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包頭特區第一看守所的死牢裏向外望去,天色已經漸漸的亮了起了。罪大惡極的大貪汙犯左祥雲這時已經從炕上爬起來了,正趴在一張小小的木桌上,認真寫著認罪伏法的檢查。透過這個死牢的木柵欄,一名剛剛上崗的衛兵,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光看著他。這位已經被判了死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拉出去槍斃的死囚,眼下不好好享受人生最後一刻的寧靜,居然還有心情在一張破紙片上寫什麽檢查!?這樣的檢查寫得再好,寫得再誠懇,還能把姓命給救迴來不成?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樣的檢查根本就不會被送上去……廢紙簍才是它們的去向。


    其實左貪汙犯也是知道寫再多的這種檢查可能也是白搭,不過那畢竟寄托了自己渺茫的生存希望!就像對於溺水者來說,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抓住一樣。終於把一張不大的紙片填滿,然後雙手顫抖著將它遞給了麵無表情的看守之後,他就端坐在炕上,閉目等死了。他的死刑判決老早就下來了,連槍斃自己的子彈錢都已經由他的老婆付掉了!gcd怎麽可能收了錢不辦事兒呢?那不成了國民黨反動派了麽?所以他現在就是在等死,因為他知道隨時隨地都會有幾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壯漢闖進來,然後像捉小雞一樣把自己捉了去享用那顆價值五塊銀元券的7.62毫米步槍子彈的!


    監牢的木門“嘎吱吱”一聲被打開了,左祥雲的心裏麵也是“咯噔”一下,他睜開眼睛,用完全絕望的眼神向門口望去。就看見一個戴著紅袖章的邊防軍中校神情嚴肅地走了進來,朝他點了點頭:“左祥雲是吧?我叫黃克功,是邊防軍軍法處的,今天是受了組織上的委托,來找你好好談一下你的問題。哦,還是先吃點好的吧,這些天在裏麵受委屈了吧?吃頓好的補一補,下麵的路還長著呢。”


    說著這個叫黃克功的中校招了下手,在他的身後,兩個看守抬著一個矮桌子走了進來,上麵放著熱氣騰騰的稀飯,油條、豆漿,還有一碗堆滿了牛肉的牛肉麵,一碗牛雜湯。反正這頓早飯怎麽看都是左祥雲這輩子見過的最豐盛的一餐了,有這樣的斷頭飯也算是能做個飽死鬼了。兩個看守輕手輕腳地把筷子湯勺放好,默不作聲地站在黃克功德背後。黃克功看到左祥雲甩開腮幫子在那裏大快朵頤,知道他是會錯了意,微微一笑道:“祥雲慢慢吃,不用著急,這可不是什麽斷頭飯,組織上已經準備重審你的案子了,以後你有的是機會吃好的用好的了。”這樣豐盛的早餐當然不會是給一個馬上要槍斃的死囚準備的,飽死鬼餓死鬼什麽的都是唯心主義的東西,gcd人都是唯物主義,不會相信這些的。之所以要安排這樣的早餐,的確是要讓這個左貪汙犯好好補一補,畢竟接下來的重審將會在全國媒體的鏡頭下麵開始,這個死刑犯如果骨瘦如柴的話……就沒有辦法充分體現社會主義製度的優越姓了!


    可是這個左死刑犯卻是一下子楞住了,放下手中的碗筷,瞪大了眼珠子,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黃克功:“首長,您說的是真的?我,我,我真的可以不用死了!”


    黃克功沉沉一笑:“是啊!你的小命可是驚動了武漢的國民黨反動派了……他們覺得你被冤枉了,所以就苦著嚷著要重審你的案子,還派了個大律師來為你開脫……”


    這個左貪汙犯聽到是國民黨要來給他開脫,一下就臉色慘白,撲通一聲可跪在了黃克功麵前,磕頭如搗蒜:“首長!首長啊!我和國民黨反動派真的沒有往來!真的!你們槍斃我吧,我不要什麽律師,也不要重審……我真的是罪大惡極,真的罪該萬死,組織上絕沒有冤枉我……”


    黃克功走到他麵前,一把抓住這個骨瘦如柴,頂多也就七八十斤重的死囚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扔到了炕上,冷冷道:“看看你這副熊樣!要是國民黨反動派打過來你肯定是第一個做叛徒!”說著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你給我聽仔細了,待會兒那個姓章的大律師就要來這裏見你……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就給你提個醒。”


    “我一定配合組織,一定戴罪立功,我揭發那個律師是國民黨特務,他是國民黨大特務……”


    “啪”的一聲,黃克功一個大耳刮子扇了過去,用鼻腔發出一聲冷哼:“誰要你去揭發他?你還嫌這水不夠渾?非要挑起內戰你才甘心?我告訴你,國民黨可以推翻你的死刑,可並不等於能救下你的姓命!你現在必須配合黨的工作,你如果敢做出什麽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情,哼哼……”


    ……這個時候在包頭特區中g中央駐地,周e來也正在吃著早飯,就是大米粥和幾樣小菜。雖然簡單,不過也算是營養豐富,在桌上冒著誘人的香氣。但是周e來到心思卻完全不在這個上麵。他桌上放著厚厚的資料和報紙,右手拿著筷子,左手卻拿著一份關於國民黨軍在河北省舉行軍事演習的報告看得入神,連毛zd走進小食堂都不知道。毛zd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邊上,看著周e來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才拿起一份國民黨內人事變動的報告,翻了幾下:“e來,這次胡漢民和許崇智可算是得意了,蔣介石和羅耀國鬥得兩敗俱傷,讓胡漢民撿了個便宜,把個行政院給收入囊中了。你看這個羅耀國的勢力會不會從此開始走下坡路呢?他現在被派到燕京來主持軍事演習,別人會不會趁機挖他的牆角?”


    “應該不會。”周e來很肯定地搖搖頭:“如果這次羅耀國向蔣介石妥協,那他就真要開始走下坡路了,可是他卻拿出行政院長的位子來拉攏胡漢民……雖然代價不低,卻換取了聯合胡漢民壓製蔣介石的機會。這樣一來,那些黃埔係的青年軍官就不會投靠到受壓製的蔣校長門下了。至於胡漢民和許崇智,畢竟是過時的人物了,而且他們身邊也有不少粵係的老人。俗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胡漢民和許崇智是不舍得放棄他們的……”


    “那他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件遷怒於我們呢?”毛zd的眉毛深皺,手指輕輕敲著桌麵:“這次的‘漢光一號’軍事演習會不會搞出什麽擦槍走火的把戲?”


    他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段時間國民黨軍正在河北省舉行一次名為“漢光一號”的大規模軍事演習。對外宣布動用的部隊包括了十個步兵師、四個輕裝師、兩個航空師、四個重炮兵旅,總兵力多達二十餘萬,坦克、裝甲車一千多台,飛機五百多架,大炮兩千餘門!這樣大規模的軍隊集結在毗鄰中g北六省轄區的河北省,而且又是在國共關係因為“司法、立法權之爭”而趨於惡化的時候兒。別說是gcd高層,就算是那些國統區的報紙也都紛紛刊登文章,揣測著什麽突然襲擊,什麽武力統一……聽上去就不是什麽好事情。


    周e來苦苦一笑:“所以我們隻好聽章老的建議,重審左祥雲案了,希望能夠緩和一下緊張局勢。雖然我們不怕內戰,也有戰勝敵人的信心,不過我們還是願意拿出誠意來緩和局勢的!”


    在眼下這個時候再要硬頂就不是什麽堅持原則,而是不知道變通了。在“漢光演習”的消息傳了出來以後,周e來就敏銳地感到了危險,果斷下令重審左案,而且還邀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全程觀摩,還同意國民政斧司法部指派的律師章士釗出庭為左祥雲辯護。不過要用什麽法律來給這個左祥雲定罪量刑卻沒有宣布。這個問題直接關係到中g的讀力自主,能堅持最好還是要堅持……可問題是羅耀國能睜一眼閉一眼,讓事情混過去拉倒麽?


    而就在周e來進退兩難的時候兒,被國民政斧派來給左祥雲辯護的律師章士釗卻提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翻案!對,就是翻案,因為刑事審判一般是分為定罪和量刑兩個部分。在量刑之前首先要通過司法審理確定嫌疑犯的罪名是否成立。隻有確定嫌犯有罪之後,才要考慮用什麽《刑法》來給罪犯量刑……而如果這個左祥雲在庭審過程中翻供,推翻自己以前全部的供詞,而且其他的人證、物證也“消失”的話,那自然就沒有辦法定罪,沒有定罪也就不會有量刑了……這樣至少可以在給國民政斧一個台階下的同時,把“立法權”給糊弄過去了。


    ……不過為左祥雲翻案的事情卻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甚至還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我有罪!我有罪!我罪該萬死!組織上判我死刑我絕沒有意見,我堅決擁護……”


    說這話的,自然就是大貪汙犯左祥雲了。也許是真的良心發現,也許是誤解了組織上麵的意思,也有可能是精神錯亂了……總之在左祥雲聽到黃克功唆使他當庭翻供之後,就大叫大嚷著堅決擁護組織上槍斃自己!更讓黃克功感到哭笑不得是,這個左大貪汙犯這會兒還振臂高唿起“打倒左祥雲,左祥雲罪該萬死!”的口號來了!


    “左祥雲!你到底翻不翻供!”黃克功猛地揚手一下,打得這個腦筋錯亂的貪汙犯一個趔趄。


    “不翻!就是不翻!”左大貪汙犯捂著紅腫起來的瘦臉,脖子一挺大聲道:“老子死都不怕,看你能拿我怎麽樣!”


    黃克功皺皺眉,揚手又要打,可是看到眼前這位鼻青臉腫的貪官卻一時下不去手。倒不是同情貪官,而是沒幾天就要開庭了,這副樣子要是讓那些國民黨派來的“特務記者”拍成照片,拿到南方的報紙上麵去刊登,那影響可就太惡劣了!


    “祥雲同誌!”黃大中校咬了咬牙,擠出一點兒笑容:“現在是組織上需要你翻供!你如果不翻供,國民黨反動派的陰謀就得逞了!你就是黨的罪人,是革命黨最人!”


    “不!我不翻供!”左祥雲卻很堅定地搖搖頭:“首長,您不用再考驗我了,到時候我是絕對不會給組織上抹黑的,哪怕就是當庭槍斃,我也絕不會喊冤的!請組織上放心吧。”


    “這個不是考驗!是組織上要你配合反擊國民黨的陰謀詭計!你明白麽?”黃克功的臉色看起來是相當的痛苦,麵對這樣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貪汙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這怎麽可能呢?我要是翻供……不就是說組織上冤枉我了麽?我怎麽能做那種事情?我左祥雲的一切都是組織上給的,我有今天不願組織,都是我自己貪心,被資產階級思想所腐蝕,追求享受,追求資產階級生活方式……”


    左大貪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開始了自我批評。雖然語氣極為誠懇,認罪伏法的態度也堪稱模範……可是黃克功的臉色卻越來越鐵青了,這次的任務看起來還真是沒有辦法完成了!這個家夥的腦子一定是進了水,明明有活命的機會偏偏不要,一心求死,難道是舍不得那發已經訂購了的7.62毫米子彈浪費掉嗎?


    看起來這個家夥真的是瘋了!這下可怎麽向上麵交代呢?也不知道那邊的法律是怎麽審判一個瘋子的?


    ……“什麽?嫌疑犯發瘋了?”章士釗一早來到中g中央駐地,就從毛zd口中聽到了這個有點讓人意外的消息。


    “既然是這樣……”章士釗慢慢斟酌著用詞,他思索了下緩緩道:“這可是個麻煩,因為根據民國刑法,瘋子是不能負刑事責任的。也就是說,這個貪汙犯可以直接開釋。而你們北六省的《刑法典》雖然是參考的蘇聯《刑法典》,不過在這方麵卻沒有明確的規定。不過貴黨可以宣布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不再追究左祥雲的刑事責任……這樣國民黨方麵可以解釋為你們按照民國法律釋放了嫌疑犯,那大家就都有台階下了。對!這應該是目前最合適的解決方案了。”


    周e來看了一眼毛zd,他站在那裏,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樣,似乎根本就不擔心國民黨會進一步發難。


    “e來,我看就按照章老的建議辦吧。”毛zd輕輕拍了下巴掌,朗聲道:“我看這樣就行了,國民黨其實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左祥雲的生死,也不在乎被我們逮捕的其他罪犯的死活。他們想要的隻是這個名義上的‘生殺大權’。這迴左祥雲在他們的幹涉下保住了一條命這就足夠了。或許他們還會提出要我們將死刑上報最高法院核準。那樣我們也有辦法對付,我們的法庭今後可以不判死刑,凡是犯下殺頭大罪的,一律改判無期徒刑。這個無期和死刑差距也不大嘛!”說著他的聲音突然冷厲下來:“對那些人來說,死刑可怕無期就不可怕麽?而且我們的同誌絕大部分是好的,隻要我們平時加強思想教育,加強引導,相信他們還是能經受住種種誘惑的。而且我們還可以使用司法、立法體係之外的辦法來清洗隊伍,淨化組織。比如可以用群眾運動的辦法讓黨員幹部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旺盛的鬥誌……也可以用群眾運動的方式來教育群眾,隻要群眾真正發動起來,那些隱藏起來的壞人很快就會無所遁形的!”


    “用群眾運動來教育同誌鍛煉同誌倒是一個辦法。”周e來也讚同地點點頭。司法、立法畢竟涉及到國家主權,如果地方上主張擁有過多的司法和立法權,很容易被誤解為要鬧讀力。可是群眾運動就不同了,這裏並不涉及到法律問題,所以國民黨的中央根本就管不著!


    “當然,我們的群眾運動還是需要黨中央的領導,中央必須要嚴格把握住運動的方向。”周e來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毛zd一眼:“群眾運動隻有在中央牢牢把握之下,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它的積極作用,而將偏差和損失降到最低,這是一個大原則,我們必須牢牢記住!”


    毛zd神色微微有些忿忿,可最終卻還是沒有開口。中g在過去的革命活動中不是沒有發揮過群眾運動的威力。不過也有不少副作用,比如容易失控,容易過激,還往往迴對生產生活造成一定的影響。在眼下險惡的局勢中,要使用這把雙刃劍來淨化組織和教育群眾,必須要慎之又慎,決不能出現一點兒偏差。


    “行老(章士釗)。”周e來看毛zd沒有再提出異議,便轉向了章士釗:“麻煩您和我黨的董必武同誌一起跑一趟武漢去去和國民政斧司法部說明左祥雲發瘋的情況,並且告知他們,以後所有的死刑都會上報最高法院核準後再執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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