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兩人俱愣住。


    景夫人眼神頓時警惕起來,看向周圍。


    好在她從一開始就把下人們都叫下去了,這裏除了她們,再沒有旁人。


    “你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說!”


    有些事情,聽得見得說不得,一個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罪過。


    關月倒是輕鬆得很,“我當您是一家人,才這麽問的。”


    景夫人凝視著她,明顯不相信。


    “景家也是大夏普通人家,你既然知道我不想讓他們卷進皇室紛爭,就該知道我並沒有看好誰不看好誰。我父親兄長他們也隻是想安安分分過日子,當個富庶的商人罷了,旁的一概不知。”


    關月聽她說話滴水不漏,笑了笑。


    意料之中。


    她起身,對著景夫人作禮,“夫人說的話,我自記在心間,母親那邊我也會派人轉達。今日天色已晚,想必母親張羅接風宴也累了,我就先退下了。”


    剛才的話著實把景夫人嚇了一跳,也不願再跟她多說什麽,“那你早些迴去休息吧。”


    “是。”


    待關月徹底走出廳堂,看不見人影了,景夫人才長歎一口氣。


    “瞧著是個柔弱乖覺的,沒想到說話做事這般大膽,到底是怎麽養出來的性子?”


    她又看向關子瑤。


    自己女兒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絕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子瑤,你們今日在皇家別苑,當真沒發生什麽事?”


    關子瑤對景夫人一向信任,今日又覺得受了些委屈,聽她問起,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從良妃私下見她,到關月失蹤換衣裳的事;從信王有意刁難,到陸小侯爺摻和進來。


    事無巨細。


    景夫人聽完,沉默良久。


    “今晚我得給你舅舅寫封信,讓他近來行事小心些,不要著了別人的道。”


    “沒錯,是這個理。”


    聽到關子瑤搭腔,景夫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還有你,真得好好磨磨性子了。今日若非關月攔著你,你就準備和信王對峙了,哪來的膽子!”


    關子瑤見罵到了自己身上,連忙解釋,“娘,您怎麽不說關月呢,她膽子比我還大呢!”


    有時候,她都沒反應過來,關月事情都做了。


    “她那是藝高人膽大,就算做了也有撤退的把握,你呢?”


    關子瑤撇撇嘴,“知道了。”


    幾息之後,又覺得不對,“娘,你怎麽能說她比我聰明呢?”


    景夫人抬手用力戳了戳她的額頭,“不然呢?你少跟她接觸,到時候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嘁。”


    關子瑤不信,“說起來,她也沒那麽討厭。”


    若是今日關月不攔著她,任由她頂撞信王,豈不是更能報複替嫁之仇?


    但她沒有。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關月那個小腦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景夫人無奈搖頭,“你以後多長點心吧。她今日還有無異常?”


    關子瑤仔細迴想了一番,“有。”


    “什麽?”


    “她說想種棵紅杏樹。”


    景夫人:“……什麽亂七八糟的。”


    ……


    關月隔天就讓迎香上街買了棵紅杏樹苗,一起在院子圍牆下挖了個洞,將樹苗栽了進去,好好澆水施肥。


    還買了一小兜杏子,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直接吃,一部分切片晾曬做杏幹。


    “小姐,”迎香咬了口脆甜脆甜的杏子,問道,“你怎麽想起種樹了?”


    關月看著剛種下的小樹苗,還不及她腰高,“就是覺得這院子單調了些,添分新意。”


    陸淮舟話說得沒錯,但她該做的還是得做,隻不過要再小心些,再隱晦些。


    “迎香,衣裳什麽時候能做好?”


    “奴婢跟掌櫃的說要加急,再過三日就能去取了。小姐平時偏愛素色一些的衣裳,怎麽想起來要件紅色的?”


    關月笑了笑,“覺得不好看?”


    “不是,小姐穿什麽都好看,奴婢隻是有些好奇罷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看到過這樣的衣裳,覺得不錯罷了。”


    關月說這句話時,腦海中是雲書一身紅衣躺在死人堆裏的場景。


    她沒有和迎香多做解釋,另說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誰?”


    “刑部郎中的兒子,張斂。”


    迎香默默記下了,“小姐想知道些什麽?”


    “他平時都去些什麽地方,和誰人交好。”


    迎香:“明白了。”


    景夫人送的銀子很快就派上了用場,迎香在出去了一下午,到晚間終於帶迴了消息。


    “小姐,這位張公子是盛京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平日裏也不好好讀書,就喜歡去紅樓、梨園、酒肆和賭坊,不過都是偷偷去的。”


    關月對此不是很意外,隻問道,“具體地點呢?”


    “煙雲樓。”


    煙雲樓是京中頗負盛名的紅樓,裏麵的姑娘不僅個個貌美,還極具才藝。


    張斂平日就愛去那裏找一個名叫葉婉婉的姑娘,聽她彈琴。


    他去的時候,常點包間,至於到底是不是隻聽琴不做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最近他去煙雲樓倒是沒見葉婉婉,而是兩度點了另一個彈琵琶的姑娘。”


    關月勾了勾嘴角,眼底卻並無笑意,“喜新厭舊嘛。”


    其餘地方都不太固定,迎香大概問出了幾個,關月都一一記下。


    等用過晚飯,天色暗下來,關月打發下人們都去外麵守著,又吩咐迎香守好屋子,不允許人進來,自己則換了身男裝,準備出門。


    “小姐,您自己一個人出去多危險啊!”迎香看著銅鏡中男子模樣的關月,“聽說城中最近不太平,有逃犯未捉拿歸案,您大晚上的還是不要出門了吧?”


    關月將自己的眉描粗了些,隨口應道,“無妨,你看我現在這個打扮,逃犯截我也沒用啊。”


    她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換不了逃犯的生路。


    “可是……”


    “迎香,”關月打斷了她,“我以後要做的事可比這個危險多了,你若是不能習慣,隻怕不適合在我身邊待著。”


    關月正了正自己的束冠,“我不想連累你,你若是怕,我可以讓母親收你進晚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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