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府中的確是清淨了不少。


    沒有禮部官員往來,關月也樂得輕鬆。


    她先前不知,但今日玄竹的話為她解了惑,大概能猜到喬鐸進宮麵聖之後發生的事。


    “陛下不想讓這樁婚事繼續,但聖旨既下,金口玉言,斷沒有自己更改的道理,隻能讓辦事的人拖著進度。”


    關庭頷首,“你看得清就好。陛下既然已經動了這般心思,想必這場婚事最後會不了了之,你也可以放心些了。”


    關月笑了笑,“父親為何不想讓我嫁入王府,是因為怕卷入黨派之爭嗎?”


    這話問得直白,關庭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這種事情本就是豪賭,賭對了,榮耀滿門,賭錯了,身首異處。”


    “可父親參過軍,不應該是這樣的性子才對。”


    關庭歎了口氣,“興許就是因為見過了太多殺戮,所以才覺得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吧。”


    一家人和和樂樂,就是好的。


    他抬眸看了關月一眼,見關月似笑非笑,不由得問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父親這種安生日子,以後隻怕是難尋。”


    關庭點頭,“你心裏倒是挺有數的。”


    婚約不成,心下本該鬆快的,但誰能想到關月和侯府有了牽連。


    那侯府就是風暴中心,關月卷在其中,關家自然擺脫不了。


    “你是怎麽想的?”關庭問道,“就這麽和陸小侯爺不清不白的?”


    關月裝傻,“我們之間很清白啊。”


    關庭撇嘴。


    “清白”二字,真是跟你倆半點邊都沾不上。


    “你們的事,我也不多問,但我想知道,陸小侯爺究竟做了什麽,讓永菲宮一夜被封?”


    左思右想,他也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隻能把關月叫來問問。


    “封永菲宮是陛下的意思,父親怎麽會覺得和陸大人有關係?”


    關庭道,“我是慢慢老了,但並非眼盲心瞎。你出事當晚,永菲宮就遭封宮,陛下震怒,婚約名存實亡……這一係列的事情,除了小侯爺,隻怕也沒人幹得出來了。”


    見關月要開口,他又提醒了一句,“不準說謊。”


    關月一愣,輕笑,片刻後正色了幾分。


    “父親真想知道?”


    關庭咬牙,“我都已經上了你們這艘賊船了,總得讓我多知道些事吧!”


    關月初迴府時對他說的話,他記憶猶新。


    她想要自己往上走,掌握更多的話語權。


    但那時候他沒太在意,隻覺得關月不懂官場險惡,人情練達。


    沒想到僅僅是半年時間,她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把自己帶上賊船了。


    他現在即便是想再做個隱形人,旁人也不會同意。


    既然退不了,那便隻能進。


    關月見他如此,倒也沒覺得害怕,反倒輕鬆了些。


    她需要關庭的幫助,有些事情,說開了反倒更好。


    “良妃和她宮裏的假太監有染,被夏帝當場抓住了。”


    “什麽?!”關庭大吃一驚,“這……”


    關月語調平緩,沒有絲毫起伏,反倒是關庭半天沒迴過神來。


    她也不著急,就坐在位子上由他慢慢細想。


    半晌後,關庭終於問道,“那信王?”


    “滴血驗親沒有異議,但想必陛下不太相信。”


    關庭頷首,“一次不忠,終生不用。”


    夏帝性子多疑,他不信才是合理的。


    到這一步,信王幾乎沒有再和太子以及其他皇子相爭的機會。


    興許運氣好,沒多久被趕迴封地;運氣不好,隻怕後麵的日子不會好過。


    也難怪近來信王府什麽動靜都沒有,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良妃一步棋,是死局。


    關庭將前因後果捋了個大概,看向關月的眼神愈發複雜。


    “既然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也沒什麽多餘的話好說,你自己做事時多加小心。”


    “多謝父親。”


    關庭看向窗外,雪景依舊。


    不過難得的是出了太陽,僅僅是看著都覺得比前幾日暖和。


    “今日倒是難得的好天氣,迴去好好休息吧。”


    關月起身,朝他行了一禮,依言退出房門。


    門外,迎香早已等候多時。


    關月領著她往鬆濤苑走,問,“怎麽沒直接迴院子?”


    “奴婢想等小姐一起。”


    關月笑了笑,“走吧,今日也累了,迴去歇歇。”


    ……


    一日日過去,永菲宮照舊被封著,良妃還在,她身邊親近的宮女卻一個個被帶了出去,沒有再迴來。


    這於她而言,仿佛是淩遲,一刀一刀地割在她心裏。


    信王府也寂靜無聲,大門不常開,人員進出極少。


    漸漸到了原定的婚期,眾人見禮部仍舊沒有動作,私下的猜測也多了起來。


    信王一派的人有的見勢不好,另投他處,有的雖留下來了,一心為他謀劃,收獲卻微乎其微。


    當一皇子的血脈被打上疑點時,他所行所言隻要稍有差池,都會成為旁人大肆攻擊的點。


    所以,不能有一點錯處。


    至少,得蟄伏過這個冬天再論。


    等入了三月,春闈臨近,各方學子趕赴盛京,沉寂了一冬雪道融化,桃花氣息吹拂過來,一片祥和。


    關月坐在常記二樓,透過窗縫,看著街上行人如織,問道,“阿堅可進京了?”


    迎香迴答道,“已經進京了,就住在清平客棧。”


    “可做過偽裝?”


    “不曾,”迎香說道,“現在考場盤查嚴格,做偽裝容易被看出來。阿堅的腳已經沒有問題了,這幾個月身子也養好了些,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早就沒有了從前的影子,若不是單獨留意他,看不出來的。”


    “對了小姐,阿堅還說想過來拜見您,您看是……?”


    關月放下即將送到嘴邊的杯盞,搖頭道,“讓他安心備考吧,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


    現在若是被人發現和她有接觸,容易出事。


    “好,奴婢這就讓人告訴他。”


    迎香離開後,關月才抿下一口茶。


    她看著麵前擺放著的一盆綠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開春了,該抽新芽了。


    關月垂了眸子。


    不過最近倒是一直沒聽到陸大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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