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二七年九月十二曰。蒙古,烏蘭巴托。


    原蒙古共和國政斧大樓內外,已經被草草地收拾過了。原來在圍牆外的密集屍首,已經盡可能地被挪走。大樓裏麵的屍體也都被收集起來,蓋上了白布,撒上了石灰。隻是被打得像蜂窩一樣的圍牆,還有院子裏麵一個個巨大的彈坑,卻是一時沒有辦法掩蓋了。


    喬巴山和德米德兩人的屍首也被從地下室裏麵抬了出來,用兩口薄皮棺材暫時收斂起來。這兩位爺臨到最後倒也是有些血姓的漢子,在地下室裏麵飲彈自盡,寧死不做俘虜。很有些元首的風格,比起二十一世紀的那幾位壞了事的偉大領袖來要強了不少。對於他們的定姓暫時還沒有決定,到底是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還是漢殲賣國賊,那就要看幕後交易的結果了。


    史稱“庫倫平亂之役”的這場夜襲,中國紅軍四萬大軍如神兵天降一般,殲滅了蒙古“叛軍”約一萬五千人,其中斃傷有近五千,俘虜一萬餘。自身的傷亡不過在千人上下,可謂是空前大捷了!


    這會兒身穿著藍灰色軍服的紅軍戰士們遍布在整個政斧大樓內外,每個人都有一點疲憊,不過更多的卻是難以言表的興奮。一百五十二萬平方公裏的國土!差不多相當於五個曰本本土,或是七個朝鮮那麽大的地盤,現在被他們這一夜血戰,差不多就給平定下來了!


    之所以說是差不多,那是因為還有一個“曰本帝國主義的特務”布曼增迪,以及一小撮偽軍現在還盤踞在蒙古西部的科布多地區。


    這場事變的總指揮王仲義現在也已經進駐了這棟還未散盡硝煙的建築物,就在原屬於喬巴山的那間寬敞舒適的辦公室裏麵。正準備接見原本要來領導肅反的米夫、李d釗等人。看看能不能為昨晚的事變找出一點能夠糊弄過去的借口?


    米夫和李d釗兩人的眼睛裏也都布滿了血絲,昨天晚上的這一夜也的確是有些難熬。


    蘇聯領事館四麵都叫身穿在中國紅軍軍服的士兵給團團包圍著,美其名曰“保護”。可是這些來“保護”的中國紅軍卻一上來就把領事館的電話線給剪了,還禁止任何人等進出。此外這些中國紅軍還在領事館四麵喊了一夜“打倒賣國賊”的口號……真是把領事館裏麵的同誌們給氣了個好歹!可又偏偏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外麵才漸漸安靜了下了,最後不管槍炮聲,呐喊聲,慘叫聲,都聽不見了,整個城市就像死了一般的寂靜。不過領事館裏麵的眾人卻依然心情沉重,因為從這棟三層西洋樓房的頂樓陽台眺望遠處的政斧大樓,依稀能看到一麵象征著中華民國的五色國旗,正緩緩升起!!!中國工農紅軍怎麽能同時打著象征反動中國的國旗和無產階級的紅旗呢?


    ……武漢東湖,國民政斧軍事委員會。


    “同誌們,出大事情啦!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晚上蒙古自治共和國首都烏蘭巴托打起來啦!好像是中國gcd的撤到蒙古去的那支紅軍和蒙古人民軍火並!根據咱們駐蒙古的代表處發迴來的急電上講,槍炮聲足足響了一個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才剛剛平靜下來,好像蒙古的喬巴山和德米德等人都被殺了。烏蘭巴托現在已經是中國gcd的天下了!這……這怎麽會有這種事情呢?”


    說話的正是蔣介石,今天一清早他就接到了新開張的燕京政斧駐蒙古代表處發來的急電。知道了蒙古出了變故,隨即就召開了這次緊急會議,眉飛色舞的向大家介紹情況,似乎隱隱還有些幸災樂禍瞧笑話的意思。


    老蔣一番話還沒說完,這軍委會的會議室裏麵可就跟開了鍋似的。十幾個軍委委員們也不顧蔣介石在主持會議,就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弄得會議室仿佛變成了鴨子堂。


    這個時空的老蔣眼下威望有限,也根本沒有一言九鼎的希望,自己似乎是有當五大佬之一的覺悟了。所以對紛亂的會場也隻當沒看見,甚至自己也帶頭和身邊的羅耀國開起了小會。


    “輔文老弟,這次蒙古的事情,裏裏外外都透著蹊蹺……該不會是有什麽隱情吧?也不知道軍事情報局……有沒有插手?”


    老蔣這就是明知故問,他是軍委會委員長,情報局雖然是羅耀國的人在把持,可是幹點什麽壞事,還是瞞不過他的。不過看他現在一副笑吟吟的表情,似乎對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反感……果然是很缺乏正義感的說!


    羅耀國隻是笑笑,然後看了一下紛亂的會場,說道:“這一次的事件估計是……gc國際的肅反把這些人給逼的吧?呃,都是革命者,何必要這樣你死我活呢?我們黨還是應該從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團結的大局出發,從中斡旋,以免事態進一步惡化。”


    老蔣心道:“你這家夥背地裏殺人放火的事情幹完了,表麵上還有裝好人!真是黨國大棟梁之材啊!”


    “不知道……我們應該怎麽個斡旋法?”老蔣臉上嶄露出一團和氣的微笑,兩隻眼睛也眯成了縫,喜滋滋地看著羅耀國,等著他說出新的陰謀詭計來。


    “蒙古的事情……還是應該要讓蒙古人參與進來才能妥善解決的。不管是中g的紅軍,還是我們國民黨都畢竟是外人嘛!而且……蘇聯人和gc國際一直強調的民族自決,現在看起來還是有點道理的,我們應該可以考慮一下這方麵的舉措。”


    說到這裏,羅耀國偷偷瞥了蔣介石一眼,隻見他的笑臉兒仿佛是僵住了一般。這“民族自決”在老蔣看來或許和讀力就是同意詞吧?這迴好不容易是個收複蒙古的良機,怎麽能出這樣的餿主意呢?


    羅耀國笑笑又道:“蒙古自民元以來一直是個有爭議的地區,咱們說那裏是中國領土,可是蘇聯人一直不承認,我看唯一的解決辦法隻有讓蒙古人民自己來自決了!隻要他們這次自決成為中國的一部分,以後就很難翻盤了……就是世界上其它別有用心的國家也都無話可說了。”


    “可是……那些蒙古人要選擇讀力怎麽辦?”蔣介石的臉兒終於鐵青起來了,看來這位打心底裏就是個讀才者……一點都不相信人民滴。


    羅耀國笑著擺擺手:“不可能!介公看來還是不了解蒙古人呢!他們相信的是佛,不是蘇聯和蒙古人民黨。他們最大一號的活佛哲布尊丹巴就是給蘇聯人和蒙古人民黨給處決的!而且蒙古人民黨這段時間還在蒙古推行消滅佛教的政策,有大約三萬名僧侶被逮捕……如果現在能夠釋放這些和尚,把漠南蒙古的章嘉活佛請去漠北出任蒙古省長,最後再宣布尋找哲布尊丹巴的轉世靈童。嗬嗬,有了這一係列的舉措,那些蒙古喇嘛又怎麽可能不支持中國呢?有了他們的支持,這民族自決又怎麽會決出一個讀力來呢?”


    “……介公,現在可是最好的時機,那些蒙古和尚還沒有忘記蘇聯和人民黨給他們帶來的災禍,這正是我們利用民族自決永遠將蒙古留在中國的機會!而且……這樣做也是給了蘇聯一個台階好下。”


    後世在無神仙論的教育下長大的人們或許很難理解,當時的蒙古人還有藏省人對佛教的虔誠。甚至在延安的那些大神也不太理解,否則他們又怎麽會放跑了d賴喇嘛呢?要是把這根神棍牢牢捏在手裏麵的話藏省還會有麻煩嗎?


    好在蔣介石眼下也是一個堅定的有神仙論者,對於羅耀國的那一套依靠神棍來統治蒙古的辦法倒是能夠理解的,他笑了笑道:“你的這套法子不就是滿清的老辦法嗎?民間有俗語叫‘明修牆,清修廟’的。不過這事兒咱們也隻能提個建議,具體的主意還得大總統來拿……要不你下午就坐飛機去一趟燕京?跟他老人家提一提?”


    ……烏蘭巴托現在又改迴了原來的名字庫倫了,共和國政斧大樓也改稱蒙古督軍公署了。而王仲義現在則自稱是[***]蒙古特委書記,中國工農紅軍蒙古方麵軍司令員,政治委員,黨委第一書記,督辦蒙古軍務邊防事宜。


    在蒙古督軍署內,客廳當中,王仲義、葉挺、米夫、李d釗四個人錯落而坐著。四個人眼下都是一言不發,隻是端著茶碗在那裏一口口的抿著,場麵似乎是有些尷尬了。米夫和李d釗在過去幾天,設想過各種各樣和王仲義見麵的場景,也準備好了大段大段義正言辭的講話。隻是……現在都用不上了!


    這事說來真是荒唐。原先準備的講話裏麵,就有指責對方叛變革命,妄圖顛覆蒙古人民共和國的橋段!現在似乎是正好用得上了……可是有人敢說嗎?說了以後會不會惹毛了這個差不多已經撕破臉的老粗王仲義?那樣的話,一條大好的姓命可就交待了。


    王仲義這會兒還真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大馬金刀地端坐著,濃眉緊緊鎖著,兩眼布滿了血絲,還透著兇光,再配上一副修剪的很整齊的絡腮胡子,一看就是那種很不講道理且無法無天的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就聽嘩啦一聲!這時王仲義將茶碗重重一摔,然後站起身,走到米夫麵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


    “你就是米夫吧?gc國際東方局副局長,聽說你來蒙古就是要肅老子的反?”


    “仲義同誌,你……你可千萬要冷靜啊!”一旁的李d釗一看這場麵,就怕事情要糟糕,趕緊出言安撫。肅反這個活計,專門是用來整治對黨一片忠誠的黨員的,像王仲義這號明顯是居心叵測的還肅個屁啊?隻能安撫了……而且這也是gc國際最新的指示。


    “冷靜?”王仲義扔下米夫,瞥了一眼李d釗,沉沉一笑:“要是老子冷靜,現在怕是已經給你們拿了去打靶了吧?嗬嗬……現在這事咱已經做下了,人也已經殺了!要怎麽個了斷,你們就劃下道來。如果能行,咱們就繼續這樣湊合著過,要不然這gcd眼下在世界上好像也不是隻有莫斯科一家吧?”


    王仲義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斯大林默認了他在蒙古的統治,那以後蒙古就還是赤旗的天下。否則的話……他就要去跟托洛茨基混了!


    聽了李d釗的翻譯,米夫心裏麵也是咯噔一下。這迴的差事真是辦砸了,而且還是砸到家了!不僅沒有把王仲義給肅掉,還將整個蒙古給折了進去!如果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再加入了托洛茨基派,讓托洛茨基在蘇聯的邊上有了塊根據地……這迴頭斯大林還不把他米夫給生吞活剝了?


    要知道眼下托洛茨基才下台沒有多久,蘇聯紅軍上上下下都有他的擁護者!而且斯大林領導下的蘇聯紅軍又連續遭遇失敗,威望更是受損。如果這個時候蒙古舉起托派的旗幟,說不定連帶著整個西伯利亞和遠東都會投靠到托洛茨基的旗下,到時候蘇聯可就要陷入內亂了。


    想到這裏米夫也隻得再擠出幾分難看的微笑,吞吞吐吐地說出了斯大林的條件:“仲義同誌,莫斯科方麵其實……是沒有什麽惡意的,是真心要幫助中國人民的。不過眼下你的這種過激舉動卻使莫斯科和整個gc主義事業都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地位。如果……你和你的紅軍能夠撤出烏蘭巴托,將它還給蒙古人民的話……莫斯科也願意原諒你的過錯,也不再追究……你進攻蒙古人民軍的行為!”


    這事吧,就是斯大林自己也知道是沒有指望的,肉到了狼嘴裏還有吐出來的時候嗎?不過程序還是要走一下的,等王仲義拒絕了,再好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莫斯科,克裏姆林宮。


    屬於斯大林的那間辦公室的燈光,在這個夜晚又是遲遲沒有熄滅。斯大林、布哈林、伏羅希洛夫三人整晚都在裏麵。此時,辦公室裏麵的空氣如同死了一般的沉寂,斯大林手裏捏著一份剛剛收到的電報紙,低著頭翻來覆去的仔細看。臉色則是鐵青的可怕,一股股足以讓全蘇聯人民膽戰心驚的殺氣從他的眼睛裏洶湧而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斯大林才冷笑著將手中電報紙一團,丟進了辦公桌旁的廢紙簍裏。


    “他想把蒙古據為己有!他居然想要蒙古!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就要加入托洛茨基派!這些中國人實在是太不可靠了!全部都是騙子!是騙子!!”


    斯大林用他那格魯吉亞口音很重的俄語大聲咆哮著,他的憤怒甚至連整個克裏姆林宮都在為之顫抖。


    “伏羅希洛夫,工農紅軍在西伯利亞有多少兵力?什麽時候可以準備好出兵?我們要讓這些中國人看看惹怒蘇聯的嚴重後果!”


    看了一眼暴跳如雷的斯大林。伏羅希洛夫似乎有些戰戰兢兢,不知所措了。沉默了良久,竟然一言不發,隻是在那裏皺著眉頭歎氣。


    斯大林看到伏羅希洛夫這般的熊樣,剛剛想要發作。一旁的布哈林突然開口插話了:“斯大林同誌,眼下蒙古理論上已經是中國領土了,連蘇聯政斧都承認了,而且還在七月份簽署的《亞洲和平條約》上注明了。中國在那裏的主權受到了簽約七國的共同保障,我們要出兵的話,有可能被他們製裁的。現在第一個五年計劃馬上就要開始,我們需要從帝國主義那裏進口很多機器和技術。”


    “是啊,斯大林同誌。咱們工農紅軍前一陣子接連遭受挫折,眼下士氣低落。而且我們在西伯利亞的駐軍現在也非常少,那裏的部隊現在都調往遠東防備曰本人了。此外西伯利亞和蒙古的冬季馬上就要到來,我們的軍隊如果在寒冬作戰的話……”


    伏羅希洛夫看到斯大林的表情似乎有些動搖,趕緊和布哈林一塊兒勸說。說實在的,他現在真的不想打這一戰。目前蘇聯紅軍新敗,還沒有緩過勁來,前一段戰爭中損失的武器裝備和兵員也沒有來得及補充。特別是西伯利亞的很多部隊,根本就是個空架子。


    斯大林被兩人一勸,似乎也有些迴心轉意了。隻見他從口袋裏摸出煙鬥,擦上火柴,點燃了早已經裝好的煙葉,一口口抽了起來。此刻他的心裏麵卻在反複盤算著得失。蒙古和第一個五年計劃,對蘇聯來說似乎都是同樣重要的。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的話,斯大林倒是情願要蒙古!畢竟重工業建設推遲幾年還是可以搞得。可如果讓中國人在蒙古站穩了腳跟,以後再想奪迴來就困難了,弄不好就會和滿洲一樣,永遠失去機會了!可問題是自己放棄了第一個五年計劃,就一定能打敗中國,奪迴蒙古嗎?萬一再失敗的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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