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桐身為一尾魚的確是有了諸多的限製,但麵前這高大的怪獸顯然也有它的困擾,比如它因為龐大的體型而變得異常沉重的身體。


    跳躍終究需要花費許多氣力,常京桐狼狽地再次往地上一趴,骨碌碌地滾到了屏障邊緣。


    “哼!”


    門角獸噴出一串粗重的氣息,像砸地鼠一樣敲擊地麵顯然讓它的脾氣不斷攀升,在又一次和那條灰撲撲的小蟲子失之交臂後,它猛地抬起雙手,開始不管不顧地往地上隨意砸動。


    常京桐吃了一驚,正想起身躍開,卻被對方往側邊砸落的拳頭尾指擊中,這一下差點讓她五髒六腑都移位。


    她的雙手本能地抓撓在門角獸的尾指上,帶出了數條細密的傷痕,卻沒能阻止它的發狂。


    常京桐全然沒有心思亂看,她的尾巴用盡全力撲騰,將身子帶入灌木叢中,忍著植物刮擦身子的痛楚,蒙頭沿著這條灌木一路朝前爬去。


    “啊——!”


    “走開!走開!”


    “這門角獸是瞎了嗎?!魚在那裏!那裏!”


    裏外的混亂早就奪得了上位的霍爾卡大人的注意。


    一個更為全麵的投影正清晰地懸浮在他麵前,他自然很快就察覺了那條普拉托魚的心思。


    借由門角獸的力量來打擊屏障,對普拉托魚有限的智商而言,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巧思,隻可惜門角獸有著極其不可控的脾氣,這一下門角獸發怒帶來的傷害,恐怕足以讓普拉托魚迅速失去行動能力。


    “還請各位冷靜一些。本場地所用的屏障是聯盟推出的最新款式,其穩定性和抗打擊能力足以抵禦門角獸的攻擊……”


    “咳。”


    常京桐忍過一陣令人眩暈的痛楚後便聽到了這個噩耗。


    她通過地麵的震顫判斷門角獸發瘋的結束和隨之而來的靠近。


    恐怕身為野獸,門角獸的嗅覺也不容小覷,這才能迅速定位她的位置。


    常京桐定了定神,腦海裏一一掠過她如今手上貧瘠的砝碼,決定賭一賭。


    她在門角獸的靠近中閉上了眼睛。


    常京桐想要和外在生物進行交流溝通的欲望達到了頂峰。


    她試著在這種心驚肉跳的環境裏迴想每一次意識中躍出字體時的模樣。


    她所看到的字體是她所熟知的語言,那對於其他物種而言,這種交流的方式又能夠在他們的腦海之中留下些什麽呢?


    常京桐試著複刻每一次腦海中文字浮現出來時的奇妙體會,在這之中努力喚醒殘留在她體內的原主意識。


    隻有原主才最了解如何運用它自己的身體。


    在閉眼後昏暗下來的世界裏,迎麵撲來的氣流將她的心跳閾值拉到了最高,強烈的心跳聲隱約要打破她的胸腔,通過氣流帶來的門角獸腥臭的氣味彌漫著常京桐所處的角落。


    她會死的。


    她快死了!


    常京桐猛地睜開眼睛,在拳頭迎麵撲來之時,和門角獸臉上僅剩的一隻眼睛對上。


    “——!”


    魚人尖銳的鳴叫透過屏障朝著外圍擴散,大張的嘴巴撕裂了強行縫合上的嘴角,共鳴聲在空曠的場地裏迴蕩,短暫地讓所有的生物失了神。


    門角獸在刺耳的叫聲中痛苦地向後踉蹌了兩步,四隻手匆匆地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在它的麵前,一塊塊扭曲的色調和線條忽然躍了出來,扭曲了它的世界。耳朵因為近距離的聲音攻擊而短暫地失去了聽覺,刺痛感一路傳到核桃大小的腦袋之中,讓它痛苦地哀嚎起來。


    “啊——!”


    為了觀賞體驗而沒有關上的聲音屏障讓外圍的觀眾吃了大虧,眾人統統捂住了耳朵,在耳道一路連接到大腦的痛楚下大叫起來,卻無論如何都聽不見自己刺耳的叫聲。


    “不是每條普拉托魚都會切除聲帶嗎?!”


    主持人破音的尖銳質問沒有得到迴應,畢竟現在所有人都短暫地出現耳鳴現象,並失去了聽取外來信息的能力。


    在觀察室中百無聊賴地晃動著腳尖的亞森忽然僵坐在原處,淺琥珀色的瞳孔在某個瞬間變得渙散,不知道隔空看到了什麽景象,他咧開嘴角笑了笑。


    看來綁定者已經發現了他送的禮物。


    普拉托魚驚人的痊愈能力讓長時間沒有經過切除手術的野生魚人擁有了強大的攻擊力。


    角鬥場內可沒有捕捉普拉托魚時會攜帶的大型麻醉劑,麻醉劑通過滲透進海水之中,將該海域的普拉托魚悉數藥倒,但麵對一個獨立在陸地上行動的普拉托魚,這就要求攻擊者不僅要有強大的精神抵禦能力,還要擁有強大的射擊能力了。


    “開啟聲音防禦!”


    霍爾卡憤怒地大喊起來。


    在疼痛的催化下,他身上那所謂的貴族涵養顯然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守在他身邊的羅薩斯正抱頭痛叫,卻在下一刻被憤怒的霍爾卡一腳踹翻在地。


    “去讓那群人把聲音防禦打開!”


    羅薩斯被大力提溜了起來,但嗡嗡作響的耳朵並不能讓他聽清楚霍爾卡的命令。


    霍爾卡氣急之下,直接將人從看台上推了下去。


    “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並不能進入觀眾的耳中,卻能清晰地落入常京桐耳朵裏。


    常京桐眨了眨眼睛,幹燥的眼球並不能改善她模糊的視野,但她的嗅覺卻能為她感應到內場之中因為這一聲鳴叫而造成的傷害。


    常京桐一瞬間進入到了某種玄幻的境界,至少她那始終隔著一層迷霧濾鏡的視野不再成為她獲取外界信息的首要來源了。


    她拖著後頭的長尾巴,和痛苦擰扭的門角獸隔開一段距離,雙手搭在那層透明的防護罩上。


    雖然眼睛依然沒能成為她的助力,但其他的感官卻變得異常靈敏,世界通過嗅覺帶來的氣息,聽力傳達的聲響,身體感應到的觸覺,在她麵前展開一個詳盡的地圖布局來。


    她‘看’到了。


    曾經出現在她水箱之外,隨意布置她的去處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從高處驟降,轉瞬間就被濃稠的血液所覆蓋,但還有一個,卻在慢慢地從高處落下來,朝著其中一個和外界氣流相通的口子移動過去。


    常京桐抹了一下下頜,將撕裂的嘴角向著脖頸處流動的血液擦去,但下一刻,口腔裏的舌頭卻下意識伸出,往外圍一舔,將嘴邊周遭的血液搜刮幹淨。


    常京桐的神色平常,似乎並不能感覺到痛楚或嘴裏濃烈的血腥味。


    她再次張開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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