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郊外一處樹林中,木本育二、平野浩吉、今左和吉、笹川那津南滿身是血,一起將兩具屍體扔進一個黑漆漆的深坑。


    屍體滾落坑底,正麵翻了上來,露出三笠上元和內藤加那子凝固著驚悚神情的臉。


    接著,四個人拿起鏟子,麵無表情,一鏟土、一鏟土,填進深坑。沙土揚在三笠上元永不瞑目的臉上,一隻灰色老鼠飛速爬過,留下細碎的足跡。很快,足跡被沙土掩埋。


    徹底填平坑洞之後,四個人像是早就達成了默契,逐個離開樹林。


    月光穿過林葉,照在了坑洞掩埋後的軟土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像一張張死人的臉。


    ……


    臨近家門的時候,木本育二忽然從一片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他抬頭望著眼前的情景——


    幹淨整潔的道路,一棟棟江湖風格的宅院,月光照下,萬家燈火,一派生動的煙火氣。


    他剛才去了哪裏?幹了什麽?怎麽忽然完全想不起了?


    他抬了頭望了望天色,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他應該陪著妻子去聽音樂會的……他苦思冥想半天,隻是隱隱記得自己不久之前似乎是和平野浩吉、今左和吉、笹川那津南三個人在一起,仿佛要和什麽人告別來著。


    奇怪了,他怎麽會和平野浩吉他們在一起?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相互見麵,這幾乎早就成了無聲的默契。


    左右什麽都想不起來,倒不如直接打個電話問一問。


    他撥通平野浩吉的電話。


    電話那頭,平野浩吉卻是先發問了:“喂,育二,我剛才是不是在一起來著?”


    木本育二:“我正要問你啊,我們為什麽會在一起?”


    平野浩吉:“我剛才問了笹川那津南,那小子說,好像是三笠君要帶著加那子離開監獄,周遊世界,我們一起去和他告別。”


    木本育二:“這麽說來,三笠把十萬積分攢夠了?”


    平野浩吉:“你知道的,《救贖》上映後很火爆。”


    木本育二:“真搞不懂,監獄除了名字不好聽,其他什麽都好,三笠為什麽非要出去……”


    平野浩吉:“據說是加那子的願望。”


    木本育二:“哦……”


    疑惑解開之後,兩個人就不自覺掛掉了電話……他們沒有提及任何別的事情,甚至按下掛斷鍵之前都沒有說一聲再見。因為他們也知道,以後恐怕很難再見了。因為再見會讓他們想起那個下午不堪的往事。


    結束了通話,木本育二獨自往自己的宅院返去。


    類似於三笠上元迷上了拍電影,木本育二迷上了寫歌。為此,他專門參加了監獄組織的音樂培訓班,連續三個月的培訓讓他收獲不菲。


    大概從上個月開始,他正式開始創造歌曲,常常把自己悶在書房裏一整天不出來。他的妻子倒是非常支持他的愛好,為他準備茶點,在他創作的時候默默待在一旁深情地望著他。這令他感到尤為溫暖。


    木本育二寫的歌以溫馨的曲風為主,歌詞也很治愈,上傳到監獄內部論壇之後大受獄友歡迎,不少獄友反饋,隻聽前奏就感覺自己被救贖了。他上傳的每一首歌都被認為大有可能在全國風靡。


    木本育二因此大受鼓舞,更加賣力地寫歌,最近開始籌備製作自己創作生涯的第一部專輯。


    目前,專輯的樣片已經出來,在小範圍內試了一下效果,好評超乎想象。妻子甚至告訴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他這樣偉大的作曲家。


    木本育二感覺自己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一切都是那麽美好,那麽充滿希望……想到這裏,他忽然理解了三笠上元一定要離開監獄的想法。


    像他這樣偉大的作曲家,也應該適時離開監獄,把自己的作品傳播到外麵的世界裏。嗯……等第一張專輯正式發行後,應該很快就可以攢夠離開的積分,到那時,他要帶著妻子一起……


    他打開家門,走進院子裏,明朗的月光為地上的石板鍍上一層白銀。


    他抬起頭,看見平野浩吉、今左和吉、笹川那津南和滿臉屍氣的三笠上元正從院牆上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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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鬆飛鳥拄著拐杖,邁著慢吞吞的腳步,獨自返迴自己那冷冰冰的家中。


    路上曾有好心人提議開車送她迴家,卻被她堅定地拒絕了。這個世界上並非沒有善良的人,隻是當黑暗的力量過於強大的時候,得理解和允許善良人藏身於隱蔽的角落,活下去。


    自從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被殺死之後,十年來,小鬆飛鳥的家裏便隻沾染過她和須田剛一的氣息。


    須田剛一那孩子很好,但畢竟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沒道理讓人家照顧自己一輩子啊……那孩子因為要照顧自己,又要替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伸冤,這些年來完全沒有過上年輕人的生活,沒有談戀愛,沒有夜生活,甚至沒和任何一個女孩子有過帶著曖昧的接觸。是時候讓他得到解脫了。


    好消息是,殺死兒子、兒媳的兇手已被繩之以法,本以為將會糾纏一生的冤屈也被洗清,小鬆飛鳥在這個世界上已不再留有半點遺憾。


    她已經想好了,等迴到家以後,她就準備好一根繩子,了結自己的性命。或者,二氧化碳也可以……


    “吱——”


    顫顫巍巍推開家門,小鬆飛鳥打量著自己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老舊的家具,泛黃的吊頂和地板,雖然須田剛一隔段時間就會進行一番大掃除,但也難掩頹敗的氣息。


    四十多年前,小鬆飛鳥和丈夫新婚時,買下了這棟一戶建,屋子裏的一切她都熟悉的不得了,仿佛每一個家具、物件都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不久之前,她偷偷立下遺囑,將這棟房屋贈送給須田剛一,隻希望能夠略微補償那孩子這十年來損失的寶貴年華。


    “噔噔噔……”


    拄著拐杖,小鬆飛鳥徑直走向儲物間,她記得自己在那裏的抽屜中放了一條長長的細繩,細繩的花紋很好看。


    年輕時,她曾用那條繩子晾曬自己和丈夫的衣服。繩子早已顏色斑駁,像一條花色的蛇。


    洗衣粉的香味滲進了繩子的每一寸,仿佛被香料醃過一般。那是這個國家所有普通主婦用歲月和平凡生活沉澱的見證,最終卻隻能用於結束苦難的生命。在這個不正常的世界裏,這再正常不過。


    十年前,兒子、兒媳剛剛被害死,兇手卻又逍遙法外的時候,小鬆飛鳥從晾衣架上把繩子取下,打算終結自己的生命。


    彼時,為兒子洗清冤屈的強大執念最終讓她放下了手中的繩子,在山海路的車水馬龍裏一站就是十年。如今,兒子已洗清冤屈的既定事實又讓她再次拿起了繩子。每一位孤獨的老人都會走到這一步。


    她搬來一把椅子,費力地踩了上去,將繩索甩向屋頂的吊燈……這時,廚房的方向忽然傳來了說說笑笑的人語聲。


    繩索沒掛住吊燈的鐵鉤,自然滑落下來,在地上發出了輕微的撞擊聲。


    小鬆飛鳥愣了一下,鬆開了手中的繩索。


    繩索的另一頭也掉在了地上,盤在了地上,鬆鬆軟軟的,由一條斑駁的蛇重新變迴了晾衣繩。


    小鬆飛鳥連忙從椅子上爬了下來,動作敏捷,身手矯健,仿佛時光倒流,她重迴闊別已久的青春歲月。


    她丟掉了拐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伸開雙手,一路推開廚房的推拉門。


    一束光從廚房裏照射過來,她微微側頭,眯了眯眼睛——


    山根克也和大江茉美正肩並著肩,在桉台上包裹壽司。小鬆飛鳥嗅到了彌漫在廚房裏的澹澹香味……是金槍魚沙拉,她最喜歡的口味。


    “媽媽……”不知是誰親切的稱唿了她。


    她快步走了上去,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他和她。


    她聽見山根克也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著:


    “媽媽,導演說,這是生命的彩蛋。”


    ……


    小鬆飛鳥家的一戶建外,一輛考斯特停靠在馬路邊。


    車內,坐滿了怪誕聯盟的成員們,他們齊刷刷地看著車內自帶的大屏顯示器。


    顯示器上,滿麵淚流的小鬆飛鳥與兒子、兒媳相擁而泣。


    除了裏美奶奶之外,怪誕們竟然大多眼眶泛紅,包括三個裂體藤野……當然,大概率她們不知感動為何物。


    “顧醒君,”


    聖子用散著梔子花香的紙巾擦幹眼淚,眼睛紅紅看著顧醒,“怪誕聯盟的成員們……每一次怪誕事件之後都有這樣的彩蛋嗎?”


    “呃,也不全是,”顧醒道:“不過,該有的都會有。”


    “圓滿的結局!不能再感動了,”


    聖子揮了揮拳頭,瞬間切換到興奮的神情,“那麽,地獄夫妻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吧?你可是答應過我,我們要一起去旅行的。”


    “當然,”


    顧醒笑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去見見我的偶像……他這幾天應該熱的夠嗆……”


    ……


    “砰!”


    子彈從槍口射出,包裹著一團高速旋轉的冰冷氣息,直接鑽入一頭渾身由炙熱火焰構成的巨大蟒蛇口中,緊接著,火蟒迅速化為地上一灘灰盡,仿佛是被無形的冰水澆滅。


    “轟——”


    懲罰者駕駛摩托車碾過灰盡,揚起一灘煙塵。


    他身後載著一位身穿連衣裙、長發披肩的少女。少女懷中抱著一個被火星子燙壞好幾處的洋娃娃。


    少女滿臉憂色,抬頭望向不遠處,衝天的火光將她柔美的臉龐映得通紅——


    順著她的目光瞧去,眼前是一個遍布火山和岩漿河流的世界,黑煙從岩漿裏滋滋冒起,大地被赤紅的火河割裂成龜殼的模樣,滾燙的溫度扭曲了光線和空氣。


    一頭頭巨大的火焰飛龍在天空中盤旋,一雙雙饑渴的眼睛死死盯著懲罰者胸前手持鐮刀的骷髏死神。


    氣溫不斷升高,如果不是審判者周身散發的陣陣涼氣,少女早就被烤熟端上餐桌。


    稍許,一聲聲充滿暴躁氣息的龍吟響徹天地之間,短暫的對峙至此而止。


    火焰飛龍在半空極速盤旋一周,繼而朝著審判者和少女的方向直衝而來,一股股熱浪在半空中猛烈激蕩!


    飛龍之下,岩漿河畔,審判者毫無懼色,油門給足,猛地抬起車頭,車身旋即飛起,向一道閃電黑影朝著為首的火焰飛龍衝去。飛龍張開大嘴,向著摩托車一吞而去。


    就在這時,飛龍與摩托之間,一道透明光芒閃過,緊接著兀自出現一個等人高的黑色蟲洞。審判者瞄了一眼蟲洞之後的世界,隻見夜幕遮天、明月高照,一派清朗氣息。


    他不作絲毫猶豫,一頭鑽進蟲洞之中。一團炙熱的火球緊隨而至,但蟲洞迅速縮成拳頭大小,隻有一條小火蛇鑽了過來,很快又熄滅在半空中。少許,連拳頭大的小洞也消失不見。


    審判者載著少女,駕駛摩托從高空向下極速墜落……


    遠處,怪誕聯盟的大巴停在橫穿荒原的道路旁,導演、聖子以及一眾怪誕聯盟的成員站在路邊遠遠觀望著。


    “可以了,”


    導演轉身向車門走去,“我們迴去吧。”


    “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聖子轉過頭來看著導演的背影,“他不會摔死吧?”


    “什麽話……”導演上車,平靜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了出來,“別小看我的偶像。”


    ……


    “砰——”


    摩托車墜地的聲音。


    接著,炸起一片大霧般的灰塵。


    車身已摔散架,審判者懷中抱著少女,從塵霧中走了出來。


    遠處,月光照下,一輛中巴車慢悠悠地行向遠方燈火璀璨的黎都市。


    “他們……”


    少女指著中巴車,“是不是要溜號……”


    審判者緩緩點了點頭。


    少女:“咱們追上?”


    “摩托壞了,”審判者看了看滿地零散的配件,又看向廢棄工廠的方向,“而且,三笠的氣息也沒了。”


    “太可惜了,”少女惋惜地搖了搖頭,“那……我們迴家?”


    審判者點了點頭,抱著少女大步走向更遠處的廢棄工廠,“紗紀。”


    “大叔?”


    “我們該搬家了。”


    “哦~好的!”


    ……


    不久之後,自認為是審判者一生的“宿敵”、滿頭卷發的相馬信夫駕駛著一輛改裝過的拉風越野,匆匆趕到廢棄工廠,但彼時那裏已人去樓空,隻剩激烈戰鬥留下的殘跡。


    “審判者!”他當場發飆,“你個懦夫,永遠都在躲著我!”


    隨後,他把越野車停在工廠的停車場,又從後備箱取出一輛改裝過小快靈摩托,以廢棄工廠為圓心,展開了對附近一帶的地毯式搜索,終於在工廠東南方向某處曠野上,找到了散落一地、砸得稀碎的摩托車零件……


    他查看了很多部件,都有被烈火燒焦的跡象。很難相信,這竟然沒有引發一場小型爆炸。


    “審判者你個混蛋!”相馬信夫咆孝著:“這是我親手改裝的摩托啊!”


    當然也有好消息——審判者偷走的交通工具完全被毀壞,這裏又是荒郊野外,對方帶著一個累贅,應該走不了多遠……想到這裏,他當即發動摩托,返迴工廠,打算駕駛越野,向更遠的方向搜索。


    摩托駛入工廠的停車場,那裏已然空空蕩蕩。


    “哼,什麽審判者,”相馬信夫冷笑著,“分明是個小偷。”


    這反倒中了他的計謀,他剛才把改裝越野留下來本就是大有用意的。


    抬起手腕,一塊兒炫目的改裝手表……他看向上麵的顯示屏——越野車上安裝了極為隱蔽的追蹤器,隻有相馬信夫才能拆掉它……等等,為什麽顯示屏上一片空白?


    媽的……賠大發了。


    他的隨身飛行螺旋槳也不小心落在了越野車上……


    ……


    一條高速公路上,少女駕駛著相馬信夫的改裝越野車飛速前行。路上車輛眾多,她駕駛技術嫻熟,驅動越野車像魚兒一樣在車輛之間流水般穿梭。


    “紗紀,”


    副駕駛座上,審判者把玩著手心裏一對散亂的小零件,“你什麽時候學會開車和拆解追蹤器的?”


    “我總不能一直當你的累贅吧,”


    塚原沙紀按下方向盤一旁的按鈕,汽車忽然騰空而起——輪子還在地上滾動,是四條長長的細杆把汽車車身支撐起來,等越野車跨過了前方三輛並排擋道的汽車之後,車身又落了下來,恢複常態,


    “說實話,相馬信夫的改裝車真是不賴……”


    “沒錯,”審判者把副駕駛靠椅放平,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老式遊戲機,點開了一款名為俄羅斯方塊的複雜遊戲,“他總能給我驚喜。”


    塚原沙紀:“我有點好奇,您為什麽總是對相馬信夫如此心慈手軟呢?”


    “東警廳需要給那些財閥一個一直在全力以赴抓捕我的錯覺,”


    俄羅斯方塊在屏幕上飛速掉下,審判者的手指飛速按動起來,“我也不打算換一個更難纏的。”


    塚原沙紀:“啊,突然感覺相馬信夫先生好可憐……”


    ……


    “我沒有看錯吧,”


    高速路上,越野車後,一輛轎車內,駕駛員目瞪口呆看著前方飛速前行的越野車,“它怎麽跑到我前麵的?”


    副駕駛:“跳……跳過去的?”


    眨眼的功夫,前車已遠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


    “混蛋!”


    黎都市,某家書店門口。


    正在調查審判者軌跡的相馬信夫剛好路過,餘光瞥見門口貨架上擺放的最新出爐的《審判者》漫畫。


    他當即停下腳步,隨手拿起一本翻看起來,看到前麵的部分,懲罰者在怪誕聯盟麵前吃癟,他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看到後麵——他又被漫畫作者寫了進來,而且幾乎原班不動還原了昨天晚上他被審判者戲耍的一幕,相馬信夫氣得幾乎跳腳。


    《審判者》漫畫幾乎是在審判者的傳說於國內流傳初始就同步在全國發售,漫畫中幾乎完整複刻了審判者懲罰犯罪分子的場麵,因其畫風淩厲、節奏明快、人物刻畫鮮明而風靡國內。


    作者名叫伴幸三郎……但東都警視廳調查一番,根本沒有找到此人。至於《審判者》的出版社,背後則有著米國一家資本巨頭的影子,東都方麵曾與之協商,在國內禁售該漫畫,卻遭到了言辭激烈的拒絕。


    幾番談判之後,對方隻是勉強同意將漫畫中的一些實際部門、財閥、企業、人名改為化名,但是相馬信夫這個審判者注定一生的敵人顯然不在化名之列。


    這使得每次《審判者》漫畫出新,但凡出現相馬信夫的戲份,他總是會被同事們嬉笑打趣一番,這已成為東警廳刑事部每周保留節目。


    很多人甚至因此成為了《審判者》的發燒友,開始分析漫畫中經常出現的幾個超能角色,比如死神、毒師、謎先生、閃電等人的戰力,實在讓人火大。幾位同僚還時常討論伴幸三郎的身份到底是什麽,稱其為謎一般的人物。


    什麽狗屁伴幸三郎,作者根本就是審判者本人!要不然怎麽會清楚這麽多細節?相馬信夫始終堅信這一點。


    等著吧,等相馬信夫將審判者繩之以法的那一天,必將是伴幸三郎這個裝神弄鬼的家夥身份暴露、《審判者》漫畫停更的那一天!


    “老板,”


    相馬信夫當場從懷裏拿出一遝錢,拍在櫃台上,“今天份的《審判者》,我包場了,全給我拿出來。”


    書店老板:“呃,您要這麽多書幹嘛。”


    相馬信夫咬著牙根:“我身邊的同事和朋友愛慘了這漫畫,我買迴家送人。”


    書店老板:“原來如此,可是……我有幾位老顧客,早早就和我預定一定要為他們留一本……”


    相馬信夫:“我出雙倍!”


    書店老板當即轉身,走向倉庫:“您跟我來!”


    ……


    把書店裏的《審判者》一掃而空,費勁巴拉地搬上後車廂,相馬信夫腦袋裏全是自己把這些垃圾漫畫塞進焚燒爐燒毀的畫麵。


    等等……


    “這本漫畫什麽時候開始發表的?”


    他從門口的貨架上拿起一本名為《怪誕聯盟》的漫畫,出版社竟然是娜亞事務所,作者:安井晴香。


    書店老板:“本周剛上新,您手中這本就是第一期啊。”


    相馬信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給我來一本!”


    ……


    白天,蜂人家公寓樓下,紅色磚石鋪的整整齊齊,不遠處就是安靜的馬路,許久都沒有一輛車經過。


    智子獨自一人,靠在公寓門口的牆壁上,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隻腳向後,腳底板輕輕拍打牆壁,手中則卷著一本漫畫。


    不久,蜂人背著行李包,從公寓大門走了出來,一眼瞧見了智子:“咦,你怎麽在這裏?”


    “正好路過,”


    智子抬起頭,停止拍打牆壁,一隻腳撐住牆磚,“你真的確定要走了——去找紅衫大人她們?”


    “喂,我說,”蜂人笑了,“你該不會是專程來送我的吧?”


    “隨便你怎麽說,”智子向他走了過來,“反正你和你師傅一樣自戀。”


    蜂人笑道:“但不能否認,我倆都很真誠。”


    “切~”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走向停車場。


    ……


    停車場,蜂人發動越野車。他搖下車窗,向智子作別。智子將手中的漫畫遞到他手裏。


    蜂人接過手,“這是什麽?”


    “繼《審判者》之後,”智子指了指漫畫的封麵,怪誕聯盟幾個大字格外醒目,“《怪誕聯盟》出漫畫了。”


    “天,”


    蜂人翻開裏麵的內容,第一個劇情正是拒絕高利貸的奶奶,隻不過和《審判者》漫畫一樣,故事發生的背景換成了另一個平行世界,其中出現的不少人物,都用了化名,


    “娜亞事務所真的想把怪誕聯盟搞成類似漫威那種宇宙係列?”


    智子:“我看大有可能,後續的大電影、動漫,周邊,搞不好陸續都會出來。”


    “無語啊,”蜂人搖了搖頭,“想不通,一群怪誕,搞這麽多錢幹嘛?”


    智子:“要是能補全規則呢?”


    “這……”蜂人:“可這樣一來,豈不是暴露了我們很多秘密?”


    智子:“有可能……不過,裏麵的東西真真假假,特別是涉及調查員特異能力的部分都做了改動,對我們或許反而是種保護。而且,普通人誰會相信這個。”


    蜂人:“國警廳完全沒有想過要取締這個漫畫?不會娜亞事務所背後也有什麽了不起的米國大資本吧?”


    智子苦笑:“這本漫畫已經成了娜亞的規則——和娜亞事務所出品的電影一樣。除非造成了不可容忍的危害,否則我覺得國警廳大概率不會付出巨大的精力和代價去解決它。”


    “好吧,”蜂人又把漫畫往後翻了幾頁,“所以,你是想讓我把漫畫轉交給秋刀魚前輩?”


    “我看見了烏鴉大人,”


    智子把漫畫翻到奶奶消滅藤野的那一頁,“也看見了那個時候的我自己,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感慨,你路上無聊的時候也可以看一看。”


    “哈哈,好吧,她們是真敢畫,”蜂人笑道:“按照劇情發展來講,下一個故事應該是碎木機藤野,那個時候蛙人大人就該出場了。我的話,可能還得很久……”


    “帶上它,”智子道:“沒準兒,遇上糟糕的事情,怪誕聯盟的漫畫會保佑你的。”


    “得了吧,”


    蜂人嘴上這麽說,卻仍是小心翼翼合起漫畫,將它塞進副駕駛的行李包中,“秋刀魚前輩被紅衫抓走的時候,手裏還拿著漫畫呢。”


    智子:“其實,昨天晚上,我也向本部提交了申請,打算和你一起去那邊……”


    蜂人:“我知道,本部長沒有同意——一下子走掉兩個調查員,黎都這邊壓力會很大。放心吧,我會代你向烏鴉大人問好的。那……就這樣吧,我該出發了。”


    “再見,”智子揮了揮手,“一路平安!”


    汽車發動,駛出停車場,駛向安靜的馬路,在不知多遠的拐角處消失不見。


    智子望著蜂人消失處,獨自站了很久。


    ……


    白天,黎都本部大樓,夜影辦公室。


    牆壁上掛著一張投影屏幕,夜影和答桉站在屏幕前,看著上麵播放的一段影像——


    月光照下的曠野中,枯瘦嶙峋、渾身濕漉漉的毒師對著一截枯木瘋狂捅刀子……影像的最後,熊田信彥忽然出現,毒師看見了對方的臉,緊接著被裂嘴男幾口吞掉,隻剩一雙血淋淋的腳。不久之後,一個青年男子跌跌撞撞跑了過去,抱起那雙腳,痛哭不已。


    畫麵結束。


    “這是智子傳給我的影像,”


    夜影望著答桉,“那天晚上,她人雖然逃掉了,但是把【智子粒】留在了附近,才錄下了這一幕。”


    “我很羨慕她的異能,”答桉意猶未盡盯著大屏幕,“這樣,很多謎團,我可以很容易就找到答桉了。”


    夜影:“尋找答桉不是你的樂趣嗎?”


    “但我不介意多一種手段。”


    答桉從懷裏掏出小本子,開始記錄毒師之死的真相,“手段越多,解謎的效率越高,也就可以找到更多的答桉。對了,采訪一下——大仇得報的感覺怎麽樣?”


    夜影:“實話實說,空落落的……而且,也不是我親手為白鴿大人報仇,沒有想象中那樣暢快淋漓。”


    答桉:“怪誕聯盟不是你們黎都調查員的盟友嗎,勉強也能算在你的頭上。”


    夜影:“我是東都調查員,臨時在這裏幫忙的!”


    答桉:“好吧,下一步怎麽打算?把報告打給東警廳?”


    “已經上報了——話說,這件事情之後,國警廳和各地警察本部對怪誕聯盟的印象恐怕要更好了,各個巴不得把怪誕聯盟請過去……”


    夜影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報告,“我打算去白鴿大人墓前拜祭一番——很久以前,我就想好了,等到毒師死掉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在師傅的墓碑前大哭一場,告訴她這些年來我每天每夜都在想著為她報仇……哎,結果,竟然不是我殺死的。”


    答桉:“白鴿也是我的老朋友……我和你一起去吧。”


    “在那之前,”


    夜影忽然瞧向投影屏幕,影像定格在了青年男子抱著毒師血淋淋的腳嚎啕大哭那一幕,“去拜祭白鴿大人,總得帶點祭品吧。”


    答桉轉過頭來,“你要拿那個年輕人當祭品?”


    夜影:“我是說那雙腳!”


    “哦,”答桉又看向屏幕,“那個年輕人叫什麽?”


    夜影:“須田剛一。”


    ……


    夜晚,黎都市,須田剛一租住的一戶建。


    臥室裏冷冷清清的,須田剛一將毒師穿著皮鞋的腳洗幹淨,小心翼翼裝進一個精心凋刻的木箱子裏。


    根據網上的消息,以及對那場審判直播的錄屏,可以肯定三笠上元至少要牢底坐穿了。而且,看直播時的畫麵,現場詭異的很,搞不好遇到的是什麽鬼法庭,那家夥今後的日子肯定會很慘。這段恩怨暫時可以了結了。


    在正常的人類世界裏,須田剛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鬆飛鳥。如果離開了自己,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該如何生活下去?


    為解決後顧之憂,須田剛一決定將自己居住的一戶建賣掉,得來的現金可以雇傭一名保姆,照顧老人的起居……說來也慘,這間房子本是父母留給須田剛一為數不多的遺產,原打算在這裏娶妻生子、終老一生,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安頓小鬆飛鳥之後,須田剛一打算去追尋毒師的足跡。從毒師的遺物之中,須田剛一知曉對方在東都附近打造了一個秘密基地,如果想要為毒師報仇,一定得先找到那裏。


    他想著,走進書房,書房的書架上擺放了不少沒開封的書,灰塵布滿其上。


    須田剛一啟動書桌上的電腦,打開交易二手房的網站,點開交易欄,填寫這座一戶建的信息,位置、平米、產權……等等。


    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抱在手中的、裝著毒師雙腳的木箱子消失不見了……他抬起頭,四下張望。


    “別看了,”


    一個略微偏細的男聲從他身後響了起來,“你是不是在找這個玩意兒?”


    須田剛一轉過身,書房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打扮很中性、相貌相當清秀的男人。


    他迅速警惕起來,“你是誰?”


    男人:“盒子裏這雙腳的主人和你什麽關係?”


    “你這是私闖民宅!”


    須田剛一當即衝向對方,試圖奪迴木箱,“你知不知道,我是一名交番警察!”


    沒走兩步,對麵的男人忽然轉身,右腿一個側踢,仿佛一道閃電的鞭影襲來,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腦袋轟的一下,整個人眼前一黑,躺在了地上,耳邊隱隱聽到另一個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


    “你打算把他帶走嗎?”


    剛才的男人迴答道:“毒師的小弟,帶迴去,說不準能問出什麽來。”


    一片渾渾噩噩中,須田剛一慶幸自己將毒師的遺物埋在了郊外的曠野中……


    ……


    清晨,東都市,某座公墓。


    一個墓碑清冷立著,墓碑上刻著白鴿的代號,以及一個陌生名字。


    夜影和答桉站在墓碑前,夜影手捧一個木箱放在了墓碑前。


    “完蛋,”夜影告訴答桉:“我根本哭不出來了……”


    答桉餘光瞄向她,這個已變成男人的女人臉頰早已被淚水浸濕。


    ……


    深夜,世豐穀別墅區,唐澤真琴家。


    “不!”


    伴隨著一聲尖叫,唐澤真琴從噩夢中驚醒——再一次,她夢到顧醒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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