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菜市口,此刻被圍堵得密不透風。


    人群的鼎沸聲中,交織著惱怒的叫罵以及鄙夷的唾棄。


    林姝婉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緊緊盯著刑台上的兩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父親林駿捷和喬氏。


    她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報完仇之後的開心。


    “這鎮國公真是喪盡天良,為了個狐媚子居然毒殺了發妻!”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媽憤憤地說道。


    邊說邊將手中的爛菜葉子狠狠地朝刑台上扔去。


    “就是就是!前段時間他們府上天天鬧鬼,我就說這是報應!”


    旁邊的一個瘦高個婦人跟著附和,手裏的臭雞蛋也飛了出去。


    這時,一個老者擠到前麵,氣得吹胡子瞪眼。


    手指顫抖著指向刑台上的林駿捷,大聲嗬斥道: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虧得先夫人對你一片真心。


    你卻做出這等天理不容之事!”


    林姝婉抬眼望去,發現是母親嫁妝鋪子裏的陸管事。


    “哼!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一個壯實的漢子揮舞著拳頭,滿臉通紅。


    仿佛要衝上去親自教訓林駿捷一般。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一臉嫌惡,對著孩子說道:


    “狗娃啊,可別學這種壞人,會不得好死的。”


    人群中,還有個小販模樣的人,一邊踮起腳尖瞧著刑台。


    一邊嘴裏嘟囔著:


    “這鎮國公府算是完咯!”


    “……”


    林姝婉聽著這些百姓的議論聲,再看著那個她曾經最為尊敬的父親。


    心中五味雜陳。


    而喬氏眼中滿是恐懼和絕望,早已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林駿捷跪在地上,一臉的麻木。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當與林姝婉的眼神交匯時。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


    林姝婉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眼睛都不眨一下。


    “時辰到!行刑!”


    監斬官冰冷的聲音響起,猶如一道驚雷在林駿捷和喬氏的耳邊炸開。


    喬氏頓時麵如死灰,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


    “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大人饒命啊!”


    她拚命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束縛,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林駿捷也開始奮力掙紮,大聲喊道:


    “我是鎮國公,你們不能殺我!


    我是被陷害的!”


    他的聲音帶著絕望和不甘。


    林姝婉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心早已對親生父親麻木,如今隻想親自看看他的下場。


    劊子手高高舉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喬氏的哭喊聲愈發淒厲,她環顧四周,卻還是沒有發現林姝柔的身影。


    “柔兒,你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林駿捷終於忍不住朝著林姝婉的方向大喊:


    “婉兒,爹知道錯了,你救救爹!”


    然而林姝婉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噗!”


    隨著兩聲沉悶的聲響,林駿捷和喬氏就此喪命。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唿,而林姝婉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宛如一尊雕像。


    她的目光有些呆滯。


    許久之後,才緩緩轉身,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中,默默離開。


    ……


    林姝婉站在鎮國公府門前,望著那緊閉的大門,表情複雜。


    “小姐,我們走吧。”


    小翠輕聲說道,眼裏滿是對林姝婉的擔憂。


    林姝婉沒有迴應,隻是默默地轉身,朝著新宅子的方向走去。


    新宅裏冷冷清清的,空蕩蕩的房間突顯得分外孤寂。


    林姝婉走進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眼神呆滯地看著窗外的繁星。


    “母親……”


    她喃喃自語道,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迴憶如潮水般湧來,雲氏那溫柔的笑容、關切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迴蕩。


    “婉兒,莫怕,有母親在,定會護你周全。”


    “婉兒,女孩子要知書達理,日後才能覓得如意郎君。”


    “婉兒,受了委屈就與母親說,莫要自己憋在心裏。”


    “……”


    林姝婉沉浸在這些迴憶中,哭得不能自已,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突然,一陣風吹過,窗戶“吱呀”一聲被吹開。


    林姝婉猛地抬頭,眼裏閃過一絲厲色。


    “誰?”


    “是我。”


    陳瀟的聲音從窗邊傳來。


    他看著林姝婉哭紅的雙眼,心裏有些不舒服。


    於是快步走過去,神色中滿是關切。


    遞給林姝婉一張帕子,輕聲說道:


    “小婉,莫要哭壞了身子。”


    林姝婉接過帕子,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梨花帶雨道,


    “謝謝瀟哥哥!”


    陳瀟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看著她,安慰道:


    “一切都會過去的,莫要太過傷心。”


    林姝婉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說道:


    “我沒事,就是想娘親了。”


    陳瀟歎了口氣,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


    “小婉,以後你還有我,我會永遠保護你。”


    林姝婉靠在陳瀟的懷裏,眉眼輕顫,方才的悲痛仿佛都減輕了不少。


    陳瀟看著她,猶豫了一下,問道:


    “你以後有何打算?”


    “我想離開京城,迴到北漠城,那裏還有外祖父和外祖母需要我照顧。”


    林姝婉抬眼望向陳瀟的側顏,抿了抿唇道。


    陳瀟聞言沉默了片刻,臉上閃過一絲不舍,但還是說道:


    “也好,到了那邊,保護好自己,有事記得寫信給我。”


    林姝婉咬了咬嘴唇,想說點什麽。


    可又擔心一旦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往後恐怕連以妹妹的身份相處都難了。


    於是,她也隻是說道:


    “好。”


    陳瀟其實也發覺了自己對林姝婉不一樣的感情。


    可他還是覺得林姝婉年紀太小,什麽都不懂。


    現在不是表露心跡的時候,再等幾年或許更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去了。”


    陳瀟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眉頭微皺。


    然後站起身來,雙手輕輕拍了拍衣角,說道。


    “瀟哥哥慢走!”


    林姝婉強擠出一絲微笑,眼中卻滿是不舍。


    她也站起身,緊緊盯著陳瀟離去的背影。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窗外,才緩緩垂下眼眸,神情落寞,肩膀也隨之耷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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