坐了一會,就讓人給子房準備膳食。


    黃昏時,崔嚴從課堂放學聽說子房不好,又跑去看,一進門就看見崔南觀坐在床邊,子房靠他懷裏,正跟他學習認字。


    崔嚴臉色一紅又忙轉身走了出去。


    因為崔嚴的大嘴巴,子房臥床修養的事第二天就弄得幾個小夥伴都知道了,這其中以曇華縣主最是上心,親手給做了桃花羹,帶著去了崔府看望子房。


    曇華縣主乃是天家之女,夫家又是朝中大臣,崔顏氏跟崔老夫人聽到曇華縣主來了都不由得有些怔愣而詫異。


    崔太老太爺曾是內閣首輔,四年前才退了下來,後來病入膏肓一年多後就駕鶴西去了,隻是沒人知道,太老太爺當初怎麽會想起與張家的親事來,那幾日太老太爺就跟迴光返照似的,應鬧著讓崔坪將張家找了出來,弄出這麽一樁婚事。


    崔南觀雖是崔家二房,但卻是府裏嫡出的大少爺,熱孝期過,崔南觀原本是打算參加科舉,憑他的本事,崔南觀自信考個三元及第不再話下,可是……崔坪不允許,崔坪要讓他履行太老太爺臨終遺言,完成與張家當年的親事。


    張家太老太爺當年曾是朝中大將,曾陪著老皇帝出生入死立下過赫赫戰功,隻是,這伴君如伴虎,張太老太爺功勳越多,老皇帝越是忌憚,最後還是張太老太爺明智,在老皇帝剛有疑心的時候就先辭官走了,這一走就徹底的隱姓埋名,連崔太老太爺都找不到他。


    老皇帝駕崩,張太太老太爺辭世,崔太老太爺心裏念著昔日過命交情,臨終又想了起來,一番嚶嚶叮囑,最後演變成兩家親事。


    兩家是曾經有定過親不假,但張太老太爺在不辭而別之後,曾留下書信,言明了與崔家親事作罷,可是……


    崔坪如今的官位還需要再進一進,可他不需要個才華橫溢的侄兒,與自己同朝為臣,來分享皇帝對自己的注意,崔南觀與張子房的親事,雖然受人非議,可若要深思,誰不會想到,這其中還是他崔大老爺重情重義?至於為什麽娶男妻的是崔南觀而不是崔坪的親兒子崔錦智,透風的牆告訴大家,崔錦智願是願意的,隻因為崔老夫人與老太爺覺得崔南觀是長孫,理應為弟弟讓條出路,為太老太爺完成心願。


    所以,一初時,對於這婚事,崔南觀如何不怨?


    曇華縣主是公主之女,她若是願意,崔坪重情重義的事就能傳得更響,來年內閣之位朝中再派人動動,禦案上,皇帝怎麽也會考慮考慮,這期間,他隻要再做好自己的內務,辦好皇帝吩咐的事,兩年後入閣還不是囊中取物?


    是以得知曇華縣主來了,崔顏氏忙帶人親自迎了過去,曇華縣主與她客套兩聲,見過崔老夫人後直接要去看子房,完全不想與崔顏氏有什麽交集的樣子,氣得崔顏氏暗暗咬碎一口的牙,卻隻能笑著將人送去竹園。


    竹園裏,子房身上蓋著被子靠在床頭,這幾日,崔南觀陪著他,把三字經後麵都讀了,除了一些字筆畫多,子房容易忘記記不住,其他的字,子房倒是都能認得。


    九溪進來報告的時候,子房正看得認真,隻一聽是曇華縣主子房就愣了。九溪笑笑:“主子,我還是拿件外衣給你披著吧”


    子房點頭,他現在雖然不能下床,但要見人也不能太過失禮,等子房弄好九溪才去通傳。


    曇華縣主等在門外,崔顏氏陪著她的身邊,兩個女人都是滿臉笑意一臉親切,看著就像姐妹似的好關係,九溪隨著青梅迎來看著這幕,莫名覺得頭皮發麻。


    “奴婢青梅拜見縣主,大夫人”


    “奴才九溪拜見縣主,大夫人”


    曇華縣主點點頭。


    崔顏氏道:“青梅是竹園裏的大丫頭,如今跟著九溪伺候子房”說完又問:“子房可還在休息?”


    青梅迴道:“主子精神不錯,已經醒了有一會了”


    崔顏氏微微擰眉,忽而朝曇華縣主一笑:“子房年小,貪玩了些”所以沒來接您還請您見諒,不要計較。


    曇華縣主隻是一笑:“大夫人留步吧,有他們兩人帶路便好”


    崔顏氏表情一裂,可抬頭時卻依舊那樣溫柔得體:“如此,那我便先去了”然後看向九溪:“好好伺候著,可別怠慢了縣主”


    九溪與青梅齊聲應是,崔顏氏這才離開。


    曇華縣主被青梅與九溪領進竹園,可她的眼卻一直盯著青梅,青梅被看得心虛,把頭垂得低低的。曇華縣主又看一眼九溪,九溪一臉迷茫卻朝曇華笑笑。


    進門時九溪與曇華縣主倒是進去了,可青梅卻被曇華縣主身後的媽媽攔住了。


    青梅怔愣。


    媽媽隻說:“你留在這裏,裏頭有我們伺候就好”


    青梅看了一眼九溪。


    媽媽擰眉,直接讓兩丫鬟將她請了出去。


    子房靠在床頭,看著曇華進來喊她一聲:“李夫人,您怎麽來了?”


    曇華縣主臉上帶笑:“這是聽說你病了,特意過來看看你”


    子房詫異:“一點小病,哪裏敢勞煩李夫人惦記,還辛苦夫人走這一趟”


    曇華縣主笑說:“別客氣了,昨日欽兒迴去說起,還說今日要過來看你,那孩子玩心大,你要真病了,那孩子過來也怕是煩擾你了,所以我就親自過來看看”


    子房笑道:“到是麻煩你了”


    曇華縣主笑笑,讓媽媽將她準備好的桃花羹拿出來,剛揭開,她就看見子房眼睛亮了。


    “桃花羹!”


    曇華縣主好笑:“你鼻子尖,可是貪吃了?”


    子房臉色一紅,忍不住盯著打開的食盒。


    曇華縣主直接讓媽媽給子房弄了一碗,說:“前兩日,我在上井,看著那裏的桃花開得正好,我就帶了一些迴來做了這羹,今日也帶過來給你嚐嚐,看看我做的這個味道如何”


    “好啊”子房也不客氣,接過碗認真嚐了嚐。


    “如何?”


    子房抿抿唇,笑:“好吃!”


    曇華縣主笑了。


    門外,青梅看著裏頭曇華縣主跟子房說話隨意,態度親和,一點也似剛才對著崔顏氏那般。不由得擰起了眉。九溪站在床邊陪著,時不時都能搭上兩句,青梅擰眉低垂著頭,咬唇。


    崔南觀迴來的時候,曇華縣主也準備告辭,崔南觀送她到門口,曇華縣主搖頭:“你去陪著子房吧,讓九溪送我出去就好”


    九溪明顯一愣。


    崔南觀看著她點頭,曇華縣主轉身離開,九溪立馬跟上,快要出竹園的時候曇華縣主身邊的媽媽突然對九溪低語起來,說的九溪臉色明顯一變。


    竹園裏。


    崔南觀看著放在桌上的湯盅狐疑低嗯了一聲,子房道:“那是李夫人帶來的桃花羹,裏麵還有一些,李夫人說,湯盅放這裏,下次有機會再順道帶給她帶去,順便給她做一盅”


    崔南觀眼底有笑:“這縣主,怕是想要接機會偷師吧?”


    子房點頭:“我覺得也是,不過也沒關係,等我好了做一點沒事的”


    崔南觀點頭,走到床邊坐下。


    “……你看我做什麽?”


    崔南觀盯著子房,忽而抬手,指尖輕輕摸過子房的側臉,子房臉色一紅,崔南觀突然湊近,貼上他的唇瓣:“甜的,桃花味”


    子房臉色更紅,偏開頭想躲。


    崔南觀將他的手抓住,貼近子房,含住他的耳垂。子房身子一顫抖,緊閉著眼。好一會,崔南觀才將他放開:“流雲坊的衣服送來了,你要看看嗎?”


    子房一窘,點頭應了一聲。


    崔南觀起身走向桌邊,子房趁機張嘴大口大口的唿吸,等崔南觀複反時,幾套華美的衣衫已經放到他的眼前。


    衣衫料子很好,繡工精美,子房伸手摸摸,觸感也是十分絲滑順手。


    “真舒服”


    崔南觀道:“這是上好桑蠶絲所做,貼身穿著暖和而且很舒適”


    子房朝他一笑:“謝謝”


    崔南觀微微眯眼:“隻是這麽謝我未免不夠誠意”


    子房懵。


    崔南觀指指自己唇,眼底的笑有些別有深意,子房微窘,連著耳根都一快紅透。


    崔南觀挑眉,故意冷了神色:“既然不想真心謝我,那就算了”說著,就要起身離開床畔。


    子房一急,忙伸手將他抓住,見崔南觀眸光直直的盯著自己,子房整個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你、你坐下”


    崔南觀坐下,盯著他看。


    “閉、閉眼”


    崔南觀挑眉。


    子房又說:“閉眼”


    崔南觀淡淡勾起嘴角,聽話閉眼,片刻了才感覺到子房的唿吸湊近,他心念一動,才要抬手。


    “大少爺!”九溪突然衝了進來。


    子房嚇得一縮,急忙退開,崔南觀的臉色瞬間烏黑。


    九溪驚呆門邊,半天沒迴過神來,直到崔南觀冷冷的眸光射來,九溪才猛然迴神,忙跑出房間。


    “站住!”崔南觀嗬斥。


    九溪雙腿一軟,剛迴身就跪了下去:“大少爺息怒!奴才奴才其實是有事要稟告”


    崔南觀高冷得格外嚇人:“稟告之前先去把規矩再學一遍!”


    “大少爺!”九溪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大少爺,奴才真有要事稟告,才會這般莽撞,大少爺就給奴才一次機會,奴才一定改正”


    床頭,子房聽著九溪的聲音實在可憐,可他也實在尷尬,憋了一會才說:“要不你……你去問問他是什麽事,別耽誤了正事才好”


    崔南觀扭頭看他。


    子房朝他幹幹一笑,幹脆躺了下去,拉過被子將自己蓋起來。


    崔南觀看他這鵪鶉似的樣子,才問九溪:“說吧何事?”


    九溪遲疑:“大少爺……可否在外頭去說?”


    崔南觀擰眉,盯著九溪看了半響,才起身出去。


    園子裏。


    九溪跪倒崔南觀跟前:“今日縣主離開時,曾讓媽媽轉告我,說是青梅身上的香味有問題,還道那種香味與受孕之人最是忌憚,若聞得久了會出大事,還……”九溪話沒說完,就發現崔南觀的臉色陰得可怕,嚇的一口氣全說:“還說最好不要讓青梅接近受孕之人,否則恐子嗣不保!”說完了,九溪伏在地上渾身發抖,也不敢再抬頭了,倒是崔南觀未置一詞,眸光卻深沉而陰鷙得緊。


    子房受孕的事,崔府除了崔二爺與崔柳氏無人知道,就連九溪也是這兩日才知道的,府外,除了雅娘就是崔南觀的那幾個友人知道,那曇華縣主並不知道子房受孕,卻是如此說話……擰緊了眉,崔南觀忽而開口:“將青梅帶來書房”


    九溪應是。


    子房並不知他們二人在外麵說些什麽,隻是醒了這麽一會,又吃了點東西,子房就開始犯困,等崔南觀去而複返之時,床榻上,先前的鵪鶉已經徹底睡了。


    翌日,竹園的大丫頭青梅突然就被發落了,此事一出,倒是讓人詫異了,尤其是發落她的還是崔南觀,就不由得讓人有些想法,隻是子房並不知道此事,那日被崔南觀那麽一欺,謝謝這兩個字他卻是不肯再說了。


    時至月底,再有一月便是新年,崔府裏都開始忙碌起來,同時還有件事,也讓崔府忙於籌備。


    許丹婷的外公一家,在月底的最後一日提前進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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