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既然是為令堂買的,那小的便推薦這份。少些糖漿,既滿足口腹之欲,吃起來身體也沒那麽大負擔。”


    上了年紀的人吃甜食,的確得多注意些。


    夥計說的話甚合他心意,江寒點了點單子上的“薯糕”二字,說道,“就按你推薦的來吧。”


    “好嘞,公子您稍等片刻,小的立馬吩咐廚房去做。”


    趁著等候的間隙,江寒打量起這家鋪子來。


    僅從一層的裝潢來看,便可瞧出明顯的江南風味,目光至連接一、二層的樓梯盡頭處止,看不見其上的景致,但他料想不會太差。


    此地瞧著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盛京城中幾處有名的茶樓酒肆都去遍了,日後若有機會,也可以來這裏坐坐。


    很快,夥計就將薯糕端了出來。


    中等大小的竹碟,裝了大半,留了些許空餘。


    “公子,這是您要的東西,請拿好。”


    江寒點了點頭,問了價,正準備付錢時,伸手摸向腰間,卻發現空空如也。


    他低頭一看,錢袋子竟不知何時不見去向。


    江寒一邊左右摸索著,一邊思考到底是如何丟的。


    恍惚之間想到,剛才他站在街中時,有幾個人匆匆從自己麵前跑過。


    隻是那時他未曾留意,也沒想到那賊子膽子如此大,敢從他的身上拿銀子。


    感受到夥計仍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江寒覺得有些窘迫。


    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小哥,我錢袋子好像被人偷了,不知你這兒可否先賒賬?”江寒說完,立馬補充道,“我定會派人將錢送來,若你不放心,跟著我去府中取亦可。”


    夥計有些為難,他也就是一個打雜的,做不得主。


    “公子稍等,這事小的沒法拿主意,待我問問掌櫃的。”


    江寒自是點頭,“請便。”


    見夥計轉身上了二樓,他臉上的熱意才消減了些。


    不多時,一個兩鬢微白的男子跟在夥計身後走了下來。


    “掌櫃的,就是這位公子。”


    莊叔看了江寒一眼,微微頷首,示意夥計繼續去忙碌後,才對他說道,“公子瞧著麵生,是第一次來?”


    莊叔此前亦沒見過他,但看他的衣著和氣度,心裏便有了計較。


    “是。沒想到頭一次就遇到這種情況,讓掌櫃的見笑了。”


    莊叔麵容很是和藹,“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難處?這薯糕公子拿走便可,等方便的時候再把錢送過來。”


    他的話聽在耳朵裏,讓人倍感親切,江寒神態也鬆動了些,“掌櫃的就不怕我一去不迴?”


    莊叔笑道,“不值幾個錢,忘了就忘了吧。”


    這話說得極有水準。


    就算最後錢沒有送過來,那也是他忘記了,而非成心的。


    兩人正說著話,餘光中突然瞥見有人從二層順著樓梯而下。


    定睛一看,正是關月。


    莊叔收聲,抬眼看過去,目光平靜,並沒有在外人麵前表現出熟絡。


    江寒亦順著他的目光而走,落在提著裙擺緩步下階的人身上。


    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


    “莊叔,”關月笑著走近,“我替江公子付了吧,省得再派人跑一趟。”


    她將銀子放在櫃麵上,隻一眼,莊叔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這是想和麵前的人製造些聯係。


    於是他笑道,“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公子覺得呢?”


    關月都主動提出來了,掌櫃的也沒有異議,他若是拒絕,倒顯得有幾分小氣了。


    “既如此,那便多謝關二姑娘了,”江寒略略拱手,“日後若有機會,我定迴請姑娘。”


    “江公子客氣。”


    關月付過錢,在莊叔找完零後,就帶著迎香離開了。


    沒有絲毫逗留,也沒有想同他搭話的意思。


    江寒目光不自覺追隨著她的背影而去,眉毛微挑。


    難不成是他想錯了,對方並沒有多餘的想法,隻是順手解個圍?


    江寒搖了搖頭,不再糾結此事,轉身迴府去。


    江家府邸修繕的中規中矩,從偏門往裏進,先是路過一個小小的花圃,而後移步換景,繞至養有紅白相間錦鯉的水池,再往裏就到前廳了。


    午飯還沒開始,江致遠坐在屋裏喝茶。


    見他迴來,開口問道,“這是買給你母親的?她中午不迴來用飯了。”


    身為中郎將,他身材勻稱,體格強健,眉宇間自帶幾分煞氣,不怒自威。


    閉口不言時,讓人不敢靠近,說話時卻又讓人覺得親近了些。


    今日,王氏和幾位夫人上街挑選布匹,準備做幾件秋衣,興許是聊得投緣,差人迴來遞了話,午間在外用飯。


    “無妨,一會兒我讓人用水冰鎮著,待母親迴來時應該還能保持口感。”


    江寒將手中的東西給了下人,進到前廳同江致遠說話。


    提及曾帆及右相府的事,江致遠有些沉默。


    右相待他一向有禮,但他卻一直未曾與虎共謀。


    此刻也隻能提醒道,“正是多事之秋,出門行事需萬般小心。”


    他替陛下辦事,擔著守護皇宮和保護陛下安危的重任,右相不敢太過為難。


    可總擔心有人會在背地裏使絆子。


    “父親放心,兒子心中有數。”


    江寒說完,又想起今日偶遇關月一事,不由得問道,“兵部侍郎近來動作也挺大的,關二姑娘的婚約雖已解除,但至今好似仍備受矚目。”


    江致遠輕笑一聲,放下茶盞,“如今的情形,能保全自身不被攪進渾水裏已是難得,關庭明哲保身了這麽多年,突然站出來,還真是讓我有些意外。”


    有所行動,就必有所圖。


    即便這是陛下看重他的計策,賦予他權力,也不例外。


    “至於關月此人……”江致遠頓了頓,“沒有接觸,不甚了解。”


    因官場沉浮而命途多舛的女子,他見的太多了,關月亦是其中之一。


    江致遠望著庭院中栽種的樹木,目光幽幽。


    秋風起,樹葉便跟著搖晃,一刻不得閑。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時候,最想置身事外的人最難做。”


    總有人會想盡辦法拖人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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