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一直沒說話,在聽著思考的徐霞客,問了一個很值得注意的問題。


    “問得好!”


    王宏宇很是欣喜,他很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有這種思考和警覺。


    徐霞客不是儒家進士,並不認同嚴格恪守等級關係,有些話該說就說:“如果操作不當,就會遭到土客雙方的排擠,那樣將失去立足之地。”


    “這就要看我們的策略和操作。如果我方勢力弱且得罪人,那毫無疑問,會被土客雙方排擠,最後隻能走人或者向其中一方做妥協。


    可如果我們既實力強震懾住群小,又能搞好統一戰線,跟土客雙方都有合作往來,那麽跳出來反對的就是自絕於天下。”


    眾人都點了點頭,策略很重要,操作和落實的能力則是保障。


    在眾人以為他說完的時候,王宏宇卻繼續開口:“建設軍屯團結住兩邊開明的官員和地主,但要想開發廣西、化解土客矛盾,還需要給土客雙方的農民、工匠一個進入體係、可以有個人發展的渠道。


    所以,建設軍屯要應對好土客矛盾,團結好開明上層,好好依靠兩邊的中下層。隻有如此才能真的振興西南,讓大明實力再上一個台階。”


    眾人都感受到震撼,大夥想到站穩和團結這一層,王宏宇這邊直接更高幾層,想得是依靠中下層,改變此處局麵的事。


    “大人英明!”


    ……


    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則要重視敵人。


    接下來幾天,王宏宇一行表現得非常友好,與縣城裏的客家大戶、富商都很融洽。


    有這個態度,這些客家大戶當然也都表態支持經略大人的建設軍屯。


    王宏宇大手一揮,直接談好工礦產業讓他們參與。


    幾日後,又巡查改土歸流的一些州縣。


    這次平定奢安之亂、改土歸流之前,府州大小的土司,要麽遷到川黔去統轄一個縣,要麽留在本地變為府州的主要官員。


    還有些縣級別的小土司,遷到川黔就成了鄉土司,其實就變成鄉的大戶。留下來的小土司,則變成縣令、縣丞。


    這一過程推進得很快,當然也積攢了不少怨言。


    王宏宇卻大膽走訪,身後的渾河軍跟著,相當於一次走訪閱兵震懾。


    不滿的原土司和一些下屬,看到渾河軍裝備如此精良,氣場又是百戰殺敵無數的可怕氣息,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不能跟王宏宇叫板。


    這是震懾,是必不可少的,同時還有能讓人真的拿到的“胡蘿卜”。


    建設軍屯招人。


    招募之前土司下的兇猛狼兵,這一下就讓他們從“失業”中看到了希望。


    還招募吏員,土人中識字、會漢語且支持自己的人,就可以招募進來,作為初級生產隊級別的吏員,發揮他們深熟本地情況、可以翻譯、又吃苦耐勞的優勢。


    這裏麵用了一個很巧妙的錯位。


    客家的漢人招募為工匠、礦工以及搞貿易。


    這是讓他們賺錢,但是不在本地掌權。


    如此給了好處,卻不會讓較少的客家人地位在更多的土人之上。


    與一般官府剛好錯位。


    本地的土人則發掘吏員,擅戰的失業狼兵作為建設軍屯的兵馬。


    這是讓他們一些人真的當了吏員、兵馬,體會到建設軍屯按照新軍組織方式內的平等和權利。


    如此他們真的感受到平等對待,與外麵被客家人不平等看待形成相反情況。


    給中下層客家人吃飽飯、賺點錢的機會;讓土著人中下層有能力者地位上升、感受到自下而上的團隊。


    這樣的建設軍屯,就能慢慢把土客兩邊中下層爭取到。


    王宏宇跟眾人討論出了計劃,還需要真實有效地落實。


    有的時候很多計劃很好,但中層的貌合神離,就能打著招牌就給直接搞變味了。


    所以,戰術上要重視!


    找到可靠中層、發動起下層參與,兩者結合一同推進,這叫戰術上重視。


    王徵、周義傑、李廷謙等人都是自己身邊的幹將。


    徐霞客更是寶藏人物,雖然讓他在廣西雲遊和發展建設軍屯,從邏輯上非常合適。


    但是近期還真舍不得。


    而且要讓他出去任職也要去雲南,因為徐霞客一生在雲南大理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記,跟雲南一位年輕土司成為至交。


    雲南暫時是統戰和平衡為主,還不到派出徐霞客的時候。


    讓他跟著走一走,先把湖廣、川黔遊曆發展遍,在西南聯合學堂把地理學、旅遊學搞好,帶動生物、探險、命名等學科發展起來,再放他出去吧~


    目前身邊還有一人--南皋書院的士子艾友蘭


    艾友蘭雖然才30歲相對來說很年輕,但憑借其對王學的思考,以及這段日子的實踐,相信他能做得不比他哥哥艾友芝差。


    他是個不錯的人選,但還要有其他人。


    翻了翻手中的信,曹學銓這個名字,倒還真不算太陌生。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句話可太有名了。


    有一些見識有限的人,以為這句話是歌頌不讀書……


    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記憶裏寫出這句名言的曹學銓,可是一位真正的文豪,藏書超過萬卷,比西書七千卷還多一些呢。


    他恰恰是號召讀書人務實,要像普通勞動者學一學不能忘本,而不是讀書當了負心的人上人。


    如果說在廣西搞建設軍屯,按照剛才的戰略團結土客雙方開明者、依靠雙方的中下層。


    那恐怕沒人比曹學銓更合適。


    他是藏書上萬卷的大文豪,對文學、詩歌、地理、天文、禪理、音律、諸子百家都有一定研究,卻對宗室、土司、官員批評他們是人上人當了負心人。


    這份立場就是天然的盟友~


    他是廣西右參議,是一名開明官員,本身就屬於團結的對象。


    其團結身份類似的人非常方便~


    他歌頌實際勞動的普通百姓,願意觀察、支持和書寫勞動者的真實樣貌,號召讀書人也不忘勞動。


    這個行為正符合王宏宇的戰略~


    曹學銓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王宏宇也先不動聲色,先不去廣西首府桂林,而是在南寧府多考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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