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在房間裏來迴轉著圈,嘴裏罵罵咧咧的,像是被人搶了心愛玩具的孩子。袁家起事,他原本準備甩開胳膊大幹一場,可是沒想到還沒動手,朱儁和臧旻這兩個幹將先拋棄了他,轉而趕到洛陽為天子效力。這兩個人都是既能打仗、又能治民的全才,能獨當一麵,是袁術倚重的左膀右臂。他們這一走,不僅對袁術手下的人心產生了很大的動搖,而且一下子砍掉了袁術的兩條胳膊,等於徹底廢了他的武功。


    紀靈、鮑鴻和橋蕤這些人不是不行,但是他們打仗可以,治民就一般了,更沒有朱儁和臧旻那樣獨當一麵的能力,他們隻能按照袁術的指示去做一些具體的事。說起來,他們還不如劉備能幹呢。劉備既向盧植學過經術,有治民之能,又向段熲學過兵法,武技也相當出色,是個能打仗的悍將,可是偏偏他姓劉,還是劉修的好兄弟,他怎麽能相信他?


    人很多,袁隗這兩任司徒不是白幹的,門生故吏數不勝數,可是人多不代表人才多,至少到目前為止,袁術還沒有發現哪個人能頂替朱儁和臧旻,甚至連超過劉備的人都沒有。


    人多,所以眼前耳邊總不得清靜,人才少,所以真正想要做事的時候卻找不到可用之人,這讓袁術欲哭無淚。他現在南有劉表,北有臧旻,西麵還有聲勢不小的黃巾餘黨不時的來搔擾一下,隻有東麵比較安全,可是他不能就這麽退迴汝南去啊,那還不被袁紹笑死?


    袁紹打了敗仗,被段熲趕迴冀州了,可是他不承認自己無能,反而到袁隗麵前指責袁術不配合,他在滎陽與段熲作戰的時候,袁術在南陽按兵不動,致使段熲可以一心一意的對付他,這才導致他落敗。這些話傳到袁術的耳朵裏,把袁術氣得暴跳如雷,大罵袁紹無恥,他在南陽動得了嗎?他不想一鼓作氣攻入洛陽,把那個劉修生的野種趕下皇位,自己坐了?他是被人鉗製得無法動彈啊。


    可是這些話他不能說,否則袁隗肯定很生氣,一來是表示袁術自己無能,二來也是間接的指責袁隗提拔的人都是無能之輩,幫不上忙。


    袁術心裏這個窩火啊,恨不得一腳把牆踢個洞。


    “將軍,劉備求見。”橋蕤出現在門口。


    袁術一愣,眉毛挑了挑:“誰?劉備?他來幹什麽?”


    “他說有要事求見將軍。”橋蕤衝著袁術歪了歪嘴,示意劉備就在外麵,聲音不要太大了。袁術更加不高興,可是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見。“讓他進來。”


    橋蕤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把劉備引了進來。劉備拱著手,很恭敬的走了進來,站在門檻外,打量了袁術片刻,微微一笑:“將軍是在為出路犯愁嗎?”


    袁術橫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玄德莫非有什麽高見?”


    “高見不敢,不過有一些想法,謹供將軍參考。”


    袁術用鼻子哼了一聲,指了指坐席:“坐吧,我洗耳恭聽便是。”又示意人上酒,自己又轉了兩圈,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


    劉備喝了兩口酒,等侍候的仆人退下,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收到了長安傳來的消息,車騎將軍正在準備對漢中的軍事。”


    袁術詫異的看著劉備,他曾經懷疑過劉備是劉修派來的耳目,但僅僅是懷疑而已,並沒有證據,現在劉備大明大白的對他說他收到了劉修的消息,那就是主動承認了他的身份。他為什麽這麽做?要向我示忠嗎?


    劉備也不說話,從懷裏掏出那封書劄,輕輕的推到袁術的麵前。袁術狐疑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打開細看了看,眼角抽了抽,露出一絲譏笑,卻不動聲色的對劉備說道:“玄德覺得如何?”


    “對車騎將軍的計劃,我不敢置評,他是百戰百勝的名將,將軍也久經沙場,戰場經驗遠勝於我,無須我來置喙。我想提醒將軍的是,這益州可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袁術真的糊塗了,我當然知道益州易守難攻,所以我才不想攻嘛,這還用你提醒?


    “將軍,袁氏起事,天下響應,按說應該如風卷殘雲,可是如今已經快一年了,進展似乎並不太順利。”劉備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顯得風輕雲淡,可就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才讓袁術字字聽得清楚。“將軍,未算勝,先算敗,狡兔尚且三窟,將軍難道不想給自己先安排一個穩固的後路嗎?”


    袁術這才迴過神來:“你是說益州?”他又笑了起來:“你剛才也說了,益州易守難攻,可不好打。”


    “誠如將軍所言。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也。”劉備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袁術:“可借輿圖一觀否?”


    袁術皺了皺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劉備長身而起,走到袁術身後,撩起了那副掛在袁術身後的天下形勢圖。他先指了指潁川,又指了指南陽:“臧旻屯兵潁川,扼守魯山一線,劉表以漢江為限,以重兵守襄陽、樊城,將軍不論是向南還是向北,都步履難艱。攻南則需備北,攻北則需備南,不攻則不守,將來關中兵出武關,將軍可就三麵受敵了。”


    袁術眯起了眼睛,緩緩的點了點頭,他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頭疼的。劉表坐談客,但是他有漢江天險,又有荊州的大片土地,攻擊力量也許不足,但是守卻守得穩,他幾次發兵攻擊襄樊,都因為沒有船渡江無功而返。臧旻倒是能打,可是朝廷財賦吃緊,兵力嚴重不足,臧旻也隻能以守為主。可是關中不一樣,關中這兩年發展得很快,再過一兩年,劉修有了足夠的錢糧,隨時可能出武關,直逼宛城,到了那時候,他往哪裏去?


    如果能趁這個時候拿下益州,倒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益州天險,易守難攻,又有成都和漢中兩個糧食,將來出關中,直搗劉修的腹腋,威脅也不言而喻。實在不行,也可以據險而守,就像公孫述那樣。


    可是益州能拿得下嗎?


    “正常來說,不能。可是現在,有一個機會就擺在將軍的麵前。”劉備迴到座位上,很嚴肅的說道:“劉焉是宗室,他做出這樣的事會讓朝廷大失顏麵,所以車騎將軍才會趕到關中部署行動。劉焉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拆了子午穀的棧道,派重兵把守南鄭,車騎將軍想要攻漢中,難度之大,可想而知。可是劉焉就能萬全了嗎?不然。劉焉雖然頗有名聲,可是他剛到益州,還沒站穩腳跟就拆了棧道,明著與朝廷對抗,益州的士紳會怎麽想?他們會毫無保留的支持他嗎?如果劉焉不是這麽心急,先在益州經營一兩年,那事當別論,可是現在,劉焉顯然犯了兵家大忌,他太高估自己的名望和能力了。可以想像,隻要車騎將軍出兵,劉焉要解決益州內部的問題就夠他頭疼一陣子,說不準車騎將軍的兵還在棧道北端犯愁,劉焉就被益州人趕走了。”


    袁術的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大腿:“玄德,你還真是人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可不是麽,這劉焉也太心急了,就跟毛頭小子進洞房一樣,這褲子還沒脫呢,就先撲到新娘身上了。”


    劉備強忍著笑:“將軍謙虛了,你曰理萬機,軍務繁忙,哪象我這麽清閑,有大把的時間胡思亂想。如果將軍覺得有點啟發,那我就非常榮幸了。我就不打擾將軍,就此告辭。”


    袁術嘿嘿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起身把劉備送到門外,然後又在屋裏轉起了圈,不過這一次他的心情好多了。如果能拿下益州,不僅有了一個穩定的糧倉,還可以從側翼威脅劉表,到時候由益州順江而下,直至江陵,劉表還守得住嗎?拿下荊州,揚州順勢可定,江南半壁江山就落入手中了啊。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時候不出兵,那萬一被劉修得了手,自己的處境就更加堪憂了。他看了看案上那封劉修寫給劉備的書劄,禁不住放聲大笑:“劉德然,你想不到吧,你依賴的好兄弟居然會出賣你。哈哈哈……你總是騙人,這次終於也被人騙了,報應啊報應。”


    袁術隨即找來了橋蕤等人商量出兵益州的事。橋蕤讚成劉備的意見,眼下臧旻和劉表都隻能守,不能攻,可是袁術也沒有能力兩麵出擊,抓住這個時機拿下益州,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益州的地勢非常重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當然才放心。


    鮑鴻有些擔心,這會不會是劉修自己搞不定漢中,所以要袁術才替他拔這根刺?至少有讓袁術牽製劉焉兵力的打算。他們由南陽出兵仰攻漢中,那道路可不好走,這中間要翻越崇山峻嶺,深溝大澤。而劉焉控製了棧道之後,劉修已經沒有了出兵的可能,他最多隻是虛張聲勢罷了,劉焉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對付千裏行軍的袁術。


    袁術冷笑一聲:“你忘了嗎,我在武都打過仗。武都到漢中雖說難走,可是畢竟有人走過。我估計劉修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掂了掂案上那封書劄,“他在這上麵說,他將明修子午穀棧道,暗渡陳倉故道,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會派一部分人從武都進入漢中。到時候奇兵突現,漢中自然大驚,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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