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吊床在常京桐的注視下輕微晃動著,常京桐走到近旁,想了想,又走到了門邊,聽了一會兒外頭的動靜,果然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船務士應該還待在船外,名為待命,實為監督。


    看來還是不夠怕她啊。


    常京桐心中感慨了一句,倒也沒有急著這時候去找貨艙,畢竟他們藏著掖著的事情可能已經告一段落了,現在去打草驚蛇,恐怕吃雞不成還得蝕把米。


    常京桐迴到吊床邊上,試著抓住床頭,右腿抬高放上去,確定吊床穩定後,抬起左腳,整個人翻了個身,幾乎是躍進去的。


    吊床隨著推動而慢慢晃動起來。


    常京桐調整了一下姿勢,伸手進了口袋裏,將好奇了一路的蟋蟀摸了出來。


    那草編的蟋蟀並沒有因為黑霧沼澤擠壓後變形,朝外延伸而出的須須隨著吊床的晃蕩而跟著擺動起來,雖然看上去活靈活現的,但還是難以想象它能發出來那樣的尖嘯。


    常京桐確認過蟋蟀的情況後,便珍而重之地將蟋蟀收迴了口袋裏,兩手放在肚子上,在晃蕩之中開始閉目養神。


    先不論這群人是否良善,說的話是真是假,至少今晚會有一場硬戰要打,這件事應該是不會有變的,至於敵人是這群船員,還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海妖,那就要另說了。


    船長說他們是漁民,雖然常京桐沒有行船的經驗,但這種體積的漁船還是少見的,能狠下心來享用自己同類的漁民更是少有,而且據常京桐的觀察,這裏的每個船員都配備有武器,或是有模有樣的砍刀,或是一根簡陋的木棍。


    但常京桐這一路走下來,捕魚用的漁網,陷阱,釣具等在這艘船上卻是少得可憐,至少常京桐隻在甲板邊緣處見到幾根用長短不一,寬度不同的棍子做成的釣具。


    要不是上頭隨風垂蕩的魚鉤,常京桐還有些不敢認。


    這樣一艘船,是漁船的可能性極低。


    而且即使在童話故事裏,這樣的海妖和航海船之間的糾葛,往往都是由人類這頭挑起的。


    經曆過這麽些世界,常京桐並不認為人就比所謂的妖物良善和高貴了。


    副船長室門外,船務士不敢離門太近,但也不敢離開這扇門,便隻能在門外的走廊裏走來走去。


    一旦有船員好奇看過來時,還會遭到他仇視的憤怒瞪視。


    “怎麽?受了氣了?”


    在又一次將好奇走近的船員瞪走後,船務士便聽到了走廊那頭傳來的調侃聲。


    他轉頭看過去,來的人是舵手,想到可能是船長有了新的指令,船務士心裏暗暗叫苦,卻還是第一時間先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見沒有動靜後,又趕緊攔住靠近的舵手,腳步匆匆地往走廊盡頭挪去。


    “你幹嘛?”舵手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看他慌裏慌張地去看副船長室的門,不免輕蔑地撇了撇嘴,“瞧你緊張的,不過就是個女人。”


    船務士見那房間遲遲沒有動靜,這才有心思應付舵手。


    他能理解舵手對這女人的輕慢,在這之前他也是這麽想的,認為這人極可能是海妖派到這裏來的間諜,左不過是個炮灰,明著是奸細,實則是連海妖都要拋棄她了,這才將她往船上扔,但在先前那女人恐怖且無形的威壓壓迫之下,船務士卻是完全改變想法了。


    “她可不簡單。”船務士壓低聲音,“她發威時,給我的感覺和當年海神出現的時候一模一樣。”


    船務士的話和麵上嚴肅緊張的表情讓舵手心裏打了個突。


    舵手“……有這麽厲害嗎?”


    船務士:“你還記得我們這群信徒當年獻祭了多少才勉強活下來嗎?”


    舵手臉上的嬉笑和輕蔑漸漸收了起來,眉頭緊皺,粗聲粗氣地說道:“當然。那時候我特麽也在跟著你們吃苦的好嗎?”


    船務士:“既然你清楚,那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船務士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當年海神還有所求,但這個女人,她好像什麽都不要,就像真的隻是來這裏增加見聞一樣,而且,她好像,好像很討厭肉豬。”


    這話讓這個角落裏突兀地靜了片刻。


    舵手:“……會不會是那幾隻肉豬太瘦了?這會兒的條件可遠遠比不上當年海神現身的時候。”


    船務士:“可能是吧。”


    船務士感覺自己一說起海神來,便心慌氣短,現在連說起那屋裏的女人時,也有這種症狀。


    他不願意多說,反正意思表達到了就行,舵手自然會懂得怎麽和船長傳話。


    船務士:“行了,你過來,是有什麽話要交代嗎?”


    他被選中成了前頭兵,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既然扭轉不了,他也不想多說什麽,畢竟舵手要是在幫他轉述的時候添油加醋,反而會惹得船長不喜,到時候他兩頭拿不著好,還不如直接進入正題。


    舵手:“你沒有跟那女、那位說太多今晚的事情吧?”


    船務士瞥了舵手一眼,倒是沒有取笑他改口的事情。


    “當然沒有,她也沒問。”


    舵手:“竟然沒問?哎,不管了。船長讓我告訴你,到時候前桅給你準備好繩子,你隻要鑽進去拉緊就成。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在海妖出現的時候,把那位領到甲板上去,到時候她是死是活,是人是妖是神,自然就清楚了。”


    船務士有些不滿:“到時候我哪裏能看清楚情況?”


    他保命都不一定來得及了。


    舵手揮了揮手:“你怕什麽?能看就看,總不會讓你一個人待在上頭的。”


    有了這話,船務士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又往那副船長的房門看了一眼,沒有注意到舵手心虛移開的目光。


    舵手:“行了,我該走了。你到時候放機靈點。”


    船務士:“切,還用你說,快滾吧!”


    舵手張開嘴想懟迴去,又想到他今晚估計是生死難料了,讓一讓他又何妨,便黑著臉將話吞迴去了,轉身頭也不迴地走了。


    等舵手走遠了,船務士當即迴到門邊,湊到門板上聽了一會兒動靜,又默默地在外頭溜達站起崗來。


    。


    “咚——!”


    常京桐一直沒睡,但到底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鍾聲嚇得一激靈,睜開了眼睛。


    鍾聲照例響了三下。


    常京桐往那圓形的窗戶看了一眼,發現外頭的天越發的陰沉了,層層厚雲堆積著,像是隨時可能會下雨的模樣。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船務士掐著嗓子擠出來的聲音。


    “大人,您還在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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