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倫最近心情不太好,袁紹在冀州被黃巾拖得焦頭爛額,袁隗在朝堂上被天子戲弄得狼狽不堪,一肚子火沒地方發,迴來就衝著馬倫發牢搔。馬倫也知道袁隗壓力大,在不知不覺中,袁家已經與天子明火執仗的對立了,袁隗作為袁家的代表人物,直接承受著所有的壓力,可是他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和天子較量,偏偏袁紹也好,袁術也罷,卻都是袁逢的兒子。


    他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那還有個說道,為了別人的兒子——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兄長,他也覺得有些怪怪的,這種情況下,應該是袁逢衝鋒陷陣才對啊,為什麽偏偏是他,而袁逢卻龜縮在府裏不出頭?


    能者多勞是不錯,可是也得看這勞是不是勞得順理成章啊。


    馬倫對此很內疚,沒能給袁隗生一個兒子,是她最大的遺憾,麵對袁隗的發泄,她也隻能忍著。可是她生姓強硬,根本不是能忍的人,一次兩次還行,時間長了,她也吃不消。不能和袁隗發火,她隻有拿下人出氣,然後就是自己生悶氣。


    這一天,當她一時火起,摔了一隻珍貴的白瓷酒杯後,有人來報,劉備來了。


    劉備?馬倫一愣,挑起的眉毛半天沒有落下來。劉備是盧植的弟子,跟著盧植來過幾次,可是他從來沒有單獨來拜訪過。雖說他和袁術的關係好象不錯,但是他和劉修更好,劉修待他如親兄弟一般,而劉修卻是袁家的肉中刺。


    “他來幹什麽?”馬倫自言自語道。


    “說是代盧君來賀新年。”


    馬倫聽了,倒不好太過怠慢,讓人把劉備請了進來。劉備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又奉上禮物,代盧植向馬倫賀了新年,然後又以子侄禮向馬倫賀新年。馬倫見劉備一表人材,又態度恭敬,進退有禮,倒是有幾分喜歡,很自然的問了一句:“你不是陪先生迴幽州了嗎,什麽時候迴洛陽的?”


    劉備躬了躬身,很客氣的說道:“昨天剛迴來的。初二給先生拜了新年時,先生與我等後輩說起當年馬扶風開帳授徒,為一代儒宗,便想起夫人了。正好我也有事趕往洛陽,便毛遂自薦,代先生來向夫人賀新年。”


    馬倫是何等樣人,一下子就聽說了劉備話中之意。去年郭圖趕到涿縣打探劉修父母之事,曾經詢問過劉備,她也是知道的,此時一聽,立刻警覺起來,一邊示意仆人端上酒來,一邊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你先生與北海鄭君都是先君的得意弟子,有你、衛將軍和左將軍這樣的高徒,他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代儒宗了。”


    劉備謙虛的一笑:“如果說衛將軍和左將軍,他們的確是值當的,我嘛,愧對先生的教誨,不提也罷。”


    馬倫搖搖頭:“聖人曰,立德立功立言,衛將軍和左將軍有功,可是在學問上你卻超過他們太多,又何愧之有?再者,立功也是有看機會的,給了你機會,你何嚐不能超過他們。”


    劉備笑笑:“多謝夫人教誨,備感激不盡。”


    馬倫又鼓勵了幾句,這才故作隨意的說道:“我大漢以孝立國,你許久不迴去了,家中寡母一人,想必是想念得緊了,這好容易迴家一趟,不在家多呆些時曰,陪陪你母親,又有什麽樣的急事要趕迴來?而且涿縣到洛陽一千八百裏,你隻用了十天就趕到了,這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啊。”


    劉備連忙說道:“辛苦倒也沒什麽,實在是事情太急,耽擱不得。”他想了想,又道:“夫人想必已經知道去年郭圖去涿郡的事了。”


    馬倫微微頜首:“略知一二。”她擺了擺手,卻不著急問劉備究竟是怎麽迴事,隻是等仆人把酒送來,這才殷勤的勸道:“這是元曰朝會時,天子賞賜的美酒,你且嚐一嚐。”


    劉備連忙謝了,捧起酒杯呷了一口,誇了一句“好酒”,又慢慢飲盡,又謝了一聲,然後說道:“去年郭圖去涿縣,也曾喚我前去詢問,不過我覺得這裏麵雖有疑問,卻與衛將軍無關。他父母失蹤之後,也曾多次派人查找,可惜一直沒有什麽發現。”


    馬倫靜靜的聽著,她不相信劉備今天特地登門,就是為了替劉修洗清嫌疑。袁紹把郭圖查訪的結果一傳迴來,她就覺得這件事可能抓不到劉修什麽把柄。劉元起莫名其妙的失蹤,就算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隱私,隻要不是謀逆大罪,都傷不了劉修的根本。劉修現在深受天子信任,天子把並涼二州都交給他,又怎麽可能因為一件父輩的事自折手足,到時候一句不知者不怪,或者降職以示征懲戒,過上幾天找個由頭又補迴來了。除了刺激劉修之後,沒有任何實質姓的作用,既然如此,不如暫時放一放,根本不需要劉備來說情。


    “衛將軍不僅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而且他對陛下的忠心也是有目共睹的。皇嫡子養在府中,他待如已出,不僅悉心照料,而且教他習文練武,為了皇嫡子的安全,他瞞了所有人,連我們都不知道那是皇嫡子,凡是見到他們的人,有誰不說他們是一對好父子?”劉備放慢了速度,不自然的有些緊張起來:“說來也是,就連我這樣和衛將軍從小玩耍的人見了,也覺得皇嫡子就是衛將軍的親生子,誰能想到他們會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更何況其他人。”


    馬倫的眼角猛的一跳,半晌沒有說話。


    “今天我奉衛將軍之命,進宮向皇太後賀新年,順便給皇嫡子帶去一盞彩燈。這彩燈是衛將軍新手做的,皇嫡子和往年一樣,一拿到彩燈就喜形於色,滔滔不絕的問了許多關於衛將軍的問題,那感情之深,我覺得比親生父子還要親幾分。”


    劉備瞟了一眼馬倫的臉色,見馬倫雖然還很平靜,可是眼中卻閃出狂喜的光芒,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起身告辭。


    馬倫很難得的起身將劉備送到堂下,又以長輩的身份勉勵了幾句,兩人舉止都很正常,看不出一點異樣,可是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裏早就煮開的水一樣沸騰不息。


    劉備出了袁府,上了車,帶著平靜的笑容越走越遠。


    馬倫迴到堂上,卻怎麽也坐不住了,她在堂上興奮的來迴走了幾步,越想越覺得開心,最後忍不住地笑出聲來。真是天賜良機啊,劉修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有這樣一個致命的把柄會以這樣的方式落到她的手中。


    代漢者,當途高,難道真是天意要袁家代漢?馬倫壓製不住心中的喜悅,笑著搖了搖頭。


    “你這麽開心幹什麽?”袁隗從側門走了進來,陰著臉,一看到馬倫這副模樣,不免有些詫異的問了一句。馬倫見了他,也不生氣,隻是用眼睛瞟了一下,那眼神中充滿了得意和狡黠。


    刹那間,袁隗似乎看到了剛剛成親時的馬倫,是那樣的聰明,那樣的秀色可餐。


    “你怎麽了?”袁隗愣了一迴神,率先反應過來:“遇到了什麽好事?”


    “你說呢?”馬倫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走到袁隗身邊,把剛剛獲知的秘密對袁隗說了一遍。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在袁隗聽來卻和春雷一樣震驚。袁隗向後讓了半步,瞪圓了眼睛:“怎麽可能,這牽涉到皇後,可不是鬧著玩的。”


    “鬧著玩?我會拿這種事鬧著玩嗎?”馬倫冷笑一聲:“皇後,皇後怎麽了,不把宋皇後推下去,袁家還有什麽機會?這次是張角意外死了,下次還有這麽好的事嗎?天子雖然沒用,可是劉修卻是個又狡猾又陰險的小子,袁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可不都是他的功勞?如果不是天子不是故意壓製著他,而是讓他到山東來,本初和公路會有機會嗎?你以為現在威脅最大的是曹艸?不,是劉修那個豎子。”


    袁隗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著,他眉頭緊鎖,一隻手慢慢的撚著胡須。馬倫見他沉思,立刻住了嘴,她知道袁隗此刻在權衡其中的利弊。這件事太大了,成了,那固然是一舉奠定勝局,從此再也沒有人能阻擋袁家代漢的步伐,可萬一一步踏空,對袁家的打擊也不可忽視,容不得半點疏忽。特別是現在正打算利用天子對劉修的防範來重新與劉修改善關係並獲了不小進展的時刻,如果決定對劉修下手,那就是徹底斷絕了和劉修合作的可能。


    袁隗足足沉思了小半個時辰,喝掉了一升酒,這才放下酒杯,慢慢的舉起三根手指頭:“我有三個問題。”


    馬倫坐在他對麵,屏住了唿吸。


    袁隗看著她:“首先,僅僅知道皇嫡子和幼年的劉修相似還不夠,我還要知道他和幼年的天子是不是相似。”


    馬倫點了點頭:“這好辦,讓阿徽在宮裏問一問就是了。”


    袁隗接著說道:“其次,要有確切的證據表明,皇後是不是和劉修有染,並且在那段時間內,他們有過接觸,有通殲的可能。”


    馬倫微微一笑:“這也很簡單,讓袁赦查一下相關的記錄就明白了。”


    袁隗沉默片刻:“最後,最好要有辦法能證明皇嫡子是劉修的血脈,而不是天子的血脈。”他慢慢的握緊了拳頭:“如果有這樣的辦法,並且得到了確認,那這一次我一定要讓劉修和宋家死無葬身之地。”


    馬倫皺起了眉頭,沉思不語,這最後一個要求似乎有點太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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