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伍袁軍斥候罵罵咧咧的走了蘆葦蕩,他們已經趕了一天的路,此刻疲憊不堪,正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沒想到張勳卻還是不肯放過他們,非要他們趕到這裏來打探,而且一定要到蘆葦蕩的深處仔細查看。


    蘆葦蕩裏很難走,深一腳淺一腳的不說,蘆葦的葉子還很容易割傷祼露在外的皮膚,又疼又癢。時近夏曰,蘆葦中悶熱無比,空氣濕漉漉的,似乎都能捏出一把水來。


    “頭,你看。”走在前麵的一個士卒突然站住了,指著遠處壓低了聲音叫道:“船!”


    伍長順著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僅僅看到了一個像屋簷似的東西,他一下子沒會過意來,水裏麵怎麽會出現房子?就在他揉眼睛的時候,蘆葦忽然劇烈的搖晃起來,伍長向響動處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嘶聲叫道:“有埋伏,撤!撤!”


    前後唿應的五個士卒連忙向後撤退,後麵的掉頭就跑,前麵的則拔出武器,向已經露出身形的敵人開始攻擊。


    十個水師士卒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獰笑著擺弄著手裏的環刀,看著這五個袁軍士卒,就像是狼群看著被圍住的小白兔。


    伍長見勢不妙,立刻掏出懷中的柳哨,用力吹響。


    尖厲的報警哨聲立刻響起。


    水師士卒一看,大怒,一起撲了過來,他們養精蓄銳,體力充足,人多勢眾,又習慣這種地形的戰鬥,很快就將這五個疲憊的袁軍斥候砍倒在地。可是報警聲已經提醒了附近的其他袁軍斥候,原本安靜的蘆葦蕩裏立刻搔動起來,戰鬥像野火一般,迅速在各地點燃。


    甘寧從停泊在深水處的樓船上站了起來,臉色很難看。哨聲表明他已經暴露,一切作戰計劃都化為烏有。


    張飛的臉色也變得非常不好,卻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


    閻圃走到窗邊,用千裏眼看了看蘆葦蕩,過了片刻,又走了迴來,靜靜的喝著水。甘寧和張飛見他這麽從容,又生起了一線希望,一左一右的坐下,期待的看著他。


    “子家,我們還有機會嗎?”


    “有,隻不過機會肯定沒那麽大了。”閻圃應聲答道:“張勳很冷靜,很小心。”


    “是啊,他膽子真小。”甘寧一拍大腿,懊喪的說道。


    “我們還有什麽機會,都已經被發現了。”張飛眉頭緊鎖,“他既然這麽小心,說不定會通知孫堅來接應……”張飛突然頓住了,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去襲擊孫堅?”


    甘寧聽了,也興奮起來。隻要孫堅離開了臨湘城,以張飛的五千鐵騎和他的三千水師,他們有足夠的把握擊敗孫堅,甚至有可能奪下臨湘城,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閻圃看著興奮莫名的兩人,淡淡的說了一句:“以少擊多,不到萬不得已,將軍從來不用。”


    這句話像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把張飛和甘寧的興奮一下子全部澆滅了。張飛有些惱怒:“什麽以少擊多,我這可是將軍的親衛騎,不說以一當百,以一當十總不為過吧,再說少一點,以一敵五,有問題嗎?就這樣,我的實力也比孫堅強啊,吃掉他不是難事。”


    “的確不是難事,可是孫堅的一萬兵戰死,袁術隨時可以再征召一萬兵,訓練半年到一年,就可以投入戰鬥,將軍的親衛騎要是損失過半,都督,我們沒法向將軍交待啊。”閻圃耐心的勸道:“再者,把孫堅留在長沙,吸引袁術來援,本就是將軍圍城打援的計劃。在長沙決戰,我們可以就近取糧,各種資源都很方便,現在袁術主力未到,你先把孫堅打死了,將軍的計劃還怎麽實施?都督,為什麽不等一等,將軍奪取西陵之後,切退了孫堅的退路,大軍合圍,以石擊卵,損失豈不更小?”


    張飛聳了聳肩,沒再吭聲。甘寧卻嘟囔了一句:“那我們可分不到什麽油水了。”


    閻圃搖搖頭:“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二位如果為了自己立功,而造成損失過大,我擔心將軍會非常失望。”


    這句話一說,不管是張飛還是甘寧都不說話了。這個責任他們擔不起,他們都知道劉修最討厭那種不顧士卒傷亡的硬拚硬打,正如閻圃所說,這種硬仗不是不能打,隻是要看值不值,有沒有那個必要。


    “那你說怎麽辦?”張飛悶聲悶氣的說道。


    “我建議,照原計劃實施,半渡而擊,將張勳部一截兩段。”閻圃用盡量緩和的口氣說道:“不過張督不要再攻擊已過河的人馬,而是直接攻擊他們留在後麵的輜重營。”


    “輜重營?”張飛疑惑的問了一句:“就搶些糧草?”


    “不僅如此。”閻圃解釋道:“搶了輜重營,放走張勳的大部分人馬,逼他們迴到臨湘,增加孫堅部糧食的消耗速度,這是其一。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這是其二。近兩萬人被困在臨湘,袁術想要放棄,可不是件易事。他猶豫得越久,將軍切斷他後路的可能姓越大,纏住袁術,比打跑孫堅的功勞還要大,這是其三。”


    張飛和甘寧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


    張勳接到斥候的匯報,說汩羅淵中發現了益州水師的戰船,更加小心。他決定緊守營盤,在得到孫堅的接應之前決不輕易試圖渡江。孫堅接到張勳的通知後,立刻親自帶人接應,不過他對張勳簡單的接應計劃做了一個修整,要求張勳向東轉移五十裏,到汩羅江的上遊再渡水,那裏不僅河道要狹一些,淺一些,而且接近丘陵地區,更利於步卒作戰,而不利於騎兵。


    孫堅雖然還不知道張飛已經帶著劉修最精銳的騎兵趕到了長沙,但是他覺得劉修從北方起家,騎兵一直是他的強項,雖然這次沒有大量征發涼州鐵騎,但對於用慣了騎兵的劉修來說,他不得不繃緊這根弦。


    袁術的最大短項就在於騎兵,戰馬數量太少,孫堅領了一萬兵,手下的騎兵不過二百,這要是遇到大規模的騎兵突襲,他將陷入極端被動的局麵。讓張勳沿著汩羅江的上遊上行五十裏,雖然浪費了兩三天時間,卻可以避開可能的騎兵,而且對水師的遏製也是非常明顯。甘寧要從汩淵裏上溯五十裏,他就無法做到隱藏行蹤,隻能來硬的。


    這樣一來,他們就避免了被偷襲的可能,隻要不犯大錯,就不會損失太大,完全可以憑借兵力的優勢有效遏製甘寧的水師。


    張勳對孫堅的這個戰術非常讚同,他在原地等了一天,看到孫堅的身影之後,這才全軍向東行軍,趕往孫堅事先選好的渡江地點。


    接到孫堅來援,張勳卻沒有過江,而是向東去了的消息,甘寧氣得說不出話來。不過閻圃卻似乎早有準備,他立刻對計劃做出了調整,讓張飛率領騎兵與水師脫離,在汩羅江北岸待命,甘寧率水師跟進。上遊的水淺,吃水深的樓船是不能去了,隻能用中小型戰船。而且孫堅在南岸,張勳在北岸,又早就知道甘寧的存在,所以甘寧再掩藏行跡也沒有意義,幹脆打出自己的戰旗,光明正大的去搗亂。


    聽到搗亂這兩個字的時候,甘寧差點氣哭了。我辛辛苦苦的跑去,就是為了搗亂?


    “不錯,是搗亂。”閻圃笑道:“孫堅和張勳各有一萬人,你在水中走是一點事也沒有,他們人再多,也拿你沒辦法,可你要是上了岸,隨便哪一個都能擊敗你,所以你千萬不要上岸,就在汩羅江裏,呆在船上。”


    “那他要是一直向東,到山裏去怎麽辦?”


    “不可能。”閻圃搖頭道:“他們攜帶有大量的物資,有很多車輛,進了山,行動不便。”他頓了頓,又道:“萬一他們真要進了山,那你也不能上岸,就讓他們過去吧。”


    甘寧很無語。


    閻圃等了片刻,等甘寧不得不接受他的方案時,才接著往下說道:“水師的兵力太少,本就不能作為主力與孫堅和張勳硬拚,甘督的任務是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放心。隻是等他們放心了,放鬆了,張督才有機會。二位是合作,一明一暗,不管誰立了功,都是值得的,難一定要你親自殺人才算立功嗎?不殺人,也能立功,這才是最高明的戰術。”


    甘寧不屑的嗤了一聲,張飛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半開玩笑的安慰道:“興霸,我覺得子家說得對,我們既然是合作,不管誰立功都一樣,你放心好了,等到將軍麵前報功時,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且,我才不稀罕呢。”甘寧把手指掰得啪啪響:“老子就是好久沒殺人了,手癢癢啊。”


    張飛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怪不得將軍說,你甘興霸就是個殺人狂,等中原事了,一定把你趕去開疆拓土,讓你殺個痛快。”


    “將軍真這麽說?”甘寧不怒反喜,哈哈大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將軍啊。”他一拍胸脯,爽快的說道:“就衝著這句話,我把這次殺人的機會讓給你了。”


    張飛無語,扭過了頭,裝出一副我不認識此人的模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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