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郡大都督府。


    “大都督...”暫為都督府主簿的楊琥愁眉苦臉的對周富貴說道:“大疫之後必有大災,大災處置不當,則會引起大亂啊。”


    “百姓有口飯吃,就不會有大亂。”雪羆軍軍師李清說道。


    “軍師所言甚是...”楊琥聞言點頭道:“可糧何在?”


    燕平涼侯,建忠將軍,東海大都督,東海郡太守周富貴召人議事,有時候在太守衙門,有時候幹脆就在大都督府,也就是原東海王慕容弘的王府。


    而為了節省開支,周富貴或將一眾都督府女婢配於軍士,或將她們遣散,府內仆人也遣散了不少,府內房屋眾多,周富貴、小青、流霞、飛雲也住不了這麽多間,於是多餘的房間就改做他用,或作為軍營,或作為倉稟。


    東海郡的疫情已基本得到控製,但此時此刻,周富貴等人又是麵臨糧食問題了。


    周富貴鼓勵東海郡的百姓恢複耕種,發展農業,但此事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經曆較長時間,最起碼需經曆一個耕種、收獲季節,而原東海王府餘糧與周富貴借的糧,已消耗了不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兵荒馬亂的,又是大疫,數十萬東海郡百姓是嗷嗷待哺,每日裏消耗的糧食可是不計其數的。


    “要不大都督再去借糧?”楊琥隨後問向周富貴道。


    “不妥!”周富貴聞言也是苦著臉搖頭道。


    東海郡富室可不是聚寶盆,不能無休止的索取了,再管他們借糧食的話,就幾乎是明搶了,而明搶的話,必會引起東海富室、望族大亂,他們反抗周富貴,可是遠比東海郡普通百姓大亂要厲害得多,若真如此,還是那句話,周富貴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全部撲滅了,到頭來或死在這東海郡,或灰溜溜的離開東海郡。


    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治理一州一郡,不是那麽容易的,周富貴直感上陣廝殺要痛快、容易得多。


    “大都督說的是...”李清聞言讚同道:“富室餘糧也不多了,他們將這點糧食視為性命一般,可再不能行借糧之舉了...不過大都督勿憂,此事可行借助外力。”


    “外力?為何外力?永守、明秦,以往發出如此之事,是如何應對的?”周富貴聞言問道。


    “大都督,無非是朝廷賜糧、賜錢,或於其他州郡調撥錢、糧,用以救急。”楊琥聞言答道。


    “他大爺的,朝廷?朝廷他大爺的能指望著上嗎?”周富貴聞言大罵道。


    東海郡的疫情已經得到緩解了,燕朝廷封鎖東海郡也就沒那麽嚴密了,可仍是不見燕朝廷或其他州郡一粒米、一文錢到來,看來燕朝廷是打算對東海郡是放任不管了,任其自生自滅。


    “大都督,求人不如求己,佛不渡人人自渡...”李清聞言也是無奈的說道:“可行糴米之舉。”


    “糴米?何處可糴?”楊琥聞言搖頭道:“即便市麵上有些米糧出售,可價格卻是高得嚇人,休說尋常百姓了,大都督你手中的錢可糴幾何?”


    楊琥此言確為實情,兵荒馬亂,大災大疫的,糧可是比油還貴,堪比金銀,而東海郡市麵上的糧食已經由疫錢的鬥米三百文漲到了近千文,鬥米三百文已經算是高價糧了,鬥米千文已經不是尋常百姓家吃得起的了,就連富室、豪紳等也是頭痛不已。


    甚至一些有糧的富室、豪紳等趁機囤積居奇,周富貴得知後,也是無可奈何,還是那句話,除非周富貴用強硬手段,或搶或抓,但如此強硬手段,不到萬不得已,周富貴是不會行此舉的。


    周富貴攻破東海郡,攻取東海王府,是繳獲了不少金銀錢等,可即便周富貴全部拿出來買糧,也是買不了多少的,況且就算是有錢,目前在東海郡,也幾乎是無處可買。


    “目前看來,隻能是糴米以應急了...”周富貴手扶額頭,痛苦得喃喃自語道:“何處買糧?何處買糧?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李清、楊琥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辦法來,隻能是陪著周富貴愁眉苦臉的。


    三人是相對無計,是相對無語。


    “大都督,過江糴米如何?”良久之後,李清靈機一動,問向周富貴道。


    “過江?永守之意是...?”周富貴問道。


    李清摸著臉上三縷稀疏的胡須,點了點頭。


    過江糴米,就是向夏買糧了,可夏會開開心心、順順當當的讓你周大都督買到糧食嗎?然後解你東海郡之危?


    故楊琥搖頭道:“江南魚米之鄉不假,可他們的糧食...會給我等嗎?大都督,即便他們願意,可道路通暢嗎?戰亂多年,無論是水路還是旱路均已絕塞了啊。”


    並且東海郡與長江之間還隔著一個廣陵郡呢。


    李清聞言恨恨的瞪了楊琥一眼,隨後便長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想出個注意,卻又被楊琥否定了,而且否定得李清無話可說。


    “大爺的,不行本督過江搶奪!”周富貴無計可施,氣得隻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氣話。


    “哎,大都督兵強馬壯,可船呢?無舟船可過不了江啊!”楊琥聞言歎道。


    這下換做周富貴恨恨的瞪了楊琥一眼了...楊琥也是否定得周富貴無言以對。


    楊琥所言也是實情,過江劫掠江南,首先必須有舟船,還不能是少數,還不能是小船小舟,還必須擊敗夏強大的舟師...這在目前來說,卻是難以上青天的。


    就算周富貴有舟師,並且可以擊敗夏強大的舟師,然後去江南搶糧,如此一來,就會引起燕、夏紛爭的,周富貴也會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於是三人又於東海郡大都督府內議事堂中,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無計可施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又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毗惡捏著一疊急報,急匆匆的走進了議事堂中,麵色凝重的對周富貴說道:“主人,府外聚集了數十名信使。”


    “數十名信使?發生何事了?”周富貴也感大事不妙,站起身來問向毗惡道。


    李清、楊琥二人也是隱隱的猜出來了,均是轉頭看著毗惡。


    “海西、東台、阜寧等地,海賊襲擾。”毗惡將急報遞給周富貴後答道。


    海西縣有東野翰與奚賁等人救援,情況要好上許多,可其他地方就沒海西縣這麽好運了,甄傲海賊襲擾、劫掠,損失慘重。


    “啪!”周富貴接過急報,粗略看了一遍後,便摜在案上後怒道:“是甄傲人嗎?狗日的,幽州城下大敗,本督還以為他們會消停一段日子,可沒想...沒想到啊...狗日的甄傲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本督再遇他們,斷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定將他們斬為肉泥,以泄心頭之恨!”


    周富貴領軍來到東海郡,是有所圖的,因此拿住了一些甄傲人之後,並未將他們全部斬殺,而是大都放了迴去,可沒想到甄傲人卻不知恩圖報,反倒是趁機劫掠。


    這也太不將周富貴放在眼中了!


    東海郡糧食危機尚未解決,卻又來了甄傲海賊襲擾、劫掠,周富貴心中又怎能不恨?


    “大都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李清勸了周富貴一句,拿起桌上散亂的急報看了一遍後說道:“甄傲海賊一掠便走,倒也是合賊之道,東海郡損失慘重,但也並非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


    “嗯,永守何意?”作為一名大將,作為東海郡之長吏,的確應如李清所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危機還未解決,自己先亂了陣腳,如此非但於事無補,情況還會變得越來越糟糕的,於是周富貴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後,又跪坐在矮案之後問道。


    “大都督...”李清聞言取出一份急報後說道:“此為海西縣急報,數百海賊寇邊,陷陣營奚賁率部斬殺海賊兩百餘,餘者皆逃走,奚賁所部大勝!大都督,這就表明海賊並非是不可戰勝的,隻要我部做好防禦,讓海賊無可乘之機,事情便有轉機。”


    “什麽?奚賁大勝?”剛才周富貴隻是粗略的看了一遍,漏掉了海西縣急報,於是聞言大喜,接過李清手中的急報,又看了一遍後喜道:“奚賁,本督記得他以往隻是名奴隸,卻立下如此大功,本督定有重賞,速速召迴奚賁及所部將士!”


    “大都督...”楊琥聞言看了周富貴一眼,又看了李清一眼後說道:“激賞之事,暫且緩行,迫在眉睫之事,乃是如何防備海賊再襲啊?大都督,軍師,東海郡可是有數百裏海岸啊。”


    “烽火、連甲。”李清說道。


    “烽火、連甲,隻是權宜之計,且為被動之計。”楊琥聞言說道:“即便行烽火、連甲,可錢呢?糧呢?”


    “他娘的,老子要親自去搶錢搶糧了!”東海郡大都督府,傳出了陣陣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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