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難得日頭不錯,子房便圍著屋子一圈一圈的走,看起來像是無聊至極,碧珠隔著那片竹子,看著子房的方向滿臉狐疑。


    “小姐,你看,那大少奶奶是在做什麽呢?”


    李芳華站在窗邊,也盯著子房那邊看。


    子房走了一會,覺得腰酸就又停了下來,隻是剛要坐下,就感覺像是被人盯著一樣,擰擰眉,子房直接起身迴了屋裏。


    李芳華眼看著他關門進屋,自己也神色淡淡地關了窗戶:“大少奶奶不過是在散步,有什麽好奇怪的?”


    碧珠嘀咕:“哪有人像他那樣圍著屋子散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傻呢”


    李芳華隻是輕笑。


    修竹小院裏,隔著一排竹子,李芳華也觀察到了子房那邊的情況,多少也對子房的性子了解了一些,於此,她也隻是歎息一聲。


    李芳華小產,過後自然是需要調養身體的,這一個月都不能出來見風,怕染了病,從她小產過後,崔老夫人就下令,讓竹園的東西多是先緊著她用,子房對此到沒什麽反應,隻是他以往喜歡的酸梅湯沒了……


    崔嚴過來的時候,手裏提著崔柳氏交給他的食盒,隻是剛一進了竹園的院子,崔嚴就看見旁邊的竹林後,似乎已經有人住了,對此,崔嚴擰眉,也沒理會她們直接去了房間。


    “大嫂”一進門,崔嚴就看見子房趴在桌上,似乎睡了。


    崔嚴一愣,放輕腳步上前。


    子房睡得並不太沉,崔嚴走近,他就睜眼了:“你來了,學堂放假了?”


    “大嫂,你困了怎麽不去躺著呢?”


    “也不是很困,就是歇歇”看桌上放著食盒,子房愣:“這是什麽?”


    “哦,這是我娘讓我拿給你的,娘說都是些吃的,嘿嘿,還熱的呢,大嫂你先嚐嚐”


    食盒打開,裏麵放了一個湯盅,還有一疊甘梅,跟一包葡萄幹,對於這些,崔嚴擰眉:“怎麽娘給你這些啊……”


    子房笑笑,撿起甘梅放到嘴裏,剛含住,就酸得他整張臉都擰起來了,但那感覺,很舒服。


    崔嚴看他這樣,拿了顆試試,卻換來他的嫌棄:“什麽啊,這麽酸,怎麽吃啊”


    “不會啊,我覺得挺好”子房眼有笑意,明顯喜歡。


    崔嚴歎:“算了,對了大嫂,這是我娘交代我讓你喝的藥,他說喝了對你身體好的”


    子房一愣。


    對身體好的……自己現在的身體他想到了安胎藥……然後子房的臉就有些紅。


    崔嚴倒沒看出來,隻給他倒了一碗,看著他喝幹淨了,才嘿嘿笑著將湯盅收了。然後就跟子房說起了學堂裏的事來。


    學堂學課,可不單單隻是什麽之乎者也,還有刀劍騎射的課程,因為崔嚴跟徐陽幾人都隨著子房學習過射箭,是以他們的箭法在課堂裏是最突出的,當然也因為這個,院長又給他們增加一項課程——武。


    崔嚴上課的地方叫驪山書院,是個很有名氣的書院,驪山書院所設課類並不單單是文課,還有武課,隻是武課能學者並不太多,加之崔嚴現在年幼,本不在學武課的範圍,還是夫子看他們幾個不錯,才給院長申請下來的名額破格學習。


    現在,驪山書院裏的學生,都管他們四個叫驪山四少!


    子房聽著,臉上也帶著笑意:“真好啊”


    “這也是大嫂你當初教的好”想了想,崔嚴又問:“大嫂,我難得放學迴家,你要不要陪我去外頭玩會?”


    子房愣:“我現在還在禁足,出去,怕是不好吧”


    說到這個,崔嚴就鬱鬱:“大哥也真是,芭蕉園走水,關你什麽事?還禁你的足……”


    子房隻說:“有人遷怒,他也許也是無奈吧”


    “大嫂!”崔嚴怒:“你也該爭取一下的,你要是覺得你人單力薄,還有我!我其實可以不用住在書院裏的”


    子房搖頭:“我有什麽好爭取?芭蕉園走水與我無關,可老夫人厭惡我也是事實,她本就不待見我,我再爭取又何用?況且,我不覺得我需要爭取她”


    “大嫂……”崔嚴愣愣看他。


    子房隻是一笑:“他們,沒那個心,可以讓我去爭取”


    因為對他們也沒有心,所以也不想爭取他們的心。


    子房心裏想的很簡單,他對誰收心,就不會去爭取誰的心,他對誰敞開心,才會想要去爭取,若不然隻會過的太累而已。


    更何況,子房並不覺得自己伏小討好,崔家人,尤其是崔老夫人就會接納自己能對自己改觀。


    有種怨恨,是天生仇視,非討好伏小就能化解的,就像他娘,當年對張老太太一樣也是那麽好,關心她照顧她,事事都會考慮到張老太太好不好,可張老太太呢?非但總找包氏的麻煩,最後還變本加厲起來。


    像是一頭白眼的狼,怎麽樣都改不過來。自己真心錯付不說,最後可能還給了別人機會弄得自己一身的傷。


    子房便是明白這點,是以他從不主動往崔老夫人等人的跟前湊,然而子房如此想法,可能連崔南觀都不知。


    自從崔老夫人病後,他大多時間,都在崔老夫人跟前侍疾,有他陪著,崔老夫人倒也平靜許多,崔南觀也未在崔老夫人麵前提起一句子房的話,這讓崔老夫人甚是滿意。


    一眨眼,幾天時間過了,崔老夫人的病也好了大半,隻是想起李芳華那個沒有保住的孫子,崔老夫人心裏還是一番難受,幸好,許丹婷的孩子沒事,也是因此,更讓崔老夫人愈加重視起許丹婷的這一胎來。


    所謂母憑子貴,也便是如此,自從發現受孕之後,許丹婷不僅得了崔坪夫婦的重視,崔老夫人與老爺子的寶貝,就連崔錦智也開始對她上心,小兩口的日子,比起剛剛成親那會愈發的好,這一胎,似乎讓崔錦智忘記了他之前還想納妾的事,而更讓許丹婷開心的是,她收到母親嫡三娘的來信,說是她外公的官職調動,預計兩個月後全家調來京城。這消息讓許丹婷歡喜的跟什麽似的,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更是讓她忍不住直接去了竹園見張子房。


    這兩日,子房的肚子又大了一些,以前的衣服都有些小了,特別是腰部的位置,子房正苦惱著,外頭就聽九溪來傳:“二少奶奶來了”


    子房一愣,當即就說:“不見”


    可他不見,許丹婷卻已經闖了進來。


    此刻,子房身上僅著褻衣。


    許丹婷強行進來,被嚇得叫了一聲:“呀!大哥你怎麽不穿衣服!”


    “出去”子房臉色陰沉,看許丹婷似乎沒聽見,他直接吼:“滾!”


    許丹婷被嚇了一跳,忙跑出門外,站在門邊高聲的說:“大嫂,你這麽兇做什麽,我又不知你衣衫不整的,我隻是收到娘親的來信,才來告訴你一聲而已,我娘親他們,兩個月後就要進京了,到時候你還可以跟他們問一下大伯他們……”


    “滾!聽見沒有!”房間裏隻有杯子砸了出來。


    許丹婷嚇了一跳,紅著眼,跑了。


    隔壁修竹裏,碧珠站在窗邊看著,不知想起什麽,嗤笑一聲。


    九溪第一次見子房這個生氣,躲在門邊不敢進去。


    房間裏,子房坐在床邊,捂著肚子,臉色氣得有些鐵青,九溪磨磨蹭蹭才朝他走近:“大少奶奶,你、你還好吧?”


    子房當即怒視他:“以後再讓許丹婷進我房裏,那你就去伺候她吧!”


    九溪被嚇得噗通一聲險些跪了。


    托許丹婷的福,因為這個消息子房連著幾日都心裏毛躁,崔南觀看他這兩日陰沉著臉,還以為他是對被禁足一事忍無可忍,遂摸摸他的頭,問:“明日可想出去走走?”


    子房驚訝看他:“可以嗎?”


    崔南觀道:“偷偷的去,不讓他們知曉便是”


    子房當即一笑:“好”


    崔南觀一愣,隨即兩手將他整個拉到懷裏,掌心貼向子房的小腹,才知道他那裏似乎大了一些。


    不知不覺,似乎已經快四個月了。


    翌日,出門的時候,崔南觀將子房打扮成小斯模樣,兩人從前門大大方方的出去,崔複駕著馬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兩人身後,崔南觀則帶著子房直接去了流雲坊綢緞莊。


    掌櫃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見崔南觀衣冠楚楚,氣度不凡,雙眼蹭的就亮了,結果崔南觀卻將他身邊的小斯推了出來:“給他量一下吧”


    掌櫃的明顯愣了,一雙眼盯著子房,子房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什麽,還好掌櫃失態隻是片刻,隻是當掌櫃的給子房量尺寸的時候,崔南觀突然又說:“腰的位置做寬大一些”


    掌櫃:“……”有點淩亂。


    量了尺寸,又與掌櫃的說好取衣服時間,崔南觀就帶著子房走了。


    街頭,崔南觀衣著華貴氣質不凡,整一個鶴立雞群的佳公子,子房小斯打扮,容不出挑其實這都正常,不正常的就是崔南觀這個佳公子,對子房這個小斯的噓寒問暖,曖昧得直引人側目。


    子房受不了,拉拉崔南觀的手:“你能不能收斂一點?這麽多人看著,很不舒服”


    崔南觀哦了一聲,可一迴頭,他就給子房買了串糖葫蘆。


    子房霍霍磨牙,可看糖葫蘆紅彤彤油亮亮的似乎挺不錯,最後子房還是隻咬在糖葫蘆上。


    從崔家出來,崔南觀帶著子房先是去綢緞莊定做了衣服,然後又拉著子房在街頭走了一會,最後再去茶樓歇息聽書,雖然小二對子房一個小斯,居然要讓佳公子親自照顧表示驚訝,但貴人的事,小二哪裏敢多話,隻給他們上了酒菜就退出包廂。


    包間裏,崔南觀推開窗戶,俯視的角度剛好可以將樓下大堂的位置一覽無遺,說書先生手裏拿著驚堂木,口若懸河說著他們自己胡編的故事,卻聽得眾人津津樂道。就連子房也被逗笑了幾次。


    外頭玩了一日,子房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晚上休息的時候,他難得主動地朝崔南觀懷滾進去,崔南觀眸色一沉,突然貼著他說:“以後我們出去一次,迴來你主動伺候我一次吧,嗯?”


    子房一僵,紅著臉將人推開,可還沒來得及逃,就被崔南觀抓了迴去壓住。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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