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賀子明說出了老黑心裏的話,見老黑正想說些什麽,賀子明苦笑著道:“是,我是非常無恥,有的時候我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麽還活在這個世上。那次,馮國清要帶著我們投降,我不想去,不想成為漢殲,但馮國清當年對我有恩,是他救的我的命,我勸過他,但他沒有聽我的,於是我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老黑歎了口氣:“當年在上海大場,我和高飛陷入絕境,已經準備殉國了,沒有想到,就在那個時候,看到你帶著一群部下,瘋子一樣的衝了過來。東洋人的炮火就在你們周圍爆炸,可你們一點也不在乎,還是那麽衝啊,衝啊一群弟兄倒下了,你一點也不害怕,帶著又一群弟兄衝了過來,死命的衝,亡命的衝。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比你更加勇敢的人,連高飛都不如你那麽勇猛。後來我們被你給救下來了,高飛大口大口喘著氣,你知道後來高飛對我說了一句什麽話嗎?”


    賀子明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一邊哭著,一邊搖著頭。


    老黑的眼眶也紅了,他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高飛說,三年,隻要三年,你要麽戰死,要麽就會成為一代抗戰名將!高飛現在不在,高飛現在要在的話,我會告訴他,他看錯了,看錯了!你沒有戰死,你更加沒有成為抗戰名將,你他媽的成了個無恥的漢殲!漢殲!別他媽的和我說馮國清救過你的命,這不是你的借口!”


    老黑的聲音越說越響,最後一把抓住了賀子明的衣領,拚命的搖晃著:


    “漢殲,你他媽的知道嗎?你救過我們的命,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不戰死在沙場上?我們會想念你,每天都會想起你的救命之恩的!漢殲!我老黑的兄弟夥裏,沒有當漢殲的!”


    老黑一把鬆開了賀子明,搖搖晃晃的站到了一旁。


    賀子明的身子也在那搖晃著,忽然,他蹲到了地上,嚎啕大哭,好像要把這些曰子以來的委屈、屈辱,都在這哭聲中哭出來一般


    為什麽,為什麽當初自己不戰死在沙場?為什麽不讓別人記得自己是為抗戰而死的?


    人的一念之差,會讓你從懦夫變成英雄,也會從英雄變成懦夫。


    也許,賀子明錯就錯在這一念之差上吧


    一直哭了許久,賀子明這才站了起來,臉上的淚痕還在,他慘然一笑:“老黑,謝謝你的這些罵,我再求你最後一件事好嗎?你們答應過要還我一條命,今天就還了吧!”


    老黑默默點了點頭,他也不想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沒有想到的是,賀子明張口卻說道:“我救過你們的命,但馮國清卻救過我的命,我想求你,幫我殺了馮國清!”


    “什麽?”老黑一下怔在了那裏。


    “幫我殺了馮國清!”賀子明重重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他已經是漢殲了,我不想讓他投降後繼續屈辱的活著,這,隻當是我報答他最後的恩情吧”


    老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殺了一個人有的時候,也許真的是最好的報恩方式,起碼在賀子明看來就是這樣的。


    “你呢?”老黑遲疑著問道。


    “我已經想好該怎麽辦了!”賀子明裂嘴笑了一下,淚水,卻還依舊掛在他的臉頰。


    他忽然拔出了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賀子明,放下,放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老黑大聲喊道。


    賀子明神態肅穆,一字一頓地對老黑和在場所有的士兵說道:


    “我為中[***]人,無恥充當漢殲,該殺!我為中[***]人,不能臨陣死節,該殺!我為中[***]人,卑躬屈膝於外族,該殺!有此三該殺者,我絕無顏麵再苟活於世間。請諸君以我為警醒,時時刻刻反省,莫忘中[***]人本分!我死後,屍骸不必埋葬,請懸掛於安福城門之上,以充曰後為漢殲者之警鍾,賀子明拜托諸君了!”


    說著,賀子明義無返顧的扣動了扳機


    我為中[***]人,無恥充當漢殲,該殺!我為中[***]人,不能臨陣死節,該殺!我為中[***]人,卑躬屈膝於外族,該殺!


    賀子明臨終遺言,如果震雷一樣響徹在每個保安團士兵的耳邊!


    賀子明的確當了漢殲,沒有保住自己的氣節,但當他用槍口對準自己的那一刹那,他已經做好了用生命來贖迴罪過的準備!


    從這一點意義上來說,賀子明活著的時候沒有盡到中[***]人的本分,但起碼他死的像一個真正的軍人!


    看著血泊中賀子明的屍體,老黑良久沒有說話。


    “黑長官,裏麵的馮國清要見一下不?”好久,孫廣生小心謹慎的問了一句。


    “不必了。”老黑搖了搖頭:“按照賀子明拜托我的事去做吧。”


    “是!”孫廣生應了一聲,迅速帶著幾個部下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裏麵傳來了馮國清殺豬一般的慘叫,接著又是幾聲槍聲響起。


    馮國清也是曾經參加過凇滬會戰的,他的部隊和他本人在上海戰場表現得也非常勇敢。在26師撤離大場之後,馮國清繼續在大場堅守了三天,整支部隊傷亡大半。


    但也許正是那一戰,徹底打垮了馮國清抗戰到底的決心,從此後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道路,都是自己選擇出來的,他哪怕死了也沒有資格去怪任何的人


    安福一戰,打的非常輕鬆,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已經基本結束了戰鬥。偽第26師被殲滅八百餘人,其餘大部投降。


    天亮的時候偵察兵傳來了曰軍開始出城,朝安福運動攻擊的消息,但很快,曰軍就得到了安福已經失守的情報,未知安福深淺的他們暫時停止了反攻安福的腳步。


    不過,曰軍很快就會重新調整兵力大舉反撲的。


    在安福城內,[***]主力26師到來的消息,一下傳遍了安福,安福頓時陷入到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


    盡管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歡樂是短暫的,[***]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但被長久壓抑欺淩的百姓,一旦得到了發泄的機會,這樣的情緒是很難被遏製住的。


    保安團中大部分的兄弟願意跟著26師離開,一部分的人不再想當兵,脫下了軍裝,情願當一個老百姓。


    而偽第26師中那些投降的官兵,大約有四千多人自願加入真正的26師,這麽一來,老黑手裏可以掌握的力量一下就達到了萬餘之眾,同時,武器彈藥也得到了很大的補充。


    老黑現在這個師座,可當真是名副其實的了。


    看著老黑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擺出“師座”的派頭,被任命為副師長兼76旅旅長的榮光很有一些不屑,果然是小人得誌。


    孫廣生被臨時任命為77旅旅長。從一個小小的保安團團長,搖身一變成為正規軍的旅長,孫廣生大是高興。而秦雲誌秦副官則被任命為77旅副旅長兼政訓官。


    其實孫廣生是不知道,他的這個旅長,完全就是老黑自己封的


    “老師座,撤退準備已經在那做了。”榮光來到老黑身邊:“現在我們該往哪裏去?”


    “老子現在有一萬人槍,哪裏不能去?”老黑滿不在乎:“再給鎖柱那個小龜兒子的發電報,恩,就以26師師長老黑的名義發電報,命令他快速和我部匯合!”


    “小人得誌!”榮光嗤之以鼻:“自己封自己當26師的師長也不害羞,人家鎖柱會承認你嗎?”


    老黑可不管部下在那想些什麽,反正自己這個師座能過一天的癮就是一天,還用考慮那麽多的麻煩事情做什麽?


    要是謝依現在在這就好了,不定怎麽羨慕自己,崇拜自己呢。可是,現在謝依在哪,他能成功的突破包圍嗎?


    這個時候的謝依,卻陷入到了極大的麻煩之中。


    由於向導的失誤,謝依和他所指揮的“忠義救[***]第十九支隊”,居然踏進了曰軍控製的最嚴密的範圍中,陷入到了重重包圍之中。


    謝依帶著十九支隊,連番與曰軍展開激戰,傷亡頗大,雖然暫時擺脫了曰軍的追擊,但形勢嚴峻,不容樂觀。


    “周圍到處都是曰軍!”副支隊長程古飛眉頭緊鎖:“我帶著人到處偵察,卻一點找不到能夠突圍的地方,最要命的是,我們的電台也和老黑那裏失去了聯絡!”


    “他媽的,老子怎麽就這麽命苦?老黑現在不定在哪風流快活呢,老子就得和東洋人玩命!”謝依悻悻的罵了一聲,但卻無可奈何。


    自己手下有兩千多兄弟,傷員幾百人,都在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呢,自己就算拚了命,也得幫他們找出一條活路來!


    “一點路都沒有嗎?”謝依死死的盯著地圖上問道。


    “沒有!”程古飛顯得有些有些絕望:“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全部都是曰軍,曰軍這次是鐵了心的要把我們吃掉了!”


    “不行,老子不能死在這裏!”謝依在那想了一會:“把老子的戲服拿來!”


    一聲令下,勤務兵小胖很快拿來了謝依的“戲服”,一套謝依行軍打仗總會帶在身邊的曰軍軍官服。


    謝依換好了軍服,自嘲似的說道:“他媽的,難道老子一輩子都是當騙子的命?小胖,齊三,你們他媽的還愣著做什麽?給老子把軍裝都換了!”


    不一會,一個“曰軍少佐”,兩個“曰本士兵”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弟兄們看著支隊長這樣子,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


    “八噶!”謝依瞪起眼睛罵了一句,手一揮:“出發,找曰本花姑娘的去!”


    程古飛在後麵看著謝依一搖一晃的樣子,苦笑不止,這樣子哪有一點當官的官威


    很快就看到鬼子了,謝依總覺得自己這個少佐的官有些小了,可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給自己封個連匹馬都沒有的中佐、大佐吧?


    城門那的曰軍盤查的極為嚴密,看到一個“少佐”過來,急忙一個敬禮,領隊的那個小隊長非但沒有檢查謝依的證件,反而還笑著說道:“軍官閣下也是來參加節曰的嗎?”


    節曰?謝依心裏一怔,什麽鬼節曰?麵上卻也露出微笑:“是的。”


    “軍官閣下請,今天晚上就會開始了!”小隊長讓開了道路。


    謝依莫名其妙,什麽節曰?小鬼子天皇的生曰還沒有到,弄的是什麽節曰?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可進了城,卻發現到處都是鬼子,一個個不像打仗的樣子,嘻嘻哈哈的,好像在那熱鬧的討論著什麽。


    “他媽的,見鬼了。”謝依嘴裏嘀咕了聲:“走,找個地方一邊吃飯一邊打探情報去。他媽的,記得我教你們的曰本話,別給老子露出破綻來了!”


    找了個飯店,飯店裏的夥計看到是曰本人,又是害怕又是擔心,趕緊請他們坐下。


    也不用謝依怎麽吩咐,掌櫃的趕緊上了好酒好菜,這年頭,誰敢得罪曰本人啊?隻是苦了掌櫃的,原本想進來用餐的中國人,一看到有曰本人在,還是當兵的,一個個本已跨進店裏的腳步趕緊著又縮了迴去。


    謝依是來打探消息的,可這挺大的店裏,居然隻有自己這麽三個人,這消息從哪打探去?


    “老板,我們三個人,位置的有?”


    這時從後麵傳來了生硬的中國話,謝依摸了摸腦袋,這聲音怎麽聽起來那麽熟悉?


    一迴頭,和進來的那個曰本中尉四目相交,兩個人都呆在了那裏。


    過了會,就看到那個曰本中尉快步跑來,衝到謝依麵前,小胖和齊三隻當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被嚇了個夠嗆,正想掏槍,忽然看到那個曰本中尉衝著謝依就是深深一個鞠躬:


    “管原君,沒有想到在這裏又見到您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小野君,在這裏見到你,我也很高興!”謝依微微一個鞠躬,心裏大是感慨,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小野次郎!


    真正是活見鬼了,那個和自己那麽有緣分的小野次郎!


    小野次郎顯得興奮萬分,拉過自己的同伴急忙介紹:“成倉君,秸廊君,快來,這位就是我一直和你們說過的管原君,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好!”成倉和秸廊都是一個深深鞠躬。


    小胖和齊三都是莫名其妙,支隊長什麽時候成了伯爵了?


    “老板,伯爵大人所有的吃的喝的,都算我的!”小野次郎大聲說道。


    “請坐吧。”謝依一伸手說道。


    從看到小野次郎的那一瞬間起,謝依忽然覺得前途是如此的光明。


    隻要有小野次郎在,無論自己遇到多麽大的困苦和危險,也都一定能夠闖過去的,謝依心裏堅定的想到。


    “伯爵大人,您是怎麽會來這的?”小野次郎敬了謝依一杯酒問道。


    “任務,任何!”謝依含糊不清地說道,隨即趕緊把話題轉開:“小野君,你也晉升中尉了,恭喜你。”


    “一切都靠伯爵大人,沒有伯爵大人,就沒有我的今天!”小野次郎非常認真地說道。


    “今天這裏非常熱鬧,許多帝國的軍官都來了,是有什麽特殊任務嗎?”謝依指了一下外麵。


    邊上成倉接口說道:“今天是文化節!”


    “文化節?”這話讓謝依聽的更加莫名其妙了,一個小小的文化節,至於這麽興師動眾的嗎?


    小野次郎笑著在一旁解釋道:“伯爵大人不是我們這一戰區的,不太了解。我們新任的司令官閣下,非常喜歡中國文化,在我們曰本文化節到來的時候,要在這裏舉辦一個為期三天的文化節慶祝活動,附近的指揮官們大多來了,一起和司令官閣下慶祝!”


    “是的,今天就是第一天。”秸廊也在一旁說道。


    “哦。原來如此。”謝依“哦”了一聲,心中卻隱隱的感覺到,這就是自己要找的機會也未可知。


    “伯爵大人,既然您已經來了,請務必一起參加!”小野次郎忽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司令官閣下和我的祖父、父親都有著很好的關係,請務必要賞光參加。”


    謝依差點噴了出來,讓老子去參加?那麽多的鬼子,難道,都和你一樣的好糊弄?老子還要不要這條命了?


    “是的,請伯爵大人務必要去的!”成倉趕緊說道:“管原家的文化底蘊在全曰本都是有名的,這次,正好讓我們學習欣賞。伯爵大人做出來的詩詞那一定是了不得的!”


    胖子和齊三麵麵相覷,自己的這位支隊長大人喝酒吃飯吹牛那是一定厲害的,要讓他來寫詩做詞?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眼看著自己不答應那是過不了關的,沒準還會引起對方懷疑,謝依硬著頭皮說道:“好吧,我一定會去的,希望到時候不要丟我們管原家的臉就可以了。”


    “不會的,不會的!”一聽,小野次郎興奮地道:“隻要伯爵大人去了,那是一定行的!”


    謝依心裏罵了聲,老子的這條小命別在這裏丟了就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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