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上箭失齊發、銃炮轟鳴,打得包衣一片片栽倒。


    包衣可憐嗎?可憐。


    卻更可恨!


    城牆上的守軍在張銓指揮下用弩箭、弓箭、三眼銃射擊,沒有一寸鎧甲,身子骨又很弱的包衣隻要被擊中,就不可能活到明年這個時候。


    地上哀嚎聲一片,包衣走一路死一路。


    一些幸運的包衣,背著用荊棘條編製的背簍排隊背土,走到河岸低頭彎腰荊棘條背簍裏的土就倒進河裏,轉身快速離開。


    可是建奴不讓他們退到後方,要麽再背一包土去填,要麽就從地上扛起不管死活的同伴,抬起來扔進河裏。


    正白旗士兵和科爾沁蒙古騎兵則站在遠處向城牆射箭,壓製明軍射擊。明軍火繩槍手也向正白旗、蒙古軍射擊。至於射包衣,用弓箭、三眼銃就可以,沒多遠。


    城牆上還有弗朗機炮在向敵人射擊,當然也有虎蹲炮在城內發射碎石彈拋射。


    新來的包衣沒有參加挖土、運土、填土,反而被調到後方,其實怕他們看見大批包衣死去被填到河裏。


    一簍簍泥土倒進河裏,一批批包衣鬼哭狼嚎死去,然後被填到河裏。護城河隻填了5仗寬一小段。


    第一波填溝填河的包衣被擊殺殆盡,可是守軍的槍炮弓弩布置,都被建奴一一看在眼中。


    鑲藍旗的阿敏、濟爾哈朗在和袁應泰的交戰中,找迴了被南軍打掉的自信,此時發現了防守薄弱之處。


    東門外護城河十分寬闊,但是這些水本與城外一條河相連,護城河與這條河流有一道水閘阻隔。


    如果奪下水閘,就能把護城河的水放掉!


    阿敏立刻派人向努爾哈赤稟告了計劃,努爾哈赤稱讚道:


    “攻打遼陽第一階段,鑲藍旗野戰敗袁應泰、朱萬良是頭功!如果此計成功,放掉護城河的水、最先入城,那整場大戰,就數鑲藍旗功勞最大,日後封賞絕對第一!”


    阿敏被這麽一畫餅就上頭了,再加上濟爾哈朗從旁勸說誘導,立即決定鑲藍旗主力全軍出動。


    水閘外本有明軍營兵守軍,袁應泰敗退時收迴入城,此時張銓隻得重新派了臨時招募的遼陽義軍守衛。


    這些遼陽義軍本是百姓或難民,戰鬥經驗遠不如營兵,但是張銓遴選成員得當,各個是勇敢的人,其中頭目多與建奴有血仇。


    以區區1000人硬扛鑲藍旗近5000人的進攻。


    原本在城北抵抗建奴主力的張銓,也帶人趕緊支援城東,立刻在城門樓上全力放銃發炮支援,力扛了一個時辰,竟然還不失水閘。


    阿敏大怒,投入鑲藍旗最新補充的野人們,還親自帶領700巴牙喇護軍參戰,這才殺光了守閘義軍,開閘把護城河的水放掉。


    他立功心切,護城河的水剛通過水閘放到河裏,就讓鑲藍旗全體攻城。


    可是,張銓守衛得當,一時間城東穩固沒有失落的風險。


    就在此時,城西忽然大亂。


    一見護城河的水被放掉,明軍的監軍高出、胡應棟等文官,帶頭從城牆用吊籃翻牆逃跑。


    城內頓時大亂,一大批大戶起兵作亂,剩下的蒙古兵也紛紛反叛。


    北門、南門被打開,兩黃旗、正白旗率先入城。


    西門也被打開,祖大壽率軍突圍而走。


    後金軍入城,沒有遭遇阻擊,反而遇到百姓迎接,一些婦女甚至盛裝化妝夾道歡迎。


    這些人當然那不是普通百姓,遼東征戰多年,隻有大戶人家才有製備華服和化妝的財力。普通百姓稍有財力便會逃到關內,留下來的不是最苦的佃戶、獵戶、難民,就是田產、商鋪無數的大族。


    此時遼陽城內的各個大族,尤其是一些大地主、大商人,早就和後金的細作暗通款曲,現在當然搶著表露忠心。


    袁應泰對這些大族非常仁義,想要以此換來大族對他與朝廷的支持。


    大族以盛裝迎接建奴,迴報了他的仁義。


    袁應泰還在望樓上堅守,身邊大盾兵護衛左右,連他自己也舉著盾牌。可是這盾牌沒法守衛遼陽城,甚至連他的安危也守護不住。


    鑲藍旗這邊從城東進不去,幹脆讓代善的兩紅旗在這堵著,他自己率鑲藍旗火速從城北,跟在正白旗、蒙古兵身後入城。


    和努爾哈赤、皇太極進城後忙著消滅殘餘明軍、安撫遼陽大戶不同,他直接帶人往城西去,專門去堵出口,阻止百姓逃離遼陽。


    這麽做是為了多抓包衣,好讓損失較大的鑲藍旗補充奴隸。


    可沒想到,科爾泌部蒙古也是這麽想的,這些蒙古人損失了大批騎兵,又不能對那些與努爾哈赤有舊的大戶下手搶劫,隻能來城西抓奴隸。


    遼陽大批平民在逃難,建奴和蒙古的馬匹堵塞道路,到處都是人在怒罵和哀嚎,場麵極度失控。


    “都!都!都!”


    西邊傳來一陣陣號角。


    隨著號角聲傳入城內,原本嘈雜的各種人,忽然全都安靜下來。


    “都!都!都!”


    城裏百姓、潰兵、建奴兵、蒙古兵紛紛往西邊看,隔著城牆什麽也沒看到。


    但是這個號角的聲音揪起他們每一個人的心。


    因為那是明軍的號角!


    遼陽西牆之上,正慌不擇路,準備逃竄的殘餘守軍,在城牆上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大隊明朝援軍到了!


    旗幟整齊威武,號角洪亮雄渾,密集如林的長槍,看起來就像一片樹林,還偏偏是跑步向遼陽靠近。


    難以想象,如果遼陽的那些兵馬,有這樣的氣勢和鬥誌,那遼東的百姓們還會發愁嗎?還會擔心不能好好耕作放牧,整天怕天塌下來嗎?


    其實,這裏麵就有不少的遼兵,甚至還有剛才從遼陽逃竄出來的兵馬。


    王宏宇、張名世、趙涵年、秦靈、周義傑、薑弼、尤世祿、趙率教、劉渠、羅一貫,以及剛剛逃跑現在又返迴的祖大壽等將領,率領接近2萬兵馬殺了迴來。


    王宏宇在遼河畔,聽說遼陽告急,就和廣寧副將劉渠、參將羅一貫,以及所有負傷不重的川、浙、土、三邊兵馬趕來支援。


    決不能讓建奴白白占據了遼陽,這座遼東第一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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