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天小心翼翼的嗬護著這個家。


    雖然把院子整理好之後,有些無所事事,但這種平靜的日子,讓他非常舒坦。


    每天,日出日落,他伴在愛人身邊。


    白天,他澆灌野菜,照料花圃。


    夜晚,他獨自彈奏,傾訴心聲。


    他像是一個隱世之人,清心寡欲,三餐一宿,成為他一天全部的生活。


    雖然平凡,簡單,但他很滿足,很快樂,很愜意。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


    十年!


    他已經在這裏,住了整整十年。


    每一天的生活,在別人看來索然無味,但他卻非常享受。


    十年來,他的身體在逐步蒼老。


    雖然魂力還在,但他的肉身隻是凡人之軀,氣血在一天天流逝,他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他這一天,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提著水桶,進入菜園,悉心照料著每一顆野菜。


    遠遠看去,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有些孤獨,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裏一點都不孤單,這本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啾!”


    一頭火烈鳥從半空中唿嘯而去。


    火烈鳥背上,站在兩個少年少女。


    無天隻抬頭稍稍看了眼,便收迴目光,繼續灌溉菜園。


    但火烈鳥去而複返,停在院子上空。


    其背上的兩人,約莫十二三歲,身穿華麗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名門望族的子弟。


    兩人朝下方看去,當看見無天的臉龐時,少女似是活見鬼一樣,小臉上更是瞬間蒼白一片。


    “走!”


    少年急忙喝道,火烈鳥展動羽翅,疾馳而去。


    “哥哥,那人的臉好嚇人。”


    “小妹,再怎麽說,我們也是修者,別這麽膽小。”


    “可那也太嚇人,如果不是因為我是拓脈期的大修者,恐怕會被活活嚇死。”


    “確實有些嚇人,長這麽大,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醜陋的人。”


    兩人雖然已經離去,但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落入無天的耳裏。


    “嚇人?醜陋?”


    無天站在水桶前,看著水麵的倒影,苦笑連連。


    他現在的臉,坑坑窪窪,殘破不堪,已經不成人樣,老實說,還真的有些嚇人。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隻是這十年來,都是他獨自一人生活,加上他的心境,越來越淡泊,倒也沒去怎麽在意。


    但現在看來,還是得雕刻一個麵具才行。


    澆灌完菜園,他坐在花圃前,右手抓著匕首,左手抓著木材,低著頭,一刀一刀的雕刻著。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


    隨著時間慢慢的流逝,太陽已經快要落山。


    也就在這時,無天放下匕首,吹走麵具上麵的木屑和粉末,一個做工不是很精致的麵具,立刻呈現在視線中。


    無天稍稍看了下,又從戰魂戒內,取出一根細繩,綁在麵具左右兩側,隨即戴在臉上。


    麵具的大小,剛好能遮住他全部的臉龐,他還特地去後院的水井照了照,確定能夠遮住臉孔,方才來到二樓的露台上,陪愛人看日落。


    “咚……”


    “鐺……”


    夜晚,一道道動聽的旋律,從院子裏傳出。


    經過十年的彈奏,他在琴技的造詣上,已經稱得上是十全十美。


    他的琴聲,沒有絲毫殺伐之氣,沒有半點戾氣和煞氣,平靜如水,悠悠揚揚,淨化人的心靈。


    他的心,能這麽快就淡泊下來,其實琴聲才是最大的功勞。


    每一次彈琴,他的心就特別安寧,忘卻煩惱,忘卻一切的痛苦。


    一曲終了,無天收起洛神琴,正準備起身,但就在這時,一道爽朗的笑聲在院子外麵響起:“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聽到如此美妙的琴聲,這一趟我來得很值。”


    話落,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從黑夜中一步步走來。


    他身高七尺,如神謫下方,長發披肩,衣袂飄飄,充盈著飄渺之氣。


    他雙眸猶如兩輪皓月,璀璨而明亮,他的眼神,犀利無比,似能窺探人的心靈。


    見到此人,無天那波瀾不驚的雙目,發生了一絲變化,但很快就消失不見,被平靜和淡然取代。


    白衣男子走進院子,停在揚長小道上,看了看眼前的花圃,又看了看兩邊的菜園,臉上不禁爬起一絲笑意。


    “唰!”


    他一步邁出,落在露台之上。


    但他沒有去看無天,與無天並肩而立,抬頭眺望著蒼穹上的彎月,笑道:“我真的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我更沒想到,你會淪落到這麽狼狽的地步。”


    “我真的狼狽嗎?”無天淡笑道。


    “嗬嗬,我真的很不理解,當初那個敢與上天叫板的人,那個令輪迴大陸戰栗的人,為什麽會甘心留在這裏做一個普通人?我真的很費勁,能幫我解答嗎?”白衣男子道。


    無天笑道:“落葉歸根。”


    白衣男子嗬嗬笑道:“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你的根,真的在這裏嗎?”


    無天的目中再起波瀾,轉頭看向白衣男子,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迴去,搖頭道:“根在哪裏,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天色已晚,我就不送你,請迴吧!”


    白衣男子苦笑道:“我們可是老朋友,數千年未見,這麽快就下逐客令,你也未免太不道義了吧!再怎麽說,你也應該留我下來喝一杯不是?”


    無天淡笑道:“如果隻是單純的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我當然歡迎,隻不過我這裏窮鄉僻壤,可沒有好酒招待你。”


    “你沒有,我有。”


    白衣男子收迴目光,看向無天說道,接著手一揮,數十個酒壇憑空顯化而出。


    見狀,無天頗感詫異,搖頭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


    白衣男子笑道:“別的就不說了,相信你也很久沒嚐過酒的味道,來吧,今夜就讓我們不醉不歸。”


    “阿彌陀佛,小僧聞到酒香,一時酒癮上頭,不請自來,若有叨擾之處,還請兩位施主見諒。”


    便在這時,一個光頭和尚從夜空中一步一步走來,他穿著一件破舊的袈裟,手中抓住一個金黃色的大肥腿,滿嘴油膩,看上去極為邋遢。


    見狀,白衣男子當場翻起白眼,道:“死禿驢,你真不是做和尚的料,趕緊去下山還俗吧!”


    “非也非也,酒肉穿腸過,我佛心中坐,誰說和尚要還俗,才能喝酒吃肉?”


    邋遢和尚搖晃著亮錚錚的光頭,一步落在無天身旁,擰起一個酒壇,直接狂飲起來,隨即哈哈笑道:“爽,老友歸來,美酒相伴,人生還有什麽比這更痛快?來來來,今天小僧請客,盡管喝,盡管吃。”


    白衣男子無語道:“禿驢,你是不是搞錯了,這些酒好像都是我的?”


    邋遢和尚怪叫道:“哎呀,我們都已經是幾千年的老朋友,還客氣幹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呃!”


    白衣男子徹底無言以對。


    半夜時分,邋遢和尚和白衣男子方才離去。


    本來,兩人是打算不醉不歸,但無天現在的條件不允許,第一,喝酒傷身,他隻能適量而飲,第二,他需要休息,否則明日會精神恍惚。


    無天站在露台上,目送兩人離去,目中有著一絲笑意。


    白衣男子正是神息,邋遢和尚自然是古天。


    但這一夜,他們隻喝酒敘舊,沒有詢問其他的事。


    比如,神息和古天是怎麽知道,他已經迴到輪迴大陸?神息的真實身份?兩人現在實力如何?


    神息兩人,也沒有問無天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會迴來輪迴大陸?為何要平靜的居住在這?


    這些問題,三人都選擇避而不談。


    不過神息和古天臨走前,留下了五十多壇酒,足夠他喝上好些年。


    兩人的到來,並沒有打擾無天的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清閑又自在。


    半個月後。


    這天早上,無天進入後山狩獵,順便找找看,有沒有什麽靈藥。


    身體一天比一天蒼老,總要想辦法補充流失的氣血才行,否則沒等龍虎迴來,他恐怕真的已經老死。


    他也想過去采購,但赤陽山脈隻有宗門,沒有城池,而且最近的宗門,距離龍村都有數萬裏之遠,憑他現在的條件,最起碼都要好幾年才能趕到。


    何況,別人宗門也不一定會賣給他。


    再者,他一個凡人去購買靈藥,未免有些太過招搖,所以考慮再三,他最終還是打算自己進山去尋找,實在沒有,再另作打算。


    然而找遍整座後山,他都沒能找到一株靈藥。


    這讓他不得不感概,輪迴大陸果然無法和別的大陸相比。


    如天界,遠古大陸,靈萃隨處可見,但在這裏,一株最低級的靈萃,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鬼使神差,他又來到後山的山巔之上。


    或許是因為,他想找迴小時候的那種感覺。


    他站在懸崖邊,雙手負背,雙目微閉,感受著這裏的氣氛,唿吸著這裏的空氣,漸漸地,一絲熟悉的氣息湧上心頭。


    中午時分,無天準備下山,但在這時,一道略顯青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哥哥,這裏到底是不是龍村的遺址?”


    這是一道少女的聲音,傳入無天的耳裏,當下他就判斷出,是半個月前,那個被他嚇壞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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