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朝。


    坐在電腦前,秋意濃盯著屏幕上的代碼思緒遊走,她在想自己是不是過於草率了,那枚婚戒就這麽典當掉了嗎?


    不典當又能怎麽辦?她目前身上隻有那麽一件值錢的東西。


    以後還是可以贖迴來的,典當鋪的經理說兩個月內拿錢去贖就可以了,就是要多給出一筆三十萬的手續費。


    手續費確實貴了,她上次拿到年薪扣掉個人所得稅,五險一金之類的,也隻有二十萬左右。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她先把地皮拿到手再說,錢的事可以再想辦法。


    盛世王朝的年會上身為寧太太的她肯定要戴婚戒的,到時候如果寧爵西問起來,她直接坦白好了,她估摸著他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出手把婚戒贖迴來。


    秋意濃狡黠的想到這裏,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移動鼠標,開始工作。


    次日,秋意濃去醫院拆紗布,醫生仔細檢查了傷口,說沒什麽大問題。


    又過了一日,這天傍晚秋意濃剛到別墅,手機響了,竟然是莫少薰打來的電話。


    “意濃,有沒有空出來吃飯?我還約了煙青。”


    秋意濃欣然前往。


    到了莫少薰所說的地方,原來是家藏書羊肉火鍋店,店麵不大,卻是開遍青城大街小巷的傳統風味小吃店。羊肉性熱,隻有冬季才會開業,每年秋意濃和麥煙青都眼巴巴等著冬天的到來,然後三天兩頭往店裏跑。


    今年,她們各自都忙,這是第一次光顧,秋意濃一進店門,口水都差點流下來了,很快找到莫少薰的位置就坐了下來。


    火鍋店內熱氣騰騰,秋意濃脫下外套,解開圍巾,卷起毛衣的袖子,看了看隻有她和莫少薰的座位:“她人呢?”


    莫少薰從火鍋裏撈了塊羊肚,聳肩道:“半小時前我打電話,她就說準備出發了,要不你再催催?”


    麥小姐遲到是正常的事,秋意濃已經習慣了,聞著撲鼻的香味饞蟲早被勾起來了,不客氣的拿起勺子舀了羊湯放進小碗裏,有滋有味的喝起來。


    “這火鍋確實不錯。”莫少薰看起來是第一次光顧,讚不絕口。


    秋意濃又開始喝第二碗羊湯,吹了口熱氣說:“你不知道嗎?一到冬天青城整個餐飲圈裏生意最好的就是藏書羊肉店,藏書屬於青城的一個鎮,那裏羊肉最有名。”


    莫少薰來了興致,洗耳恭聽的樣子。


    秋意濃娓娓道來:“藏書羊肉之所以美味,主要是其獨特的燒煮技藝,用木桶鍋燒煮,羊湯色白無瑕,香氣濃鬱,幾無膻味,肉酥而不爛,口感鮮而不膩。關於藏書羊肉還有幾個傳說,一個是說有個叫姚木碗的人在山上砍柴期間遇到了仙人,仙人給他留下了一塊木頭……”


    第二個關於西施的傳說也講完了,麥煙青的影子都沒見,莫少薰放下筷子打電話過去,然後無奈的對秋意濃說:“她還在被窩,說太冷了,不想出來,讓我們給她打包一份帶過去。”


    “懶症晚期。”秋意濃迴了一句。


    莫少薰撲哧一樂:“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她,我認識她二十多年了,早習慣了。”


    秋意濃歪著頭說:“這兒火鍋是可以外帶的,我在想的是要帶幾人份的,她男朋友在不在?”


    莫少薰認真想了下:“聽她的口氣說的是‘給我們打包一份羊肉火鍋’,所以她男朋友應該在。”


    “真的嗎?”秋意濃驚喜不已。


    “你怎麽這麽高興?”莫少薰發笑。


    “你知道的,煙青和我一樣,對異性觸碰有恐懼感,如果他男朋友在她被窩的話,也就是說明她已經接納了那個男人,這不是好事嗎?”


    莫少薰點頭,拿起筷子說:“倒也是。”


    秋意濃奇怪的打量著莫少薰:“你是心理醫生嗎?好歹你也是煙青的死黨,這點你不比我更敏感嗎?”


    “當醫生很累。”莫少薰看她一眼,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尤其是心理醫生,每天像個垃圾桶一樣傾聽病人的煩惱和扭曲的人生觀,一般情況下下班後我就是腦子放空的狀態,讓自己能夠休息休息,不然我會瘋掉的。”


    倒也是哈,醫生本來就是個壓力大的群體,不比患者輕鬆多少。


    秋意濃盛了一些白菜和羊肉到碗裏,又加了一些湯,津津有味的喝完後說:“煙青很久沒去你那了嗎?”


    莫少薰帥氣的臉上有一絲糾結,控訴道:“那年你不去我那兒後,她也跟著不去了。說起來這些年你們倆是我遇到的最不配合的患者,沒有之一。”


    秋意濃賣萌的吐了吐舌頭,轉移話題:“我聽煙青說你家庭條件不錯,怎麽會想到做心理醫生?”


    “你這個問題我家老頭問了我無數遍。”莫少薰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秋意濃繼續八卦:“我聽煙青說你是因為你初戀女友突然自殺身亡,你悲憤之下才決定棄商學醫的,是不是真的?”


    莫少薰陷入沉思:“嗯,是真的。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段戀愛,我們感情很好,很少吵架,她長的非常可愛,也乖巧,前一天我們還約好第二天吃飯看電影,她知道第二天是我生日,晚上還給我發短信說她要給我一個生日驚喜。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就自殺了,屍體被人發現在賓館,頭上罩著塑料袋,窒息死亡。我當時感覺天都塌下來了,我不吃不喝一個月,我追問警察原因,警方隻給出‘排除他殺可能’的結論,最終定為自殺。”


    事情過去這麽久了,在秋意濃聽來依然能體會到莫少薰當時有多絕望和悲痛。


    火鍋店內非常熱鬧,廳堂內坐滿了人,朋友聚會,同事聚餐,情侶甜蜜,歡聲笑語,聲音非常吵。


    莫少薰的聲音不大,卻一點點傳過來:“我後來學醫,有好幾年不敢去見她的家人,等我正式當了醫生後,我決定克服這種恐懼。我去了她家,見了她的同學和朋友,我才知道她當時的死有古怪。”


    越聽越奇幻,像在聽推理小說,秋意濃聽的入迷,不由問:“怎麽個古怪法?”


    “據她的閨蜜說她一直有抑鬱症,她曾瞞著所有人每周去看一次心理醫生,那個診所位置很偏,是個姓秦的醫生開的。她死後,她的閨蜜去過那個診所,已經搬走了。”


    “找不到了嗎?”秋意濃焦急的問。


    莫少薰眉頭擰緊:“我找過,那個診所像人生蒸發一樣,怎麽找都找不到。我也托了很多同行去找這個開診所的姓秦的心理醫生,找了一些符合條件的,她的閨蜜都一一否認了。”


    這實在是有點奇怪,秋意濃思考了一陣說:“會不會是什麽黑診所?所以你怎麽都找不到?”


    “後來我也是這樣分析的。”莫少薰抽了張麵紙擦手指:“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找還有什麽其它的解釋。”


    秋意濃一陣惋惜,難怪莫少薰會心痛這麽久,當年的慘案如果真的有隱情的話,確實是值得去追尋真相的。


    外麵北風凜冽,兩人從火鍋店出來,秋意濃半張臉都縮在圍巾裏,身體暖洋洋的,並不會覺得有多冷。


    “走吧,我送你。”莫少薰指著馬路對麵的悍馬。


    以前聽煙青說過莫少薰家裏條件不錯,想不到這麽好,秋意濃坐進車內後說:“你當個心理醫生可惜了。”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麽?”


    “當個吃喝玩樂的富二代啊,多好。”秋意濃打趣道:“什麽都不用擔心,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有。”


    莫少薰搖頭笑了起來:“那種日子我可過夠了,還是現在充足些。說到富二代,我想你老公應該最有發言權。”


    怎麽突然提到寧爵西?車裏有點熱,秋意濃拉下圍巾,沒接話。


    “怎麽了?想他了?”莫少薰慢慢將車調了個頭,看她一眼笑道:“你老公在商界那可是暖男加男神,要貌有貌,要才有才,這可是現代社會女性最喜歡的類型。你愛上他很正常。”


    秋意濃白了莫少薰一眼:“你才愛上他呢。”


    莫少薰笑眉飛色舞,正要說什麽,突然他感覺到右前方有個刺眼的燈閃了一下,像是攝像機的閃光燈。


    “有人在偷拍,快趴下!”莫少薰臉色一變,朝她一說完這句,驟然間猛打方向盤。


    秋意濃本能間身體一縮,整個人臉朝下,趴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汽車輪胎在地上劇烈摩擦,發出吱的響聲,莫少薰踩下油門,車子迅速向前開去。


    危險解除,秋意濃喘著氣坐起來,安全帶勒的她肩膀有點疼,她活動了下肩部問他:“你看到了什麽?記者嗎?”


    “百分之八十可能是記者。”莫少薰臉色凝重,看她一眼說:“可能是跟蹤你的。”


    秋意濃勾了下唇,撫了撫擋在眼前的碎發說:“明天的娛樂新聞又要寫上:寧太太私會猛男,疑為新歡曝光。”


    莫少薰撲哧樂了:“猛男?我身材有這麽好嗎?我都三個月沒往健身房跑了。”


    秋意濃:“……”


    過了會她字正腔圓的說:“我是打個比方而已,莫醫生不用這麽自戀。”


    莫少薰一手握著方向盤,眉梢一挑:“你老公看了明天的新聞,會不會興師問罪?”


    秋意濃想了想,“不會。”她與他之間有默契,彼此的私生活幹預甚少。


    莫少薰挑了挑劍眉,沒有再追問。


    將近九點了,有點犯困,她眯著眼睛靠在座椅裏,認真想剛才的問題,婚戒被當出去,她總歸有些心虛,地皮的事一天沒塵埃落定,她就一天不能鬆懈。被記者拍到她和其它異性在外吃飯,總歸是負麵新聞,晚上還是找個機會澄清一下比較好。


    悍馬到別墅大門外,秋意濃從車裏下來,朝車裏的莫少薰擺擺手說:“記得把打包的羊肉火鍋給麥小姐送過去。”


    莫少薰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悍馬轉了個方向,在唿嘯的寒風中揚長而去。


    陸翩翩咬著蘋果在玄關等秋意濃,“怎麽迴來的這麽晚?”


    “和朋友出去吃飯了。”秋意濃看了一眼陰魂不散的陸翩翩:“我手已經痊愈了,陸大小姐也可以不用過來了。”


    “那可不行。”陸翩翩甩了甩頭:“寧哥哥讓我在這裏陪著你,我就要履行承諾。”


    懶懶的看了眼陸翩翩,秋意濃換上拖鞋,感覺手上油膩膩的,徑自在進了一樓洗手間。


    洗了手出來,陸翩翩堵在門口,拐彎抹角的問:“你晚上和什麽朋友去吃飯?我認識嗎?”


    “我閨蜜的死黨。”


    “閨蜜的死黨?那是什麽玩意?”陸翩翩抓抓頭發自言自語,她剛才在二樓看的清清楚楚,送意濃迴來的是輛開悍馬的男人,長的還挺帥。兩人有說有笑的揮手再見,她在樓上看了暗自著急,她又不敢當麵問意濃,怕她生氣。最後她仍是問了,可是問了等於沒問嘛。


    上了一天的班很累,秋意濃迴臥室洗完澡準備就寢。


    拉開被子,爬上床,她和前幾天一樣習慣性的抓起手機。


    寧爵西的電話準時響起來,秋意濃唇角控製不住上揚起來,幾乎在鈴聲響了一聲後就接聽:“三哥。”


    寧爵西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快接聽,靜了一下,才出聲說:“今天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你不也沒睡嗎?”她俏皮的反問。


    電話裏,他輕輕笑了聲:“開了一個會,剛剛結束,一看時間不早了,就想打給你試試看,沒想到你真的沒睡。晚上做什麽了?”


    “也沒什麽,出去吃個飯。”秋意濃有意無意的透露:“就是和煙青,還有上次跟你提到過的莫少薰,煙青的死黨。結果煙青太懶了,窩在家裏不肯出來。”


    電話那頭男人不緊不慢道:“怕我生氣?”


    “嗯。”她乖巧的笑道:“吃完飯出來好象有記者在偷拍,所以提前跟你說一聲。”


    那頭嗓音低沉性感:“這麽乖,迴去給你帶禮物。”


    秋意濃哦了一聲,心中關切,嘴上卻是隨意一問:“你什麽時候迴來?”


    “後天。”


    後天嗎?明天就是拍賣會。


    秋意濃今天接到典當鋪的電話,對方約了她明天一早去拿支票,到時候她再出發去菱城,時間剛剛好,能趕得上拍賣會。


    可是,心裏隱隱的,她很想讓他陪她去,不知道為什麽,她最近總是右眼皮跳,隻要他在她身邊,事情總不會生出變數。


    “三哥。”她貝齒用力的咬住下嘴唇,聲音卻恬靜溫婉,透著一絲難得一見的乞求之色:“你可不可以提前迴來?我……”


    電話裏剛剛還溫情滿滿的男人瞬間變的淡漠,低沉平緩的嗓音如涼水般冷淡:“明天我還有個會要開,最早晚上迴去。”


    明天晚上嗎?她眼神暗了暗,再怎麽愚鈍她也知道他在拒絕她,這個男人何其聰明,他把話堵死了,她再也開不了口。


    “哦,那你早點休息,我掛了。”秋意濃飛快的按下結束按鈕。


    上海。


    沙發對麵的男人玩味的開口:“這樣對你的小妻子真的好嗎?”


    寧爵西斜眼睨著看好戲的男人一眼:“你管的太多了。”


    尹易默習慣性的扶扶眼鏡,斯文的鏡片反射著白光,讓人無法捕捉他眼中的神色:“聽說你的電梯裏被人放了蛇?”


    寧爵西垂著眼簾,盯著屏幕上通話結束後顯示的一串電話號碼,久久沒有移開眼睛,隨意嗯了一聲。


    “需要我幫忙嗎?”尹易默唇角的弧度笑的很陰冷,“你們結婚我沒辦法抽身前去道賀,剛好我打算送你一份新婚禮物。”


    “不用。”寧爵西一口拒絕,低低哼笑出聲:“在我的地盤上發生的事我自己解決。”


    尹易默一隻手搭在扶手上,氣定神閑的笑:“要賭嗎?你一時半會抓不到這個人。”


    寧爵西倨傲冷笑:“賭什麽?”


    尹易默笑的冷貴低迷:“賭你老婆怎麽樣?”


    寧爵西倏地的抬起俊臉,眼神接近陰沉:“我不玩換妻的遊戲。”


    “就算你肯,我也不一定肯,你拿來當寶貝的女人也許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尹易默攤攤手,笑容從容不迫:“我的意思是賭你老婆在盛世王朝年會上和誰跳開場舞。如果我贏了,我和她跳怎麽樣?”


    寧爵西最先反應過來被這混蛋設計了,長腿優雅的交疊,隨即不悅之極的開口:“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是嗎?”尹易默摩挲著線條漂亮的下巴,做了個拭目以待的表情。


    -


    拍賣會這天早上,天一擦亮秋意濃就醒了,她起床梳洗完,換好衣服,李如欣剛巧打來電話。


    “意濃,我查到了秦泰的電話號碼,你要這個幹什麽?”李如欣前天接到秋意濃的電話,要她幫忙查下秦泰的號碼,她雖然照做,但心中一直有這個疑問。


    秋意濃迅速記下了一串數字,來不及多跟李如欣解釋:“以後我再跟你說吧,李姨,我還有事先掛了。”


    秋意濃下樓時,柳媽還沒過來,她開了車出門,直奔典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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