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聲不響的,蔫人出豹子!”


    乾清宮中,朱允熥放下手中的奏折,身子微微往後仰,整個人都靠在椅子中,看著麵前的魏國公徐輝祖笑道,“給朕來這個?”


    徐輝祖略微低頭,雙手下垂,“臣,在此任上已久,不合規矩!”


    朱允熥沒說話,而是繼續用目光看著他。


    雖他沒說話,可這種沉默,卻讓徐輝祖越發的心中忐忑。


    “你是不是覺得,朕提防著你們?”朱允熥忽然淡淡的開口。


    噗通!


    徐輝祖慌忙跪下,“臣不敢!”


    “既不敢!還給朕來這個?”朱允熥冷笑一聲,搖晃著手裏的奏折,“徐愛卿呀!別人猜測朕也就罷了,連你也要揣摩朕的心思了?”


    “臣不敢!”徐輝祖忙道,“督軍府事關重大,臣是覺得,不能由臣一人始終占據首位之職”


    “皇上!”說著,徐輝祖猛的抬頭,“凡事就怕成了慣例”


    朱允熥看了他幾眼,搖頭道,“起來,坐著說話!”


    徐輝祖的意思他懂!


    這麽關鍵的職位,五軍都督府雖不直接掌握兵權,但對大明軍隊的控製卻超過了兵部。可以說,這是一個容易滋生武人權臣的位子。


    其實在原本時空中,洪武末年五軍都督府就被拆分了。但現時空中,朱允熥他不是朱允炆。


    桀驁跋扈的淮西勳貴,乃至大明的青壯武人都服他。再者從朱允熥入主東宮以來這些年,連年推行對外擴張,五軍都督府這種高效的軍事體質,就延續了下來。


    “你的心思朕知道!”


    朱允熥放下奏折,揉揉太陽穴,“先辭了督軍府的差事,然後再上書拆了五軍都督府是不是?”


    “皇上!”徐輝祖剛坐下,但又馬上瞬間起身,“如今我大明太平盛世”


    “坐!”朱允熥再次出言打斷對方。


    “朕知道你的意思!”朱允熥繼續開口道,“太平盛世就應該發展民生,不應該再滋生武人驕橫之心。況且老一代勳貴軍侯們,沒的沒病得病所以這五軍都督府,該裁撤了是不是?”


    “徐愛卿,你有私心!”


    冷汗,漸漸從徐輝祖的鬢角顯現。


    這幾年他徐輝祖在這個位子上可以說是如坐針氈。


    從大明開國以來,他可以說是除了李文忠之外,最有權力的一任大都督。


    可李文忠那是太上皇的親外甥呀,以前都是跟著太上皇姓朱的!


    他徐輝祖呢?


    驟然被皇上提拔到這個位置上,還一坐就是這麽多年。徐家在軍中的勢力本來就夠大了,這些年來饒是他小心翼翼的,可依舊擋不住更多的人靠過來。


    他並不是如老一輩那樣,是純粹的武人。


    所以坐在這個位子上他想得更多,也不由得他不想。


    連年的戰爭促生了大明武人的驕橫,哪怕是文官們也動不動就喊打喊殺。這使得五軍都督府,已從最開始皇帝所期盼的專門用以參謀軍事的機構,變成了可以左右朝局的龐然大物。


    徐家已是烈火烹油,再往前一步不是錦上添花,可能也是油幹燈枯!


    “你的私心,讓朕有些傷心!”


    忽聽皇帝這麽說,徐輝祖騰的起身,惶恐下拜。


    “朕可是兔死狗烹之君?”


    “臣不敢!”


    “朕可是多疑之君!”


    “臣萬死!”


    朱允熥看著他,又歎口氣,“你的心思朕能猜到一二,你多慮了!”說著,長歎道,“五軍都督府朕是不會裁撤的,而且還會繼續留著,讓邊鎮武將們,有條晉身的路!”


    聞言,徐輝祖詫異的抬頭。


    “現在大明是天下太平,將來呢?”朱允熥笑道,“沒了五軍都督府,兵部掌權文官們懂打仗嗎?”


    “兵部掌權,邊鎮的武將們一輩子就是武夫,一輩子都被文官們冠上隻知道殺人放火的蠢名!”


    “我大明之所以有百戰之師,非我國力深厚之故!更是因為,從上到下,軍中皆有良將!”


    “良將若蒙塵,便是金山銀山也堆不出來戰無不勝之師呀!”


    “上有五軍都督府,中有邊鎮將領提拔製,下有武學。老人帶新人,老將帶小將如此循環,方能使我大明之軍,堪稱虎賁!”


    “朕的良苦用心,你竟是一點都不想?”


    “你若辭了都軍府,朕若拆了都軍府!”朱允熥又冷笑道,“則我大明良將種子盡矣!”


    “朕都不怕你權大,你反倒是怕了!


    “臣有負皇上的良苦用心!”徐輝祖哽咽道,“臣不是怕權大,更不是怕責任重大。而是”


    “你是擔心,別人未必都如你一樣忠心耿耿!”朱允熥笑道,“別人也未必都如你這般,並不貪婪權勢!”


    “皇上!”徐輝祖叩首。


    “朕還年輕著呢,你擔心這個作甚?”朱允熥笑笑,“起來,坐那好好跟朕說話!”


    “謝皇上!”


    “你呀,就是太謹慎了!”朱允熥苦笑道,“有時候,謹慎得像塊木頭,一點英氣勃發的勁兒都沒有!”


    “臣本是愚鈍之人,全賴皇上提拔才有臣的今日!”


    “哈!”朱允熥一笑,“難得呀,朕能聽見徐愛卿你嘴裏冒出來這種馬屁!”


    “臣父在世時說,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身為臣子必須竭力效忠不假。”徐輝祖緩緩道,“可若權勢過大,難保”


    “難保有僭越之心,還是成為眾矢之的?”朱允熥笑道,“你呀!你父親的話你當成座右銘,始終警惕自己沒錯。但是不能,把他用在為臣之道上!”


    “想開你父親也不是那個意思!”朱允熥又道,“你也且放心,朕還年輕著,朕不是皇帝的時候,那些老勳貴們身上都掛著各軍都督的時候,朕都不擔心!”


    “現在朕還用擔心這些嗎?嗬,你擔心以後!以後,若朕不,若是朕的子孫,治不住督軍府,那他也不配做這個皇帝!”


    “皇上!”徐輝祖又趕緊起來。


    “坐坐!”朱允熥按手道,“所以說,這些都是沒影兒的事!你還擔心什麽呢?除非你請辭,都是為了私心,怕你徐家權勢過大,是不是?”


    瞬間,徐輝祖的冷汗再次下來了。


    “即便你有私心朕也不怪你,人都是有私心的!”朱允熥又道,“但朕信得過你!”


    “皇上!”徐輝祖沉默片刻,“軍國大事,不可以信人為上!”說著,他抬頭,一咬牙,正色道,“皇上不許臣辭了差事,但有件事,臣請皇上準許!”


    “你說!”朱允熥換個姿勢,端起茶碗。


    “第一,武官升遷之事!過去都是兵部考核,督軍府用印!在臣看來考核之事當由督軍府來做,而最終升遷還是要兵部做主!”


    這是要把人事權交出去了!


    軍中也講派係和出身的,而且比文官係統還更甚。如今大明軍中的將領們,大家基本上都沾親帶故或者一個山頭出來的。


    所以這人事權,再在督軍府的手裏,就不免要沾了人情世故。


    而若是兵部用印,那就是憑戰功說話了!


    “準!”朱允熥道。


    “督軍府下屬各兵器坊,鑄造局!”徐輝祖又道,“也當交出去!”說著,他咬牙道,“皇上隻看到了文官貪腐,其實軍中”


    “哎!”朱允熥又歎口氣,“準!”


    “還有後勤籌備采買之權!”徐輝祖又道,“還是給兵部!”


    “日後,督軍府隻負責考核武官之功,負責訓練全國兵卒,籌劃戰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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