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小姑奶奶卻是一撇嘴,偏著頭“你方才都說你不是傻子,那便是姐姐在哄我,姐姐若是隻是哄我,那前麵的也做不得數,哼,你也不肯同我說實話。哼,騙小孩,哼,不要跟你說話。”


    這倒是我自個挖了個坑,抬頭看著蛋黃二號在上頭一臉無害的笑著……填土!


    我苦著臉道:“是是是,珂兒說的對極。”


    “那你可願與我講講。”蛋黃二號眨著亮晶晶的眸,倒是裝的一臉深沉“你若是同我講個清楚,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想個法子。收迴你那些銀子,然後呀,你便帶著銀子跑的遠遠的,嘿嘿。”


    你確定不是收迴你的一群“姐姐”麽……


    我一臉堅定的看了看遠方,隨後,撒腿就跑!


    事不如心,因著隻是抬頭看著前方,竟是忽略了後麵被我坐了半天的凳子……


    唔,莫不是我壓了你半天,你心生怨恨,故意攔我去路不成,凳兄啊,這關鍵時刻,你這般做法,真真是傷了我一顆真心。


    我正兀自趴在地上對著凳兄苦苦訴說,眼前卻是忽地冒出雙小小的白色錦繡雲紋靴子,靴子的主人吃力的拽著我的袖子,好似想要將我扶起。


    我見她這模樣怪可憐,自個便抖著身子爬了起來,卻不料這孩子撲到我身上,一番折騰,說道:“莫動,我幫你拍下灰塵。”


    我若是沒看錯,這地下其實挺幹淨的……


    好似方才抖著身子爬起來未緩過勁,嗓子依舊抖著:“珂兒真好。”


    我仿佛看見我的名字出現在雷公的冊子上。(說違心的話是會被劈的~)


    “是吧是吧,我也曉得我挺好。”


    狡黠的眸子看的我又是一抖:“是的是的。”


    “所以呀,你盡管大膽放心的同我說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思緒飄迴過往,一幕幕,皆在眼前。


    我坐了下來,將蛋黃二號攬在懷中,輕聲道:“我的意中人自是絕世無雙,她對我也是好極,後來不知怎麽,她好似有些不同,我不曉得緣由,是有一日,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麽了,恍恍惚惚不知為何竟殺了一隻她養了許久的小狐狸,她沒同我說話,我卻曉得她氣了,她氣的時候不會同誰說一句話。”


    我端起桌上未飲盡的塵釀,慢慢的抿著,任由往事迴蕩。


    ——“大人,天色已晚,風景看的差不多了,你該迴去了。”


    ——“嗬,小妖隻是有幸得大人垂憐罷了,又怎敢玷汙大人。”


    ——“大人還是快些走吧,小妖這地小,容不得大人。”


    她未曾於我執劍相對,卻叫我受了多次穿心之痛。


    半個時辰後,蛋黃二號抱著酒壺一臉茫然的再次為我斟了杯酒,:“這便……沒了?”


    “沒了。”


    “嘎?”蛋黃二號歪了歪腦袋“不過是一隻狐狸,何故發這麽大火?”


    我心中有些不快,皺眉道:“莫要胡說。”


    “唔,不過是說了句實話,你倒是兇急了,怪不得落得這個下場。”蛋黃二號皺著包子臉“那你,可曾還歡喜於她?”


    ——我白了她一眼。


    “唔,不喜?”


    ——我再次翻了個白眼。


    “噫,那便是還喜。”


    嗯,孺子可教也。


    “那你為何不去追迴她,喝這些酒又有何用?”


    “鏡子碎了,又怎麽補得迴來?”


    “那便迴趟窯爐重新打磨呀。”


    “那鏡子要多痛。”


    “唔,是哦,那你便同他撒嬌好了,幹嘛就這麽放棄。不過,你做什麽要殺那隻狐狸?”


    “我沒有!”我猛的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喑啞道:“那不是我。”


    蛋黃二號好似被我嚇到,順著我說著:“好好好,沒有,咱才沒有呢,那人也忒壞,這般誤會你,不要也罷。”


    我搖了搖頭,總有一個人,哪怕叫你疼到骨子裏,你也不舍得剜去。


    “姐姐好像說,那人是妖,唔,不同她一起也好,他們說神不該動感情,更不該愛上妖,你不曉得,前些日子淩霄殿裏的一個仙官愛上了妖,後來被發現了,再後來,我再也沒有見到那個仙官了。”蛋黃二號從我懷中跳了下了,垂眸低聲道。


    我頓時語塞,那你明知不可為還非要勸解我半天!


    “你也會怕的吧。”蛋黃二號有些失落。


    “規律我不曉得是誰定的,我也懶得被其所困,我的意中人即便是妖,也未曾傷過一人亦或者一仙的性命。如此,她便不是壞人,她既不是壞人,我又何必要計較她是仙是妖。我心悅她,逆了輪迴也要護她安好,是以,即便是死,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說罷我竟止不住的笑了起來“你不過是個孩子,我怕是瘋了才會同你說這些,走罷,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尋。”


    其實也是我自個不爭氣了,有些事我若是不想說又有誰能逼我說出來,說到底,不過是看在眼前隻是個孩子,況且鋪好了台階,那滿腹不能同那人說的苦辣酸甜便隨之流了出來。


    這一切,不過是癡望罷了。


    折騰了兩個時辰,可算是將這小祖宗哄的舒坦,蹦蹦跳跳的迴了淩霄殿。


    這孩子看起來年齡不大,心智也約麽十來歲,可言語句句皆戳入重點,心思簡單中透著縝密,卻又叫人疑心不起,想來也不平凡,不過,生在這天上的,又有幾個拿不出手。


    不論是好是壞,於我來說,卻也並不想重要。叫他們知道了也好,省的他們再來與我糾纏,隻怕會連累白芷她們,想來還是有些棘手。


    如今兩界關係如同滿弦的弓,小小的動蕩都會使得那一箭放出,不知如今的她如何了,約摸著再也不能同初見那樣悠然的撫琴了吧。如今日日為著即將而來的暴風雨奔波著,是我太過天真,一心隻想著隱於青蘄的身側,竟忘記了留我在身邊的青蘄肩上的擔子又多了個我,她縱然不凡,也有會累的時候。


    直到如今,她連見我一麵都不肯。亦琉森死了,死在了我的手下,我卻隻曉得東躲西藏,縱然我心裏曉得,我不殺人,更不會殺掉琉森,可那場景卻那麽真實的存在記憶裏,午夜時分,夜夜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好似要將它刻在我的的骨子裏,它說,你殺人了。


    你殺了亦琉森,也殺了你自己!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好像前幾日我還在拖著青蘄去街上尋著糖炒栗子,仿佛昨日拿著溫言細語還在耳邊呢喃嘶磨,後來……後來都是,怎麽了?


    對了!栗子!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那日變得……變得不同了,是哪裏?哪裏?


    我頭疼欲裂,這疼痛連自心脈,我忍不住抱住腦袋,拇指緊緊的掐在太陽穴上,周身法力紊亂,隱約中,我仿佛看見眼前似乎站著一個人,那人一直水綠衣裙,黑絲瀑布般披在腦後,隻由一根發帶簡單的箍起兩邊的碎發,她的五官,我卻看不清。


    我伸出手呢喃著,青蘄,是你麽


    我的頭越來越疼,她的嘴唇翁動,好像在說些什麽,我隻覺腦袋快要炸掉,哪裏又聽的清楚,可她卻不依不饒,將那聲音,一一的刻入我腦中。


    她說:你當真那麽歡喜你心中那人,你可知她當初送你迴九重天到底為何意?你於她來說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胡說,胡說”她不是青蘄。不是我努力的想要自己清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那聲音不屑的嗤笑一聲接著道:她為你去尋女媧遺留下的石頭不過是她心中可憐的愧疚罷了,你可想的清楚,她心中對你到底是不是如同你想的那般。


    ——你眼中所謂的愛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她對你一絲的憐憫?


    ——想清楚吧,她不過是利用你罷了,你看,你還不去她身邊的一隻小狐狸。


    ——你看,你沒用了,亦或者變成了威脅,


    ——所以,她不能留你了。


    閉嘴!!!


    ——————————————


    雨打芭蕉,可青丘卻沒有芭蕉,雨隻好一滴滴細碎拍在不知名的樹葉上,如今又是雨季,不同來年的煙雨蒙蒙,同樣的是,夜裏依舊是漆黑。


    星宿和青蘄不同,星宿活在刺眼的陽光下。


    星宿上神可以毫無忌憚去追求她所想要的,而青蘄不同,她隻能在理智中掙紮。


    星宿上神可以輕而易舉解開束縛,無憂無慮,而青蘄不同,這一族的擔子太重,她放不開手。


    星宿上神痛了,可以躲到淩霄之上的九重天裏,由人照拂,而青蘄不同,她一步都退不得。


    是了,我是青蘄。所以,我看的透星宿的所有,卻把自己封入了深淵。


    那日冽秋的樹下,我貪婪的嗅著身側熟悉的氣息,卻始終不能轉身。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我不能同誰說起心事,不能宣泄滿腹的酸澀,這世間唯有脆弱的一方可以得到安慰,是以,我不能脆弱。


    我也難,左右為難。


    隻因著,我是青蘄,她是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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