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說漏了嘴,硯塵玨灰溜溜的不說話了,隻是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


    清吾想起了少年那兩片被親的紅腫的薄唇,“所以,那個偷親我的人,是你對不對?”


    硯塵玨沉沉的嗯了一聲。


    時隔這麽久,在知道當時的硯塵玨沒有被別人親過,清吾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盯著少年的唇瓣,“隻有我親過?”


    那人紅著臉點頭。


    清吾忍不住綻放出笑容,道:“我一開始是看到了葉嵐闋,我自己都以為自己喜歡他而不自知,可後來又看到了江銘昀的臉。葉嵐闋也便罷了,我是絕不可能喜歡江銘昀的,所以我就明白了,看到誰的臉並不意味著喜歡誰,隻是此刻心裏想起了誰。”


    少年賭氣說:“有什麽區別嗎?”


    清吾點點頭,“當然有區別,區別在於,我想到他們兩個,隻是因為自己敵不過鬼王,希望他們能前來營救。但那鬼王頂著這兩人的臉做出一些輕浮的表情,我實在是接受不了。後來,我就在心裏想你,果然舒服多了。”


    “真的嗎?”少年狐疑地問。


    清吾笑道:“自然是真的,後來我仔細去想,那時候我應該就喜歡你了,不然為什麽接受不了旁人的麵容靠近,隻能接受你呢?”


    這番話哄得少年高興。


    清吾又說:“還有看到你被人親了的嘴巴,我都快被氣死了。要不是喜歡你,誰管你有沒有人別人親過?”


    硯塵玨別扭的說:“我還以為是你的占有欲。”


    嘴上說著最別扭的話,臉上卻洋溢著最甜的笑。


    清吾打了個哈欠,問道:“第三個原因是什麽?”


    說了這麽久的話,她又有些累,但還是想聽硯塵玨把話說完。


    硯塵玨迴答:“江銘昀去山上捉鬼的那天晚上,我聽到了。”


    清吾眼皮有些沉重,“聽到什麽?”


    少年委委屈屈的說:“聽到你為他祈禱,希望他能平安迴來。”


    清吾想不起來了,但卻覺得自己的性子,應當不會為一個見過一次麵的人祈禱,“你是不是記錯了?”


    那人十分堅定,“沒有,我就站在你屋外,你開窗看著江銘昀離開的背影,你說……你說‘但願他能活著迴來’。我絕對沒有記錯,你說了,我嫉妒他,所以想殺他。”


    清吾已經開始昏昏沉沉的了,連著打了三個哈欠,道:“如果我說過,大概也是覺得他自不量力,自言自語罷了。”


    當時的硯塵玨正在氣頭上,心裏存著嫉妒,所以會把某些或許並不怎麽嚴重的話,想象的很嚴重。


    此時此刻,聽著清吾的解釋,他再迴過頭來想,或許這話也沒有什麽的。


    硯塵玨努了努唇,道:“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他沒等到迴應,一低頭,便瞧見那人已經睡著了。


    硯塵玨輕輕把人放平,又把大大小小的盒子收起來,裹上被子抱著她。


    清吾睡著的樣子很乖,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薄唇天生微微上揚,麵無表情的時候也帶著淺淺的笑。


    兩人麵對著麵,硯塵玨輕輕吻了吻清吾的臉頰,睡著的人便皺起了眉頭,嘴裏嗚咽著嚶嚀了一聲。


    硯塵玨以為動著她,讓她不舒坦了,手臂輕輕在她背後拍著。


    “重,好重……”清吾低聲囈語著。


    硯塵玨垂眸看了看她的肚子,鼓鼓的,心裏有些悶痛,“辛苦了。”


    次日一早,清吾是聞著一股子香味醒過來的。


    她睜開眼睛便瞧見硯塵玨正在桌子上擺放著什麽,“買了什麽好吃的?”


    硯塵玨側了下身子,把桌子上的食物展示在清吾麵前。


    清吾懶洋洋的瞧了一眼,抬起一隻手臂。


    少年十分默契的走過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攔腰把她抱起來。


    吃飯的時候,清吾跟個孩子似的靠在他懷裏,由著他把飯菜喂到嘴巴裏才肯吃下去。


    顯然,硯塵玨動作熟練,已經不是頭一迴伺候她了。


    “好吃嗎?”硯塵玨嫻熟的擦了擦她嘴角。


    清吾仍舊懶懶的,沒精打采的點點頭。


    硯塵玨知道,她這是還沒完全睡醒,這會兒不精神呢!


    昨日發生的事情太多,這是把她累壞了,這會兒還沒休息好,才這麽病懨懨的樣子。


    硯塵玨又喂她吃了不少,直到她哼哼著躲開了,他知道她吃不下了。


    放下筷子,硯塵玨親了親她的臉,“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清吾搖搖頭,揉了揉眼睛,“今天還有要緊事要做呢,我要去給七白撐腰。”


    “嗯,你給她撐腰,我給你撐腰。”硯塵玨低笑了聲,她這個有孕的,還要去給人家撐腰,不添麻煩就不錯了。


    清吾抱著他的脖子,“千萬不要放過郭席瑞那個臭男人。”


    等到清吾精神了些,要去跟江七白他們迴合。


    江銘昀和江七白已經先一步來了清吾下榻的客棧。


    清吾驚訝道:“你們倆怎麽過來了?”


    江七白撫著她的手,“你身子不便,不要走來……走來走去的,我請江公子,送我來的。”


    清吾抬眸看了江銘昀一眼,“你不一起去嗎?”


    顯然,這不是江銘昀能決定的,他和江七白對視一眼,兩人都別扭的撇開了視線。


    清吾心裏按捺,這才一晚上,倆人又是怎麽了?


    去找郭席瑞算賬的時候,江銘昀沒有跟過來,而是留在了客棧。


    顯然,他是沒有得到江七白的同意。


    清吾有些擔憂,趁著江七白沒留意,小聲問硯塵玨,“他們是不是沒戲了?”


    硯塵玨卻勾了勾唇,“不會,這是好兆頭。”


    顯然,清吾並不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反而覺得這麽重要的場合江銘昀不在場,有些窩囊。


    硯塵玨解釋說:“江姑娘不讓江銘昀跟來,必然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堪的樣子,依我看,江姑娘這是打算給江銘昀一個機會。”


    聽他這麽一說,清吾覺得也有些道理,心裏跟著歡喜。


    三人到了院子外,硯塵玨抬手收起結界。


    清吾一拍腦袋,“哎呀,壞了,那個女的還在裏麵呢!”


    硯塵玨卻十分鎮靜,眼神裏帶著狠厲,“正好,一起收拾了。”


    話音剛落,硯塵玨才注意到清吾一直盯著自己看,他連忙收起方才兇狠的樣子,有些忐忑。


    他知道,清吾不喜歡他這樣。


    “你剛才好兇啊。”


    清吾這一句話,更是讓硯塵玨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著頭。


    “討厭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清吾搖了搖頭,“覺得有點霸氣,還挺有魅力的。”


    男人可以兇狠,但是不能對自己人兇狠,要對敵人兇狠,尤其是維護媳婦兒的時候,最是要有這個樣子。


    雖然清吾喜歡他溫柔乖巧,但也隻能對她一個人乖巧。


    清吾摸摸他的臉,“不僅不討厭,還有點喜歡。”


    硯塵玨這才重新振作起來,明媚的笑了笑。


    江七白在門前站了好久,大約是在心裏醞釀著等下要說什麽話。


    “要我幫你說嗎?”清吾握住她的手,怕她擔心自己口齒不伶俐,表達得不好,才想幫一幫她。


    但江七白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這一刻,清吾覺得七白其實很勇敢,比她想象的要更勇敢。


    像是終於蓄好了力,江七白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房門沒鎖,鎖了也沒用,硯塵玨施了法的。


    進了院子,江七白看著周遭熟悉的一切,她在這裏生活了近一年,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地方都熟悉極了。


    可唯獨那個枕邊人,讓她覺得陌生。


    至今,江七白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麽郭席瑞要這麽對她。


    她明明已經委曲求全,做了她所有該做的一切,哪怕是像伺候少爺似的伺候他,她也從不曾有過半點怨言。


    兩個人也很少吵架,隻有一次兩人吵得厲害。


    正是郭席瑞賭博輸掉了全部家當的時候,連同他們住的屋子,也一起輸掉了。


    江七白沒法子,心裏覺得什麽都可以沒有,但是不能沒有家啊!


    她從小不曾擁有的那個家,現在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她不能這麽失去。


    於是,她把家中能變賣的東西全部變賣,什麽也沒有留下。


    雖然一無所有,但是江七白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家。


    她願意為了這個家,沒日沒夜的幹活。


    後來采賣果子的日子,和她那段出苦力的日子比起來,簡直是太輕鬆了。


    郭席瑞卻隻是說:“你不是有江銘昀和硯塵燼兩個朋友嗎?你找他們借一點不就行了,何必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看看你身上的汗,臭死了。”


    江七白小聲解釋著:“硯公子,不是我的朋友,隻是我和……阿清交好,硯公子,喜歡阿清,才和我們來往的。至於,至於江公子……”


    她沒繼續說下去,她不知道江銘昀和她算不算是朋友。


    江七白自覺隻是曾經照料過江銘昀幾日,再加上,她和郭席瑞成婚的前一日,江銘昀對她說了那番話,她……她不知道怎麽辦。


    然而,對於她的解釋,郭席瑞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什麽阿清,你少跟她來往,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上迴你也瞧見了,裝模做樣的跑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麽下作的手段,還能讓硯塵燼追來找她。”


    他說著,麵上露出譏諷的表情,“你看她故作清高,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說不定在背地裏用什麽功夫勾著硯塵燼呢!硯塵燼是什麽人,妖族皇子,什麽女人沒見過,若她沒點兒好處,硯塵燼會看上她?”


    這番話戳中了江七白的雷區。


    她臉麵漲得通紅,似乎是被氣的,“你憑什麽,這麽說阿清?她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硯公子早就……喜歡阿清很久了,是費盡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把……把阿清追到的,你怎麽能……這麽詆毀他們?”


    郭席瑞卻冷笑一聲,“喜歡很久,也是那女人的臉算不上絕色,身材倒還不錯,定然是讓硯塵燼得了便宜,又吊著他,一來二去才魔怔了。”


    “阿清很好,你……你閉嘴!”江七白扯著嗓子喊起來。


    她是第一次這麽難看的和別人吵架。


    她可以允許郭席瑞辱罵她,詆毀她,但是阿清不行。


    阿清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對她也很好,還救過她的命!


    郭席瑞憑什麽,憑什麽這麽說她?


    誠然,即便江七白再怎麽有心,憑著口吃也是說不過郭席瑞的。


    江七白氣得大哭起來,這是兩人吵架吵得最兇的一次,比先前郭席瑞敗掉了全部的家當那次,吵得還要厲害。


    從那天開始,江七白不出去做工了。


    任憑賭坊的人找到了家裏,把院子的門都踢壞了。


    郭席瑞才一臉窩囊的把江七白從臥榻上拉起來,“來人要賬了,還不趕緊把錢拿出來,你前幾日做工的錢呢?拿出來!”


    江七白卻板著臉看他,“我不會拿出來的,除非,你承認,你詆毀了阿清。”


    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太過堅決,郭席瑞又是向來被江七白捧著,從來沒有忤逆過的。


    他冷哼一聲,道:“你想都別想,我詆毀她?她是什麽貨色她自己清楚!”


    江七白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徑直打開了房門。


    顯然,郭席瑞被她這樣的舉動嚇到了。


    他不怕江七白,但是害怕賭坊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壯漢。


    幾個壯漢很快就衝了進來,三兩下就把郭席瑞按在了地上。


    領頭的是個大胡子,他對江七白說:“你夫君欠了我們的錢,你知道吧?我瞧著你這家徒四壁的,也沒別的可以抵債,幹脆把這屋子抵了算了。”


    江七白卻攥著拳頭,隱忍著內心的悲戚,堅定地說:“這屋子,早就被他輸給了……輸給了華光門……路姚清,並不是我們所有,所以……不能抵債。”


    郭席瑞一臉驚詫的看著江七白,似乎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江七白,你什麽意思?路姚清不是你朋友嗎?啊?你不拿這屋子抵債,難道要讓這些家夥打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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