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濟棠、封子冰一左一右簇擁著羅翼群走進來的時候,羅耀國已經站在客廳門口挽著娜塔麗笑著迎接他們了。看到他們走了進來,他主動迎上去同他們一一握手,還稱唿他們為“伯南兄,子冰兄”。對於羅耀國居然以如此謙恭溫和的態度對待自己,陳濟棠和封子冰要微微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在過去,他們和羅耀國之間也是稱兄道弟,可是眼下情況畢竟是不同了。現在畢竟的“君臣相見”了,所以兩個已經決定投靠的黨國大員不敢造次,全都恭恭敬敬向羅耀國敬禮,口稱“輔帥”,臉上也是一副忠臣孝子的表情。


    羅耀國和娜塔麗又問候了春風滿麵的總統羅翼群,然後微笑著和他們一起走到客廳裏坐在了沙發上麵。羅翼群最先開口道:“輔文,伯南將軍和子冰先生現在都是自己人了!其實大家本來也不是什麽外人,都是先總理中山先生的左膀右臂。過去就是同誌,現在更是好兄弟啦!”


    羅翼群本來就是粵係幹將,和曆史上的這位南天王陳濟棠雖然不屬於一個小團體,不過關係倒也不錯,現在胡漢民一死,羅翼群將他收入囊中也是情理之中的。封子冰和羅家叔侄並不是很熟悉,一度還有過一點過節,不過此人的姓格比較內向,在國民黨內一直比較孤立,也不結黨營私,屬於典型的孤臣,可以放心使用。這也是孫中山和胡漢民都選擇他來打理中央調查局這樣一個主要針對內部的特務機關的原因。因此羅翼群也對他比較放心,有意繼續讓他打理中央調查局了。


    明白了叔叔的想法,羅耀國也點點頭微笑道:“能得伯南、子冰兩位將軍的輔佐,想必局勢很快就能安定下來,胡大總統和先總理的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就如先總統胡展公遺言,我們國民黨隻要能團結一致,就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我希望以後可以和兩位共同奮鬥,替國家替民族開創出一個新的時代……”他說得很誠懇,羅翼群也不時補充兩句,客廳裏麵的氣氛融洽之極。就在一屋子的人喝著芬芳的綠茶,快要忘記了眼下一場激烈的權力鬥爭馬上就要上演的時候,封子冰突然笑道:“大總統,輔帥,兩位可曾知道,鄧擇生將軍一直是我們中央調查局重要的監控對象。這兩天這位民革和中國反戰大同盟的領袖喬裝打扮了一番,已經悄悄潛入了武漢,看樣子他來武漢似乎不是為了出席大總統的葬禮,而是要和一個重要人物見麵,輔帥,您能猜到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莫非是蔣介石?”羅耀國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笑道:“老蔣現在有點孤立,可能是想廣交朋友了吧?”


    “不是蔣介石而是國防部秘書長楊永泰中將。”封子冰淡淡一笑:“而且鄧擇生在見楊永泰之前剛剛去過一次庫倫,在那裏他還見了中g中央領袖周e來,兩人暢談了整整一個晚上。談了些什麽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談完之後,鄧演達的心情非常緊張,從庫倫迴來以後就少有笑容了。”


    “你們知道得那麽清楚!”羅耀國倒抽一口氣,“那你們還知道前年鄧演達也曾經和我見過麵嗎?”


    “知道,而且還知道孫夫人和廖夫人也參加了那場會麵,”封子冰立時迴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地點是上海孫夫人的公館!不過你們談了些什麽我們到現在為止還是一無所知。”


    “看來我也在你們的監視之下吧?”羅耀國皺了下眉,心裏麵有些不是滋味。


    “是保護,從我們中央調查局成立之曰起,輔帥、蔣介公、鄧擇生等黨國要員就都是重要的保護對象。”封子冰道:“此外中g、青年黨、托派、民革在國統區的機關也都是我們主要的監控對象。”


    原來對自己的監視在孫中山時代就開始了!羅耀國不禁暗想,看起來是吃一塹長一智啊,孫中山在陳炯明叛變之後也開始學會用特務來監視手下的大將了!雖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不過效果看上去還不錯,最好還是保留下來吧!當然自己的名字應該從監視的名單上劃掉了。


    “那就多謝你們了。”羅耀國皺著眉毛,“子冰先生,依你看,鄧演達想和蔣介石聯合反對大總統嗎?”


    “也有可能是gcd和蔣介石聯手。”封子冰微笑著迴答:“隻可惜我們的人還沒有辦法滲透到他們的核心裏去,不知道談話的內容是什麽,隻知道他們見了幾次麵,而且……”他抬起胳膊看了眼腕表:“他們剛剛又了一見麵!”


    ……就在羅家叔侄和陳濟棠、封子冰共進晚餐的時候,在總統府所在的磨山不遠處,也有一處建築在一座小山頂上的洋房,有兩個人就站在這棟洋房的陽台上麵,舉著望遠鏡,定定地看著對麵的總統府。兩處山頭大概相距三四公裏,又有樹木遮擋,就是用高倍軍用望遠鏡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不過卻能看到一隊隊全副武裝的衛兵在總統府四周巡邏。


    一個穿著拷綢衣褂,打扮得好像是一個富家翁的高高瘦瘦的中年人,隻是在那裏搖頭,說話的口音卻是廣東官話:“難,我看難!裏三層外三層都是衛兵,總統府裏麵應該還有內衛,靠五百人是隨便怎麽樣都拿不下來的,就是那些從遠東戰場上下來的精銳也不可能!擇生,我看這件事情還是算了吧……我總覺得蔣介石這個人不可靠,說話言而無信,就算僥幸得手,他也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他身邊一個穿著長袍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正是鄧演達,他隻是專心致誌觀察周圍的地形,良久,才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板著臉道:“高佬,蔣介石不敢這麽做的,他有把柄在我們手裏,除非能把我們一網打盡,否則……嗬嗬!再說了我們這麽做不是為了做官,而是要救中國,不能讓中國被羅耀國帶到死路上去。”


    他說得平靜溫和,似乎是一心為國為民。那個被叫做高佬的高瘦男子原來是民革的又一個大人物蔡廷鍇,而他們所在的這棟別墅,則是宋慶齡在武漢的公館。蔡廷鍇嗤地笑了下:“擇生兄,這裏又沒有外人,你何必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呢?這仗還沒有開打,誰輸誰贏怎麽能說清楚?說不定蘇聯還就是外強中幹,好打得很呢?我們殺了他,不就讓國家失去了一次擴張疆土的機會,我們不就是民族罪人了?”


    “他要對付的可不隻是蘇聯,還有英國、法國……一個是世界第一海軍強國,另一個是世界第一陸軍強國!我們打完蘇聯以後再去和他們打,你說有勝算嗎?要是打敗了,這個國家就完了!”鄧演達頓了下,深深吸了口氣:“我們不打總統府,羅翼群是個沒膽的人,沒有羅耀國他什麽都做不成!我們就打蓓廬,把羅耀國幹掉!你今晚就走,帶上我和楊永泰簽的那份協議走,那上麵有蔣介石的簽字。”


    “可是殺了羅耀國,就能阻止世界大戰了麽?”


    “恐怕不會,高佬。不過我們中國卻不會卷進去了,老蔣這個人我知道,他也是個外強中幹的角色,對內還行,對外怕得要死!而且羅耀國一死,老蔣肯定壓不住陣腳!”鄧演達壓低聲音:“咱們把羅耀國除掉,把他的叔叔留下來,到時候羅耀國的部署中大部分人會保羅翼群和蔣介石鬥!到時候我們民革也迴到國民黨,投靠羅翼群這個老實人,那就有機會東山再起了……”


    蔡廷鍇皺著眉毛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喃喃道:“孫夫人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不能告訴她,還有……在動手之前我還會在報紙上公開刊登聲明,退出民革!萬一事情暴露了,我一個人來承擔責任,不能拖累了組織。”


    ……“走,我們去總統府,去見羅逸塵和羅輔文!”晚飯的時候,蔣介石突然想到了什麽,放下飯碗就對宋美齡說。


    “達令,你是要去向他們叔侄稱臣嗎?”宋美齡瞟了一眼臉色陰沉的蔣介石,語氣淡淡的。“我還以為你會和他們鬥爭一番,怎麽說也要等到胡漢民葬禮之後吧?”


    蔣介石又夾起一塊雞蛋放進嘴裏,這頓晚餐他一直就在吃著這盤雞蛋,因為這盤菜是離他最近的。他心不在焉地道:“我去當副總統,國防部長要給陳辭修做……這個條件他們應該會答應的。”


    宋美齡眯起眼睛對蔣介石說:“這個條件你就能甘心了?”


    “當然不甘心!”蔣介石吃了口飯。“不過現在必須要拿出維護國民黨團結的誠意出來,萬一事情不成,也不會牽連到我!”


    “事情?什麽事情?”宋美齡秀眉微蹙,好像已經從蔣介石的話中發現了什麽危險。“達令,軍隊和政斧幾乎都被羅翼群、羅耀國所掌控了……不過二羅也不是什麽心狠手辣之輩,我們隻要同他們合作,副總統和國防部長肯定是有的,再要到一個國民黨副主席也有可能,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嗯,當然了,要不然我還能怎麽樣?”蔣介石突然提高嗓門說:“難道我還能發動兵變推翻他們嗎?再說我手裏也沒有可靠的部隊啊!那些黃埔學生表麵上對我都挺尊敬的,可是要他們幫我去做那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又有幾個人靠得住呢?”


    宋美齡輕輕籲了口氣,笑道:“也對,現在國防軍的基礎就是幾萬個黃埔畢業生,他們是你的學生,也是羅輔文和安思華的學生,更是國家的軍人。誰也不能說完全是你或者是羅輔文的人,不過這樣也好,誰都不能幹出無法無天的事情了。”


    蔣介石僵硬地點點頭:“對!這就是軍隊國家化嘛!沒有哪個個人或政黨能夠有力量完全掌握軍隊了。隻是這條路還沒有走完,至少中g還掌握著幾十萬黨軍!他們甚至有實力來幹涉我黨的內政了。”說著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兇光…………夜,已經非常的深了。一杯清茶,已經放得失去了熱氣。而羅耀國仍然伏在案頭,做著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辦公室的門突然被輕輕敲響了,羅耀國以為是娜塔麗又送來了一批新的公文。抬起頭揉著手腕:“進來!”


    推門進來的卻是李宗仁這位臉上大有憂色的教育總監。看樣子就知道他心裏麵也正裝著一肚子的事情。身上的軍服還穿得整整齊齊,眉頭深深地鎖著,顯示著這位教育總監的漏夜來訪是非常的不同尋常。羅耀國也有些詫異地站了起來:“德鄰,你怎麽來了?是軍校出了什麽事情麽?是黃埔軍校還是海軍軍校?或者是空軍士官學校出事了?還是什麽其他地方?”


    他一連串就問了一大堆,一望可知現在羅耀國最怕的就是出現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現在他們叔侄剛剛掌握了最高權力,不過江山還沒有坐穩,要是有個萬一可就前功盡棄了!李宗仁行了一個軍禮,低聲道:“輔文,軍校方麵都在我們的控製下,不會出問題的。我漏夜來訪,是另外一件事情。”


    羅耀國鬆了一口氣,微笑著招唿李宗仁坐下:“有什麽事情,德鄰兄就直說吧。打個電話也成,還非要自己跑過來,天都這麽晚了……”


    李宗仁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羅耀國按了下電鈴,一個身穿著女仆裝的二十多歲的女人托著泡好的咖啡走了進來,把咖啡杯擺在兩人麵前,又拿走了已經涼了的清茶。


    “輔文,聽說今天晚飯的時候蔣介石去過總統府了?”李宗仁喝了口咖啡,問道:“他開出了什麽條件?”


    “他當副總統,陳辭修當國防部長,這個要求不高,大總統已經答應下來了。”羅耀國說:“看起來老蔣也知道大勢已去了,看起來是大局已定了。”


    李宗仁皺了下眉毛,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封信,默不作聲地遞了過去。羅耀國有些愕然地接過這個沒有題頭落款,包在白信封裏麵的一封書信。不知道李宗仁是在搞什麽。他看著李宗仁,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釋。李宗仁低聲道:“輔文,這是羅奇在今天下午交給我的,是蔣介石的親筆信,而且還附上了十萬法幣的支票!不過蔣介石隻是在信裏麵和他大談師生之誼,沒有什麽任何實質的內容,不過在目前這樣的敏感時期,又一下子送十萬塊給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總隊長……”


    羅耀國沉下了臉,打開了信封展開信紙讀了起來。越看臉色越沉得厲害。老蔣在信裏麵很肉麻的和羅奇稱兄道弟,雖然沒有說要對方幫著辦什麽事兒。不過越是這樣,羅耀國越是覺得事情真的不那麽簡單了!羅奇可是羅耀國夾帶裏的人物,不是區區十萬塊就能買過去的!所以這筆錢不是用來收買,而隻是在向對方示好,讓對方知道老蔣想要拉攏收買他……羅耀國冷冷哼了一聲:“楊永泰和那個鄧演達在頻頻見麵,這裏又向掌握教導總隊的羅奇示好!這個老蔣怕是在下一盤大棋啊!”李宗仁輕輕點了下頭,羅耀國又用手指急促地敲著桌子:“莫不是真讓娜塔麗和王仲義給說著了,這個老蔣是想要我的命!我不死,他拉攏一個黃埔軍校教導總隊的總隊長是沒有用的,可我要是死了……這些人也是他蔣中正的好學生!”


    李宗仁看了羅耀國一眼,並沒有說話。羅耀國半眯著眼睛在那裏一言不發,好像在心裏麵盤算著要如何解開目前的迷局。蔣介石、楊永泰、鄧演達、一封肉麻的書信和十萬塊錢的支票……還有突然向羅翼群和自己表示“臣服”,所有不尋常的事情串在一起,背後肯定有一個巨大的陰謀,而且這個陰謀很可能就是要自己的姓命!


    可是自己又應該如何破掉這個殺局,把老蔣這個幕後真兇給揪出來呢?或者幹脆來了寧可錯殺不可錯放?這個時候,羅耀國有些理解斯大林、毛zd、金曰成這些gc主義的偉大領袖了!當他們的生命成為整個權力遊戲中最大的賭注,當權力不受製約的時候……誰還會在乎什麽證據,什麽冤假錯案呢?姓命可隻有一條!萬一真有一個謀害自己的陰謀呢?誰又會等到槍口瞄準自己,敵人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再來揭穿陰謀,逮捕元兇呢?那樣不是在拿自己的姓命開玩笑嗎?


    經過一番反複地權衡,羅耀國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軍事情報局局長吳子良的電話:“重樓,我是羅耀國,你馬上到蓓廬來,還有讓行動處準備好兩個中隊的人手,我要你秘密逮捕鄧演達。”放下電話,他才看著李宗仁:“德鄰,頒布戒嚴令!明天調一個團的兵力到東湖區……大總統的命令明天早上就會送到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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