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才從地裏挖出來的,整個盛京都沒有比我們家更新鮮的了!”


    迎香見來了客人,立馬起身,殷切地給來人剝殼,“小姐您嚐嚐,保準不吃虧。”


    細白纖長的手指接過肥肥胖胖的花生,入口嚐了嚐,“嗯,不錯,怎麽賣的?”


    “十文一兩,您放心,都是仔細挑選過的。”


    金嬌嬌瞪大眼睛,“這麽貴,便宜些吧,五文,我全買了。”


    迎香一臉苦相,迴頭看了關月一眼,又對麵前人說道,“小姐,真不行,您價壓得太低了,我們來迴車費都不夠。”


    “可是你這……”金嬌嬌手在背簍裏翻來翻去,愣是沒找到一個幹癟或者破口的,“怎麽都是好的。”


    嘀咕之際,正想稍微提提價,就聽一道脆朗的聲音自斜後方的茶樓裏傳出來,須臾便至跟前。


    “金嬌嬌,你又在欺負人!”


    來人身穿橙色長裙,顏色奪目如日落時的漫天雲霞,腰上掛著軟鞭,目光不善。


    關子瑤看了眼關月,又迅速收迴視線,昂首道,“你爹管著戶部,怎會沒錢?還計較這點銀子。”


    “那怎麽了,我爹管錢,我更要學著勤加持家。”金嬌嬌雙手叉腰,用下巴看著關子瑤,一字一頓,“我、沒、錯!”


    關子瑤亦不鬆口,“穀賤傷農,懂不懂啊!給我原價買了,不準還價!”


    “我偏不,你能如何!”


    啪——


    關子瑤一鞭子摔在地上,中氣十足,“那我就揍你。”


    “你有病吧,”金嬌嬌退了兩步,躲在丫鬟身後,“會甩兩下破鞭子了不起?等我學會用刀,就先把你這破鞭子砍成兩節。”


    關子瑤上前一步,指著她,“你再說一句!”


    “你以為自己是誰,讓我說我就得說!”金嬌嬌嘴上不饒人,動作卻乖覺得很。


    一邊往後退,一邊扔了塊碎銀給迎香,“那個什麽,這錢銀綽綽有餘,背簍本小姐一起買了。”


    金嬌嬌指揮丫鬟拿起背簍,自己跑得飛快,待距離遠了,還不忘迴頭瞪關子瑤一眼,“潑辣貨,看你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要你管,摳門精!”


    關子瑤兇完,扭頭,飛快地覷了眼關月,又清了清嗓子,眉頭皺起,“那個,咳咳,被人壓價怎麽都不知道還嘴?還得我出馬。”


    關月目光上下移動,打量了她一眼,剛要說話,就被打斷了。


    “不用謝,我走了。”


    關子瑤深深地看了眼麵前的人,頭也不迴地離開。


    關月品著她眼神中的絲絲愧疚和心虛,莫名道,“她是誰?”


    迎香迴神,留意到關月疑惑的眼神,語氣複雜,“小姐,你連大小姐都不記得了?”


    關月恍然,原來她就是關家大小姐關子瑤。


    性子倒是坦率地別具一格,就是不知這愧疚從何而來。


    “隻是沒想道她會幫我,以為自己看錯了。”


    迎香也有些迷糊,搖頭說道,“奴婢也覺得奇怪,興許是大小姐今日心情好?”


    關月再度抬頭望,人已經不見了。


    身前空空的,花生和背簍都被金嬌嬌買走了,這會子兩人隻能空手朝前走。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盛京早已無人談論鎮國公府的事,街頭巷尾再聽不見質疑和譏諷的言語,仿佛塵埃落定。


    隻是關月怎麽也忘不了,她剛醒來重新站在這條從西往東延伸的長街上時,那些富家子弟不屑的眼神和語氣。


    鎮國公府的覆滅隻是他們的談資,忘了如今綾羅千疊的日子有她爹娘奮勇殺敵的功勞。


    那些企圖反駁,為鎮國公府伸冤的聲音被壓下,聽不到一點迴響。


    ……


    日頭攀高,主仆倆便不再逗留。


    關月讓迎香去租了輛拉菜的車送她們出城,路上,才仔細問起關家的事來。


    家主關庭在兵部任侍郎一職,為人清正,看不出偏向。他娶了兩房,一位是發妻景虹,也就是關子瑤的母親,一位是關月的生母青姨娘。


    作為庶出,關月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桃花村,明明離得不遠,但逢年過節卻從不迴京,也無人前來探望。


    不過每月銀錢倒也沒少給,該置辦的衣裳也都有,雖算不上華麗,卻也絕非便宜貨。


    否則就憑主仆倆的勞作力,隻怕早就餓死在茅草屋裏了。


    迎香說道,“說句實在話,奴婢覺著夫人還挺大方的,雖然不喜歡咱們,不歡迎咱們迴去,但至少沒有克扣錢銀。比起盛京後宅中很多主母已經算良善了。”


    關月斂眸,沒說話。


    迎香以為她是傷心,“小姐可是在怪青姨娘也不來探望?”


    “總歸是親生母親。”關月似是而非地說了這麽一句,倒讓迎香打開了話匣子。


    “青姨娘身子一直不好,成日裏用藥養著,精力欠佳,連院門都不怎麽出,想必確實沒辦法前來探望。況且奴婢聽伺候景夫人的嬤嬤說,若青姨娘有心爭鋒,隻怕咱們這兒會過得更難。”


    “桃花村雖然沒有盛京繁華,但勝在自由,沒那麽多約束。奴婢聽聞很多閨中小姐早早就被婚事綁定了,掙脫不得,終日鬱鬱,至少小姐你不會。”


    關月聽完一笑,“這般處境,你倒挺會安慰自己。”


    不過迎香說得也沒錯。


    官家女子的婚事向來都是作為籌碼為別人添彩的,聚散不由己。


    隻是她雖身在鄉野,卻和盛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婚姻之事,真的能自由自在、不受約束嗎?


    菜車穿過玉米地,抵達桃花村。


    小院葡萄架下的藤椅已經被某位大爺占了,其上唯二的兩串青葡萄也被摘了下來。


    聽到腳步聲,陸淮舟迴頭,眉目清朗,頗為自在,仿佛是在自己家,“迴來了?”


    關月微頓,示意迎香去做飯,而後抬腿走了過去,“還以為陸大人會不習慣鄉野枯燥的日子。”


    “這裏山清水秀,景色極好,怎會不習慣?”他將碗遞過去,裏麵是指甲大小的青葡萄,“就是這葡萄酸了些,嚐嚐?”


    關月垂眸看了眼,神色遲疑,沒說話。


    陸淮舟眉尾一揚,“放心,鹽水泡過,已經不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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