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丹婷是張家嫡三爺張程的女兒,因為張程當年是許家的上門女婿,所以女兒隨了妻姓,子房對這個親的遠房堂妹,在以前實在是沒有什麽感情,可現在,看著她,子房心裏就有怒火在翻湧,雖然在崔家的這些日子,都快把子房的性子給磨平了,可他心裏一直壓抑著憤怒與不甘,總會在不經意被刺激的時候隱隱翻滾。


    許丹婷見他也在,心裏不免咯噔一下,崔錦智拍拍她的肩膀,攬著著她向崔老太爺走近問安。比起麵對子房的冷淡,崔老夫人明顯更喜歡許丹婷一些,隻拉著她一個勁兒的誇,打趣得許丹婷滿臉通紅才將人放過。


    給兩位老人問安,兩人又向其他長輩敬茶,子房看向他們,淡然著的神色,可身體卻是緊緊繃著,尤其是兩人朝他看來的時候,子房更是下意識地將手捏緊……


    “大嫂?”崔嚴離他最近,最先發現他的異常:“大嫂,你……你不舒服嗎?”


    子房扭頭看他,想對他笑笑,可是卻完全笑不出來。


    要怎麽笑?要怎麽麵對這一家人?子房到現在都有些茫然,他對這裏沒有歸屬感,這裏的人包括他所謂的丈夫,對他來說都隻是比陌生人多了那麽一點熟悉而已。


    笑不出來,子房也不笑了,隻是搖頭:“沒事”


    “大哥……”許丹婷脫口一喊,整個屋裏的氣氛就變得有些怪異。


    崔南觀看向他們的眸色也頓時多了幾分探究。


    子房隻是起身,從容而淡然:“弟妹認錯人了吧?”


    許丹婷一噎,才改口:“大嫂……”


    子房看她一眼,不說話,隻拿了紅包給她,便又坐下。


    崔錦智拉過許丹婷,朝其他兄弟妹妹過去,如果不算子房剛才的冷淡,這一日的敬茶禮其實還是十分融洽的。


    頂著崔家長媳的身份,在受了弟妹的敬茶禮後,子房就起身離開,崔老夫人本就不太待見他自然是隨他去,隻是他離開時,崔南觀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


    出了前廳,子房一個人朝著桃然居走去,推開門,這裏雖然依舊清冷,卻已經不是當初的荒涼,子房步子不停,直接走到那兩棵桃樹前,脫了外衣,擼起袖子就開始給桃樹施肥。


    這院子裏的幾棵桃樹枯了太久,想要徹底救活不太容易,現在好不容易發了嫩芽子房更不敢掉以輕心,而子房也隻有在麵對這些桃樹的時候,才會因為投入全部的精力,而忘記崔家那些煩心的事,隻是……


    “大嫂”


    子房扭頭,看了崔嚴一眼


    “大嫂,你不喜歡二嫂嗎?”崔嚴問他。


    子房隻說:“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無所謂喜不喜歡”


    崔嚴走到他身邊蹲下:“我不喜歡二嫂”


    子房一愣。


    崔嚴擼起袖子跟著子房一起拍土說:“二嫂的眼睛,讓我覺得不舒服,總覺得她好像是在算計什麽”


    子房沒說話。


    崔嚴突然說:“我喜歡大嫂這樣的,幹幹淨淨,尤其眼睛特別好看,很清爽明亮呢”


    子房依舊不說話。


    崔嚴扭頭看他:“大嫂,之前二嫂為什麽要叫你大哥?”


    子房一愣,原本淡淡的眸色也冷了許多:“我不認識他”


    “大嫂……”


    “好了”子房話音冷了:“為什麽你們有的問題,我就一定要迴答?是,我認識她,她是我妹妹,是我堂妹,我會嫁來崔家,就是因為知道她跟崔家有婚約了,我想要攀龍附鳳想要榮華富貴才恬不知恥嫁進崔家,這樣你是不是滿意了?”


    崔嚴結結實實的愣了。


    子房看他不說話,也知道自己一時沒控製住,遷怒他了,可是子房現在就是有些控製不了,尤其是想到許丹婷那副嬌羞幸福的樣子,子房就覺得心裏憋悶的難受,他其實也可以有自己的家庭,溫柔的妻子,疼愛自己的父母,感情深篤的弟弟妹妹,然而現在呢?他全都沒有,而這一切全都是許丹婷的父母所賜!全都是崔家所賜!不想時那是自欺欺人,可真管不住想了時,這心口,怎麽會不疼?深深吸一口氣,子房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而後一句不說,撿起衣服就走。


    子房走得匆匆,也沒看見桃樹後還站著個崔南觀。


    發了一通脾氣,子房並沒有覺得好受,相反心裏更悶,夜晚早早地就歇息了,連崔南觀進來都不知道。


    桃然居被禁足的日子,雖然說是將子房的性子給磨平了,可是在受外物的刺激下還是讓他有些難以忍受,翌日一早醒來,子房便總覺得胸口悶悶,再一想到昨日崔嚴那怔楞的樣子,子房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很複雜,最後長長一歎,梳洗好了,他直接開門出去。


    總覺得想做些什麽道歉……


    在崔家的這些日子,也隻有崔嚴這個孩子,會得空時跑來跟子房親近說話,旁的人,子房想見一麵都不容易,更何況還是他都不想見的情況下……


    有了想法,子房長長唿一口氣。


    因為記著崔家家規,子房這次是從偏門出去,守門的管事問了一下他出門要做的事,以及記錄了一下子房出門的時間就將他放行了,九溪跟在子房身邊,比起當初第一次出門而來,已經安靜了很多。


    “大少奶奶,我們去哪?”九溪問他。


    子房道:“不知道,隨便轉轉,走到哪算哪吧”


    對京城,他其實不熟悉,可九溪聽他的話卻在暗暗的想,他會不會是……想離家出走,不迴去了。


    這次出門,子房總記著昨日崔嚴的樣子,心裏有些鬆動,也下意識地看向街道上的商販,瞧著那些小瞧精致的玩意,子房心裏不由得想了一下,這些小東西,也不知道崔嚴這個富家少爺會不會喜歡……


    正尋思著,前頭還當真看見了崔嚴,跟幾個少年在一起說說笑笑,子房下意識地停了步子。


    九溪指著崔嚴:“大少奶奶,你看,是嚴少爺”


    子房點頭,沒說話,目光看著崔嚴。


    崔嚴站在街邊,把玩著街頭掛在貨架上的一個小玩意,也不知道幾個孩子是跟老板說了什麽,最後崔嚴鬆手,隻招唿大家離開。


    子房站在原地,等崔嚴等人走了,才上前,拿起崔嚴之前把玩過的小東西仔細一看。


    是一枚外形如書的玉佩,玉佩白色,上麵以紅線穿透書骨,垂下的流蘇細長飄逸,很是好看。


    “公子,要買玉嗎?我這可是上好的白玉,玉色通透,好看極了”老板一臉的笑嗬嗬問。


    子房抬眼一問:“這東西,怎麽賣?”


    老板說:“這個,八十兩”


    “八十兩?”子房冷冷哼笑:“八十兩買你這一攤都有多的,就這玉?最多不過十兩,難不成老板是看我一個外鄉人好糊弄?”


    老板一臉肉痛:“公子,我這玉,你看看,這可是上好的玉料,做工精細,而這書麵還能刻字刻圖,十兩銀子,那連這玉的邊角料都買不到啊”


    “是嗎?”子房依舊冷笑:“那不如咱們到衙門理論理論如何?”


    老板臉色一沉:“公子,您這是誠心找事的吧?”


    子房忽而一笑:“隻怕是老板誠心欺負我一個外鄉人吧?”


    兩人這邊僵持不下,再看老板那一臉微怒的樣子,似乎就要發生什麽爭執,倒引得一些百姓扭頭看來,老板這邊還想再說什麽,前頭就走來一人,直接摸了十五兩銀子丟到桌上,兩人扭頭一看,那人卻說:“這玉,我家七爺要了”


    老板頓時大驚:“七爺?可是……那……”老板似乎想說什麽,被對方一瞪,頓時就咽了迴去。


    子房看對方拿過玉佩,微微蹙眉,那人卻朝他行禮,神色恭敬:“公子,我家七爺有請公子”


    子房狐疑。


    九溪戒備地問:“你家七爺?是誰?”


    對方隻看向子房,抱拳:“公子,請”


    “大少奶奶”九溪戒備地拉住子房。


    子房看他,道:“去看看到底是誰吧,這天子腳下,總不至於光天化日的做出什麽命案來”


    對方明顯一噎。


    子房隻轉眼看他:“煩請帶路”


    酒肆,二樓,靠窗處。


    子房隨著對方來到這裏的時候,就看個那個所謂的七爺正坐在窗邊品茶,單看這人的側顏,子房隻覺得他應該是挺出類拔出,卻是不知道這個七爺何以會找上自己……


    帶領子房過來的男人走到七爺身邊,報了一聲便退下去身,七爺扭頭,看向子房的眼底帶著溫潤的笑意:“子房,許久不見,可還別來無恙?”


    子房明顯怔楞:“你是……”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七爺一笑,親自為他拉開椅子:“坐下說話”


    子房朝他還禮,大大方方於他麵前落座。


    七爺拿起茶壺,為他桌前填滿茶杯:“當日匆匆一別,想來子房怕是記得不了”


    子房狐疑:“你是……桃花村人?”


    七爺隻淡淡一笑:“兩個月前,我曾在桃花村見過你的家人”


    子房臉色猛然一變,赫然起身:“你見過他們!他們怎麽樣?可還好?”子房情緒有些激動,起身時不小心撞翻身後的長椅,椅子翻到的聲音在二樓顯得格外刺耳,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包括……斜對角裏,與友人坐在一起的……崔南觀。


    七爺神色溫和:“你別激動,先坐下再說”


    “我……”不自覺的,子房雙手有些顫抖。


    九溪為他將椅子扶起,又拍拍他的肩膀。


    七爺道:“若是我再早幾個月迴來,必定能幫你這個忙”


    子房垂著頭,聲音略微沙啞紅:“你?你我都不相識,你如何幫我?更何況,崔家勢大權大,遠在京城都能將手伸到桃花村去,他們誠心想要逼婚,誰能幫我?”


    七爺擰眉,沉吟片刻,問:“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半年多前,我因為一筆生意,路過桃花村時,被野狼襲擊,還是得你相救,才避免了我人員的傷亡”


    子房一愣,抬頭時,七爺才看見他眼角的微紅:“你……”


    子房一怔,忙撇開臉去:“你說的這事,我有點印象,倒也沒想到你還記得”


    “救命之恩,自不敢忘”


    子房沒說話,隻擰緊眉,抿著唇,好半響才又問他:“你真的,見過我的家人?”


    “嗯”


    “他們……”才開口,子房眼眶似乎更紅,視線模糊:“他們好不好?”


    “你放心,他們很好”七爺說:“你父母與你爺爺他們都分了家,現在幾乎互不往來,聽說你弟弟阿酷,最近在學武,我給他找了個武師專門教他,你父母身體也很好,我進京時,他們還拖我帶了東西給你”


    子房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七爺。


    七爺將早已準備好的包裹,放到桌上,推到子房麵前。


    子房怔楞楞的看著,一時間,居然沒伸手去接。


    桌上的包補,布料劣質,與七爺還有子房身上的衣料都不能相提並論,可是這東西對子房來說,卻重如千斤,幾次想要伸手去拿,都不夠勇氣,隻能看著這包裹,在自己的眼底越來越變得模糊……他在哭,隻是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七爺歎息一聲,親自幫他將包袱打開。


    裏麵的全是一些小東西,有小彈弓,有木質的小弓箭,還有兩件包氏親自做的衣服,跟幾封信……


    小彈弓是子房以前給弟弟妹妹做來玩的,有時候他們會用來打鳥,有時候用來打果子,而那把小弓箭,則是阿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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