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妹和雅多相談甚歡,趙小妹離開的時候,雅多甚至有些舍不得讓她走。不過,考慮到趙小妹此時正懷有身孕,雅多又不敢把趙小妹留得太晚,按照她們族中的說法,懷孕的人最好不要趕夜路。


    趙小妹順勢和雅多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


    “我下次來,可以把東西帶給你們。”趙小妹笑著說。她的南婪話還說得不是特別好,雖然基本上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但偶爾還有些磕磕絆絆。不過,她的笑容彌補了她在言語上的不足。


    雅多親自把趙小妹送上了轎子。這是祁明誠之前從未有過的待遇。


    南婪是丘陵地帶,多山,因此馬車不適合出行。考慮到趙小妹現在的身體情況,祁明誠便給她安排了轎子。不過,祁明誠和紀良兩個男人就沒有坐轎子,都選擇自己走路。他們這點體力還是有的。


    他們這次迴去,不是迴青青鎮,那太遠了。祁明誠這邊已經開出了很多荒地,而這些地都是需要有人照看的,因此他的人手也分了出去。青青鎮是大本營,其他的地方則陸陸續續建起了“分營”。


    這天晚上,他們就打算在一處分營歇腳。


    趙小妹笑著說:“明誠哥,我還沒有問起元寶山的事。她們信仰山神,若我貿然提起,說不定她們對我也起了戒備之心。所以,我打算先和她們交上朋友。”她雖然很想立刻就幫祁明誠把事情順順利利地解決了,然而辦事是需要講究節奏的。她不能一上來,什麽還不了解就馬上犯了對方的忌諱。


    “你這麽做就對了!其實,元寶山的事情並不急,隻是這麽大的一塊地就這麽砸在我手裏了,我覺得不甘心。”荒地當然是越開越多比較好,就目前來說,祁明誠這邊的荒地數量還沒有達到飽和。


    紀良有些好奇地問:“新妹,你之前和那位雅多都聊了一些什麽?”


    這其實是個普普通通的問題,然而被紀良這麽一問,趙小妹心裏立刻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她微微抬高了一點點聲音,心虛地說:“聊的自然都是女兒家之間的話題了,你、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紀良趕緊說:“好好好,我不問了。”他早已經問過有經驗的婆子們了,女人懷孕時,有時會脾氣古怪,忽然就不想說話了,忽然就生氣了,忽然就難過了……在這種時候,他隻要順著她就好了。


    趙小妹和雅多之間聊的那些話題,確實不好叫男人知道。趙小妹教了雅多很多保養之法,比如說如何保養自己的皮膚,又如何防止胸部下垂等等。除此以外,她們還交流了月事時不同的應對之法。


    哪怕女族中是女人當家的,但雅多的性別依然是女人,她身上有著很多女人的特質。


    趙小妹想了想,又對祁明誠說:“明誠哥,我覺得女族的人不是故意挑事的。她們覺得咱們會觸怒山神,那麽說不定真的發生過山神震怒之事。”在趙小妹看來,和雅多打交道,可比她和眾位秀才夫人、舉人夫人打交道時容易多了。如果她想要交朋友,那麽,她希望自己的朋友是像雅多這樣的。


    “山神震怒……難道是山體滑坡?”祁明誠問。


    趙小妹不懂這些,隻能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果真是山體滑坡,那元寶山就更應該被我們改造成梯田了。”祁明誠說。梯田對於環境的影響是很大的。這裏需要強調的一點是,是影響很大,不是破壞很大。山體的坡度如果大於二十五度,那麽該座山就不適合被改造成梯田。但如果坡度在二十五度以下,梯田的出現反而能防止水土流水。


    元寶山的坡度在十五度左右。這其實是一塊很適合被開發的地。


    趙小妹和紀良都不懂這個,於是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祁明誠。


    祁明誠努力地用這個時代的人能夠聽懂的語言對著他們解釋了一遍,重點強調了山的坡度問題。


    趙小妹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如果元寶山被開發出來了,所謂的山神震怒之事反而就不容易發生了,對不對?我自然是相信明誠哥的,隻不過我們現在要想辦法讓女族的人也相信這一點。”


    趙小妹當然沒有盲目地信任著祁明誠,是因為祁明誠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太過可靠了,她才會相信他說的話。即使他說的很多東西,她之前未曾了解過,但她信任著他的品性,也相信彼此間的感情。


    “你不用太著急,慢慢來就好了。”祁明誠的心情相當不錯,“之前我去找她們的時候,不管我說什麽,她們隻管擺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來,於是談話根本沒法展開。你已經比我厲害很多了。”


    祁明誠當然知道女族的人沒有太壞的心思,然而她們拒絕和他交流這一點就讓他相當頭疼。


    想了想,祁明誠又補充了一句:“總之,你慢慢和她們談就是了。我剛剛還和紀良說了,女族之中有一種秘法染布之術,我們打算和女族的人合作一下,你可以就這個先試探一下她們。”買賣之事應該是可以談的,因為女族的人有時候會把布料交換給其他族的人,用以換取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趙小妹對那種料子也多有注意,說:“我早就覺得雅多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好看了,原來布料是她們自己染的嗎?哎呀,我真是好喜歡啊!如果她們願意把這種布料拿出來賣的話,我肯定第一個就買裏,然後給自己做件新衣服穿。啊,還得給玉珠兒備上幾匹。明誠哥,這種布料還有別的顏色嗎?”


    “我哪能知道這麽多?隻知道她們染出來的布,顏色都比別的布要鮮亮些。”祁明誠說。


    因趙小妹坐在轎子上,紀良隻能抬高了腦袋,仰視著小妹,說:“新妹……”


    “這料子不適合和男人做衣服。到時候我給你縫個荷包吧。”趙小妹說。


    紀良心滿意足了。祁明誠立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紀良也就隻有這點出息了!


    趙小妹又笑著看向了祁明誠的方向,說:“明誠哥,我也給你縫個荷包吧。你一個,二哥一個,正好是一對的。怎樣?”因為趙成義已經寫信迴家稟明母親了,如今家裏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情誼。


    祁明誠高興地說:“好啊!”紀良立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祁明誠也就隻有這點出息了!


    “雖然明誠哥總是說這個事情不急,不過,我還是想在明年二三月之前把這個事情辦妥了。”趙小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過了那個時候,我要照顧南生,短時間內都分不出時間和精力來了。”


    “男生?”祁明誠問。


    “就是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因為是在南婪生的,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小名都叫南生了。”趙小妹幸福地笑著。她之前和雅多聊到了她的幾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又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滿了。


    “南生啊?挺好聽的!”祁明誠笑著說。嗯,如果他和趙成義有孩子,那正好能叫“男”生。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他們終於走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這裏一共住著三十幾個人,其中有兩家原本是災民的農戶,剩下的就都是傷兵了。農戶中有老人,年紀挺大的了,已經做不動地裏的活,於是就主動攬了做飯的工作。此次知道祁明誠要來住一個晚上,他們殺了一隻雞,早早就在爐子上燉上了。


    天已經逐漸黑了下來。在地裏幹活的人應該迴家了。


    祁明誠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看到幾位傷兵,就問:“昌大他們幾個呢?不會還在地裏幹活吧?以後叫他們不用這麽拚命。地裏的活確實要好好幹,可是他們的身體也很重要,不要把自己累壞了。”


    做飯的老人笑了笑,說:“他們已經迴來了,都在房裏待著呢。”


    “那叫他們出來吃飯吧,大家一起吃。”祁明誠又說。


    老人看了趙小妹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原是要一起吃的,隻是您這邊帶著姑奶奶,姑奶奶已經有了身孕,他們肢體殘缺,唯恐嚇住了姑奶奶腹中的孩子。”這時候有種說法,孩子沒有生下來時,魂魄很輕,萬一被人驚著就不好了。因此,明知祁明誠他們肯定不會介意,但大兵們還是自發躲了。


    這樣的心意真是叫人辜負不得,祁明誠便說:“那先把食物給他們送去,別叫他們餓著。”


    趙小妹和紀良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吃完飯,趙小妹放下了筷子,鄭重地對祁明誠說:“明誠哥,你從西北帶來的這些兵們,他們大都還沒有娶上媳婦吧?我想試試能不能給他們做媒。”她說的這個問題是祁明誠之前從未考慮到的。


    雖說這些兵殘了,但他們還能自立根生,也有養家糊口的本事。


    此時的女人地位低,她們有時候不求丈夫如何如何優秀,隻求丈夫們能夠尊重她們、愛護她們。給傷兵們做媒,難度肯定是大的,但他們在婚姻市場上並不是毫無競爭力,總之要看他們的表現了。


    趙小妹就是想要為他們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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