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書?”劉元起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怪異:“你說的枕中書,是枕中鴻寶苑秘書嗎?”


    盧夫人詫異的看了一眼劉元起:“大王也知道?”


    劉元起笑了笑,卻沒有迴答盧夫人的問題,而是很嚴肅的反問道:“你確信?”


    盧夫人肯定的點點頭:“我的確曾聽師尊如此說過。”


    劉元起又看看王稚,王稚很茫然,他根本不知道這些。看來不是師尊張天師藏了一手,就是師母藏了一手,有些東西盧夫人知道,他卻不知道。當然這也正常,盧夫人的身份和他們本來就有些區別。


    見王稚這副表情,劉元起略作思索,起身向外走去。“請盧夫人隨我來。”


    盧夫人起身隨劉元起出了病房,一路走到劉元起所住的房間外堂。劉元起請盧夫人在堂上稍候,自己進了屋,時間不長又出來了,手裏捧著一個暗黑無光的陶枕,輕輕的放在盧夫人麵前。“夫人,我想,你說的枕中書應該就是這個。”


    盧夫人吃了一驚,本能的直起了身子,看看劉元起,又看看那個貌不驚人的陶枕,伸出有些發顫的纖纖玉指:“大王,你說這……就是枕中鴻寶苑秘書?”


    “沒錯。”劉元起示意盧夫人不要激動,先坐下再說。他臉色有些怪異,隻是盧夫人見傳說中的枕中秘書突然出現在麵前,腦子裏隻有驚訝,根本沒注意到劉元起的神情。


    “夫人有所不知,我本是前朝劉中壘之後,這枕頭就是家傳的,據說其中有秘書。”劉元起翻過枕頭,將枕頭背麵陰刻的三個篆字指給盧夫人看,“這鴻寶苑三字,是指它的來曆,即淮南王劉安的書苑。”


    盧夫人小心的捧起枕頭,這才發現枕頭非常沉,沉得她每一次險些沒拿起來。她不免又覺得更神秘三分,劉元起見她愛不釋手的樣子,沮喪的搖搖頭:“不過,這件寶物在我家傳承了快兩百年了,除了先祖劉中壘看過這其中的秘書之外,誰也沒打開過。”


    “打不開?”盧夫人一愣,狂喜頓時化作一汪冷水,從頭淋到腳。


    “打不開。”劉元起一看盧夫人這樣,心也涼了半截,他原本還指望盧夫人能有辦法呢。


    “那……怎麽辦?”盧夫人也傻眼了。


    “夫人……不通機關之術?”劉元起不死心,又道:“據我所知,這寶物也並非劉安所製,而是傳自墨子一派,墨子機關術天下聞名,如果……”


    劉元起聲音越說越低,因為他見盧夫人連連搖頭,顯然對機關術也是一竅不通。果然,盧夫人很尷尬的說道:“不瞞大王說,機關術我是聽說過,但是我不懂,我師尊當年倒是通曉機關術,可是她沒有傳給我,而是傳給了另外的一個弟子。”


    “那是誰?快快告訴我,我好去請他。”


    “不知道。”盧夫人搖搖頭,臉色非常苦澀:“師尊的道藝高明,普通人很難學全,為了讓我們學有所成,她每人隻傳授其中一兩項道藝。我天師道學的就是符咒與房中,機關術與醫術另有傳人,但他們和我們從來不交往。也許,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與我天師道有淵源。他們是誰,隻有師尊自己清楚,我們互相之間並不知曉。”


    “怎麽會這樣?”劉元起跌足道:“那現在怎麽辦,枕中書就在此,我們卻無法打開。無法打開,又怎麽救我的修兒?”


    盧夫人沉默無語,她也沒辦法。她剛才說的這些都是秘密,有些事連王稚這樣身份的弟子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緊急,她根本不會說出來。


    劉元起麵如死灰,喃喃自語:“天意,天意,這隻能說是天意。”


    盧夫人暗自歎息一聲。明明能救命的寶物就在眼前,卻無法打開,這的確有些像報應的味道。劉元起有這種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劉元起呆坐了半晌,起身抱起陶枕,慢慢的向病房走去。他的腳步沉重,像是拖了一塊千斤重的磨盤,背負得太吃力,以至於背都有些馱了。他慢慢的走到病房中,走到一動不動的劉修前,眼神呆滯,兩行老淚奪眶而出。


    王稚見劉元起抱著一個枕頭進來,立刻聯想到了枕中書,以為劉修這下子有救了,心中狂喜,剛剛準備笑一笑,卻看到劉元起臉色不對,連忙又把笑容收住了。這時,盧夫人跟了過去,對疑惑不解的王稚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屋外,輕聲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王稚聽了,也是半晌無語,最後隻能長歎一聲。


    劉元起挪到病床前,將陶枕重重的放在床上,再也支撐不住,伏在枕上失聲痛哭起來。他覺得這老天太殘忍了,他們一族隱忍了數百年,這數百年來,十幾代人無時不刻不在努力,最後卻是這麽一個結果,隻能說老天根本不想給他們機會。這一次,他們離成功的機會是如此之近,劉修用十年的時間,打下了這麽好的基礎,眼看著就要一飛衝天,恢複先人的大業,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劉修居然因為霸訣而走火了。


    霸訣就像一個詛咒,既給了他們希望,又在他們即將成功的時候扼殺了他們所有的希望。原本枕中書是能解除這個詛咒的秘器,可是老天卻偏偏把這個秘器鎖在這個死沉死沉的枕頭中,不肯讓他們一窺其中的秘密。


    看著食物餓死,看著水渴死,看著生存的希望離自己隻有咫尺之遙,卻毫無選擇的走向死亡,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嗎?


    劉元起想起列代先人所背負的包袱,拍打著陶枕,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盧夫人和王稚在屋外聽著劉元起毫不掩飾的痛哭,心中酸楚,這世上最讓人無法忍受的也許不是女人的哭泣,也不是孩子的哭泣,而是男人的哭泣,不到傷心處,有哪個男人會流淚?


    盧夫人聽了很久,心中不忍,緩步走到劉元起背後,想要勸劉元起節哀,可是她還沒開口,眼睛卻直了。“大……大王……大王……”


    劉元起哭得昏天黑地,根本沒有注意到盧夫人的唿喚,盧夫人急了,顧不得失禮,上前推了推劉元起的背,指著躺在床上的劉修道:“大王你看,將軍動了。”


    一聽這話,劉元起立刻收住了哭聲,瞪著淚眼向劉修看去。劉修一動不動,劉元起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再細看,還是不動。


    “你看將軍的手……將軍的手。”盧夫人連聲道。


    劉元起聞聲連忙看向劉修的手,這一看,不禁一陣狂喜。劉修的手正在輕輕的抽動。


    “太好了,太好了。”劉元起語無倫次的說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劉修的手指,劉修的手跳了一下,他又小心的握住劉修的手,劉修的手在他手心裏一跳一跳的,雖然無力,卻非常真實。劉元起心花怒放,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太好了,太好了,孤的修兒又活了。”


    王稚也趕了進來,驚喜的和盧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連忙去診劉修的脈,但是隨即他們就失望了,劉修的脈相看不出一點好轉的跡象。


    “這……這是怎麽迴事?”兩人異口同聲的問對方。


    “怎麽了?”劉元起見他們神色不對,又緊張起來。


    “哦,沒什麽,大概是剛剛有點起色,剛剛有點起色。”王稚有些慌亂的掩飾道,他給盧夫人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起走到屋外,輕聲商量起來。劉元起聽他們嘀嘀咕咕,不免生疑,輕輕的放下劉修的手,剛準備起身出去聽聽他們說什麽,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一下子落在劉修的手上。


    劉修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而且在慢慢的移動,似乎有一個無形的手在拉著他。劉元起詫異的看了一會,發現劉修的手是慢慢的移向陶枕,開始還能移動,後來因為身體沒法動,手隻能一下一下的抖動,好像是在極力去摸陶枕一般。


    劉元起一下子屏住了唿吸,他愣了半晌,雙手捧起陶枕向劉修的手靠去,隨著距離的一點點接近,劉修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等他把陶枕放在劉修的手下,劉修的手不再跳了,可是無名指卻慢慢的翹了起來。


    劉元起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枚指環上,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連忙上前托起劉修的手,從他手上取下了指環。劉修臥床將近一個月,骨瘦如柴,指環很輕鬆的就取了下來。劉元起取下指環,翻過陶枕,將指環輕輕的放入陶枕背麵的寶字中部的圓中。


    不大不小,天衣無縫。


    “吱——”一陣輕響在屋內響起,過了片刻,“喀嗒”一聲,屋內忽然大放光明,一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輕女子忽然出現在劉元起眼前,笑盈盈的看著劉元起。曼聲道:“你召本神使出來,有何請求?”


    劉元起目瞪口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請你救救我的修兒,請你救救我的修兒!”


    盧夫人聽到劉元起的請求聲,連忙走了進來,一看到那個女子,頓時大吃一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前膝前幾步,拜伏在地:“天師道弟子盧雅,拜見神君。”


    王稚看著眼前的一切,張口結舌,腿一軟,也跟著跪倒在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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