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年歲幾何了?若能成才,多少年前就該高中了,何苦這會兒還在苦苦讀書?”


    “依我看,他就不是那塊料,書白讀,字也白學,盡早出去打份工糊口算了,省得跟隻吸血蟲似的趴在府中,這老東西也能省點心。”


    她越說越過分,口無遮攔。


    裴朗忍無可忍,吼道,“住口!”


    誰料他的反應讓對方更來勁兒了。


    “你跟誰吼呢?真以為自己了不得!若不是我的勸解,隻怕你如今還跟在那叛國通敵的那家子……嗚嗚嗚……”


    裴朗聽她越發胡來,什麽話都往外蹦,隻能伸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


    裴夫人雖然潑辣不講理,又打又踹的,但終歸是個婦人,拗不過從軍營裏出來的裴朗。


    她被捂得緊了,隻覺得氣不通順,直翻白眼。


    連張嘴咬都做不到。


    裴朗眼底透出幾分狠意。


    有時候,他真想就這麽將人捂死,可下一秒,心又軟了。


    究竟是他的夫人。


    裴朗手稍稍一鬆,就被裴夫人抓住了機會,手腳並用,掙開了他的桎梏。


    稍微退遠一步,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竟然還敢捂我嘴,我說得有錯嗎?你當初死腦筋非要跟著容青幹,多少年也不見得提拔你。人家吃肉你連湯都喝不著……”


    踏、踏、踏、踏。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打斷了院內的叫罵聲。


    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去,眼底皆是錯愕。


    隻見陸淮舟一身緋色官服,手摁在佩刀上,闊步而入。


    先他一步進來的官差將院子圍得水泄不通,拔刀向著裴朗等人。


    “……”裴夫人口中的罵言戛然而止,不自覺朝裴朗身後縮了縮。


    這陣仗,她沒見過。


    裴朗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上前,對著陸淮舟拱手,“陸小侯爺,您這是……?”


    陸淮舟看著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辦案。”


    “敢問您辦的是哪樁案子,為何要將下官府邸圍起來?”


    陸淮舟嘴角微勾,“裴大人做過什麽,自己心裏不清楚?”


    他說得輕飄飄的,語調都不見得有重音,卻聽得裴朗心頭一顫。


    “下官一直嚴守規矩,恪盡職守,還望陸小侯爺明示。”


    “行啊,”陸淮舟從懷中掏出一本案牘遞給他,“抓人辦事,總得師出有名,裴大人好好看看,這上麵的樁樁件件,可曾冤枉了你?”


    案牘裏不曾有鎮國公府相關之事,但他貪汙之事,乃板上釘釘。


    與薊州刺史私下往來,是他背後之人給他安的罪名,證據齊全,所以也寫上了。


    裴朗一目十行,看到尾處,雙手止不住顫抖。


    嘴巴哆嗦著說出一句,“這是汙蔑!小侯爺,這分明就是汙蔑。”


    有些事,他知道,但分明不是他做的,卻摁到了他頭上。


    如此這般細數,他隻怕要下獄砍頭,獲及家人。


    “是不是汙蔑,一查便知。現在還請裴大人主動跟我們走一趟吧,同僚一場,若是被架著出門,可就不好看了。”


    陸淮舟也不收迴案牘,隻揚了揚下巴,示意周圍的人動手。


    裴夫人還要掙紮,直接被官差堵住嘴巴,反剪住雙臂,佝僂著被帶走。


    他們可不是裴朗,需要處處忍讓。


    能在她掙紮叫罵時不動腳,已經是看在陸淮舟的麵子上了。


    怕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態度還算溫和。


    若陸小侯爺不在跟前,她這般潑辣不講理,他們直接開打了。


    哪管什麽夫人小姐。


    既已淪為階下囚,就不要想再擺譜,他們可不會買賬。


    官差將裴府裏裏外外都搜完後,同陸淮舟稟報,“大人,裴雨荷沒在府中。”


    她一大早就出了門,無人知其動向。


    陸淮舟看了裴朗一眼,“無妨,搜捕便是,先把這兩人帶走吧。”


    “是。”


    ……


    彼時,裴雨荷剛剛得到消息。


    她換了衣裳,半遮著臉,隱藏在人群中,看著裴朗等人被帶走。


    長街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皆指指點點,各種猜測。


    “這麽大陣仗,該是犯了什麽事啊?”


    “裴大人沒被押解著,興許隻是配合調查呢?”


    “配合調查也不用把他夫人和抓走吧,你看裴夫人這樣子,被死死摁著,跟罪犯也沒什麽兩樣了。”


    “……”


    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天馬行空地猜測原由。


    裴雨荷此刻腦子亂得很,一句都沒聽進去。


    她不就是今日想辦事,所以早早地離了府嗎?


    為何不到半日,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甚至不敢上前詢問。


    連母親都被帶走了,她若是現身,隻怕會一同下獄。


    “小姐,我們還是先離開吧。”烏行壓著聲音,“離開盛京,再謀他路。”


    烏行是裴朗手下的侍衛,武功極好,人也機靈。


    在見到陸淮舟踏入院門的那一刻,裴朗就示意暗處的烏行趕緊離開。


    他找到了裴雨荷,說明了方才發生的事,還叫她換了衣裳,這才躲過一波搜查。


    隻是在盛京城中,陸淮舟若想找到人,不是難事。


    這一波躲過了,下一波就沒那麽好糊弄了。


    烏行雖沒看到那案牘上具體寫的什麽,但他知道都察院近來辦的,都是重案,能直接入府抓人,還是陸淮舟親自帶隊,不會是小事。


    也幾乎沒可能錯判。


    所以裴朗夫婦大概率是出不來了。


    好在裴雨荷那時不在府中,尚有一絲生機。


    “都已經全城搜捕了,城門處隻怕也如銅牆鐵壁一般,哪裏出得去?”


    烏行一想,覺得也是,“那屬下先帶小姐找個安全的去處,再想想其他辦法。”


    他平日裏不怎麽出現在人前,隻要把裴雨荷安頓好了,自己就能放心地在外麵打探消息。


    沒想到裴雨荷卻拒絕了。


    “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烏行蹙眉,並不讚同,“小姐要辦何事?現在沒什麽事比逃命更重要。”


    裴雨荷眼中皆是偏執,“我的命不值錢,父母都下獄了,躲躲藏藏跟狗一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與其躲著,倒不如拉上人一起死。


    “烏行,你得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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