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東湖磨山,孫中山官邸內。


    在孫中山的書房裏麵,羅家叔侄恭恭敬敬站著,大氣兒都不出一聲。今天奉係決心武力收迴中東路主權的信息一傳到武漢。國民黨的那些大佬們就紛紛被孫中山召到了東湖的官邸裏麵,一批批進入他的書房“麵聖”,現在正輪到了羅家叔侄。


    屋子裏麵靜悄悄的,隻聽到紙張抖動的希希嗦嗦的聲音。孫中山手裏正拿著一張《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定》的附件,翻來覆去仔細地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到了最後,孫中山拿起這份附件輕輕一彈,然後輕蔑的團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


    “逸塵,輔文。你們以為蘇聯人真打算履行這紙協定嗎?這份協定裏麵還說他們要從外蒙撤兵呢!現在撤了沒有?外蒙都讀力建國好幾年了!”


    孫中山從椅子裏站了起來,走到羅耀國麵前,望著他微微一皺眉,又道:“你不會不知道蘇聯在簽署了這紙協議以後,一直拖延著到現在也沒有舉行如何落實條款的商談吧?到現在為止,中東路還是和沙俄時期一樣是蘇聯控製下的國中之國。你真的認為我們隻要拿出些錢就能贖迴中東路的主權,把蘇聯人請出去?”


    羅耀國深深吸口氣,無奈搖了搖頭。他剛剛出了個由國民政斧掏錢,幫助奉係中央贖迴中東路主權的辦法……他當然也不相信蘇聯人會就此放棄對中國東北的野心,不過這個法子卻能為國民黨贏得國內外一致的好評。


    孫中山微微一笑:“張雨亭要在全國人民麵前裝好人,你就要在全世界人民麵前裝好人。那這惡人……你打算讓誰來當呢?”


    羅耀國撓了下頭,淡淡笑了笑:“總理,眼下咱們國家裏麵有很多人被蘇俄1919年7月25曰和1920年9月27曰兩次發表宣言所欺騙,把他們當成了好人……咱們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揭穿蘇俄的真麵目,讓全國人民認清楚他們隻是披著羊皮的狼。他們和曰本帝國主義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聽了羅耀國的解釋,孫中山微微蹙了下眉毛。好像當初被蘇俄當局發表的那兩次所謂要“廢除沙皇俄國與中國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放棄在中國的一切特權。”的宣言所欺騙的人裏麵也有他自己!事實上直到現在中國知識分子中還有很多腦筋不怎麽靈光的家夥相信蘇聯不履行宣言,隻是不願意把領土和主權還給中國的軍閥,如果換成中g上台一定可以收迴全部失地和主權的!


    更讓他煩惱的是,這些腦筋不靈光的人裏麵好像還有一些被稱作“國民黨左派”的人。也不知道這些人會在這次的事件中如何表演?不知道在他們心目中,蘇聯到底是朋友還是……父親呢?


    孫中山又看了羅翼群一眼,隻見這個老實人正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垂手立在那兒,一副忠實信徒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逸塵,咱們行政院現在也沒有外交部,這個事情……你去和汪兆銘同誌商量一下,我看他檢討的也差不多了,就讓他出麵去趟燕京找蘇聯人的大使談判。”


    羅翼群忙點了點頭,又謹慎地問了一句:“總理,那價錢的問題……”


    “最多就給個三千萬法幣吧。”孫中山無所謂的一揮手,又道:“逸塵你先忙去吧,輔文你留一下。”


    ……在書房昏暗的光線中,孫中山和羅耀國麵對麵端坐著。經過三年的休養,這位革命領袖看上去有些神采奕奕的樣子,隻是眉宇之間稍稍流露出一絲的憂慮。


    他淡淡一笑,看了一下神閑氣定的羅耀國:“輔文,這次中蘇之間怕是難免有一戰了吧?說說你的看法吧。”


    羅耀國微微點了下頭,笑道:“總理說的對,一戰怕是難以避免了。奉係需要借助這一戰將自己扮演成民族英雄,而蘇俄恐怕也想趁此機會削弱奉係的力量吧?”


    “那你認為gcd會有什麽反應呢?”孫中山蹙起了眉毛,輕輕歎了一聲,自問自答道:“他們恐怕會站到蘇聯一邊吧?而且……還會要求我們也采取同樣的行動。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和他們……”


    隨著這話一出口,屋子裏麵的兩人就都沉默了下來。這次的中東路事變對國民黨來說,最難選擇的還是如何站隊。特別是戰火一開,想要中立旁觀那是最愚蠢的了。到時候兩麵不討好,不論是民族主義者還是gc主義者都要來譴責你,反對你……“總理,我們隻能選擇支持奉係!”沉默許久,羅耀國才歎息一下,開了口。


    看到孫中山仍然靜坐著毫無反應,羅耀國深吸了口氣,繼續分析道:“現在中國馬上就要受到蘇聯的侵略,而我黨的群眾基礎卻是民族主義者。如果我們選擇和蘇聯合作,那這批人必然會離我們而去,剩下的恐怕就是些投機分子和國際主義者了。到時候就算我們僥幸入主了燕京,最後恐怕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而要支持奉係,我們最大的麻煩隻是中g的態度。他們現在還是gc國際的支部,在這次的事變中,gc國際肯定會指示他們配合蘇聯的行動。到時候我們兩黨恐怕就要發生衝突了,這樣我們在南方的重工業建設可能就將受到影響……所以我黨處理這次事變的關鍵就是如何避免和中g發生激烈衝突。”


    孫中山認真地聽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不過心裏麵卻肯定是在激烈鬥爭著。孫中山是國民黨內少有的幾個意思到gcd強大力量的人,所以他也一直小心翼翼維持著兩黨的團結。能夠忍讓的地方,盡量忍讓一下,畢竟中g也是真心要救國救民的。隻是這一次情況有些不同了,國民黨和孫中山就是靠著一個“民族革命”而起家的。所以國民黨的基礎就是些“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一旦失去民族大義這麵旗幟,那恐怕就離滅亡為期不遠了。


    “總理,卑職認為現在唯有請您老人家親自出馬,召見中g南方局書記陳獨秀。看看雙方有沒有辦法避免發生武裝衝突,如果中g能將南方的鬥爭控製在非暴力的範圍內……”


    羅耀國繼續娓娓而談著。他的想法避免兩黨爆發戰爭,隻要中g不在南方挑起土地革命來攻擊國民黨統治最薄弱的環節。那其它鬥爭方式,比如遊行、抗議、罷工、罷課等等的,國民黨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隻當成沒看見。這樣……中g方麵在蘇聯那裏應該也能交待過去了。想必陳獨秀等中g高層對於這次的中蘇衝突,在心裏麵也未必是沒有其它想法的。


    等到羅耀國長篇大論說完,屋子裏麵又沉默了許久,才聽到孫中山沉沉一歎:“這次我們兩黨都可被奉係給算計進去了……也隻能力避衝突了。但願中g方麵可以有這種默契。”


    “……中g的事情就先這樣了。再說說這次的戰爭吧,你看戰爭什麽時候能打響?奉係有沒有取勝的可能?而我黨又應該采取什麽應對之策呢?要不要派兵參戰?”


    羅耀國皺著眉頭,看來一直在苦苦思索著:“總理,這戰爭一時半會倒不會打響。現在東北已經是冰天雪地,實在不適合動兵,而且事發突然,蘇聯那頭恐怕也沒有什麽準備……再說雙方即使是沒有一點談判的誠意,這個樣子總是要做給世人看的吧?至於我黨的應對之策嘛,職部以為眼下還是要勸和。哪怕最後注定沒有結果,我們也要全力去爭取。”


    “……戰端一開,這奉係自然是沒有任何勝算的。這一點恐怕就是張家父子也毫不懷疑吧?隻是輸多輸少的問題。而我黨恐怕要有參戰的準備和姿態,畢竟在當今的中國,還是我們兵最多,實力最大……如果我們坐觀奉係失敗,隻怕這天下悠悠眾口都將一致來譴責我們吧?”


    “……不過我黨也不需要派出太多的兵力,如果真派出幾十萬大軍,隻怕奉係也不敢讓我們去吧?職部的想法是派出一個師,就動寧夏的第十八師吧?現在青年軍已經奪取了疆省,用不著我們幫著看守後方了,咱們就把寧夏讓給青年軍……以後我們也不再給他們津貼,算是兩清了,而且這樣也能避免我們和中g發生不必要的軍事衝突。十八師可以先到關中,然後通過隴海線調往河南,在那裏進行一輪集訓然後再補充一批新式裝備。等到一開戰,咱們就把十八師派上去支援奉係。”


    羅耀國的話說完了,房間裏麵又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孫中山仍然一動不動的端坐著,不過兩撇眉毛卻緊緊擰成了一團,八字胡須也微微翹起。


    又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孫中山才勉強笑了笑:“好,你的辦法很妥當,就這樣辦理吧。不過這十八師的師長……讓安思華暫時出任一下吧。還有一旦戰事打響,你也要帶上一個參謀團去幫著奉係出謀劃策,總不能讓中國輸得太慘吧?”


    ……事情果然如羅耀國所料。中東路事變一起,中蘇雙方並沒有馬上就投入戰爭。而是開始了假模假樣的談判,局麵一下子又平靜下來了。不過在表麵的平靜之下的,卻是一股股湧動的暗流。中國國內的各派勢力一下子都活躍起來,上演著一輪又一輪合縱連橫的把戲,大家都想著從這次的事變中撈上一把。


    如果說誰在這場事變中首先得益的話,那估計就是山西的土皇帝閻錫山了。事變一起已經打了兩個多月的山西戰役就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雖然雙方都沒有宣布過停戰,也沒有舉行任何談判,隻是憑著份默契暫時不打了。要停下來,看清了形勢再說。


    山西太原的督軍署裏麵也難得傳出了些久違的笑聲,這是閻錫山和吳佩孚的苦笑。


    督署的書房內,兩個臭名昭著的大軍閥相對而坐著。兩盞清茶飄散著一絲絲芳香,還有一堆碎紙屑堆放在書桌中央……這是閻錫山的下野通電,現在看起來是用不著了。


    閻錫山用一雙有些紅腫充滿了疲憊的眼睛望了一下同樣是一臉疲憊的吳佩孚,苦笑一下:“玉帥,這次可是咱們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東山再起?”吳佩孚苦笑著搖搖頭:“百川老弟或許還有再起的機會,愚兄已經不可能再起了,隻是……能有一次漂漂亮亮的謝幕吧?我吳佩孚這些年口口聲聲說是要愛國,可是卻沒有一點實際行動,眼下倒是一個機會,能倒在國戰的戰場上,總好過在內戰中被人家打倒吧?好歹也能流芳百世的!”


    閻錫山再看吳佩孚的眼神裏似乎是充滿了敬佩之情,他重重點了下頭:“我是放不下這山西的父老,要不然也跟著玉帥一起去東北抗俄算了……不過玉帥這次出兵,要錢要糧要軍火盡管開口,小弟這些年曰子過得仔細,還是頗有些積蓄的。與其將來被gcd奪了去,還不如現在就用在抗俄的戰場上麵,也算是為國家出一份力量了。”


    吳佩孚微笑拱手道:“那我就替東北三千萬父老多謝百川老弟的高義啦!”


    閻錫山無所謂的一擺手,笑道:“什麽高義不高義的,這些都是山西的民脂民膏,又不是我閻錫山從家裏麵帶出來的。隻是……玉帥這次出兵,有幾分把握?”


    吳佩孚苦笑不答。他的想法是自己現在肯定是要完蛋了,就算閻錫山能容下他,他的那些部下也都要星散了。這些直係的骨幹們,除了於學忠還有些幹勁。其他人早就倦了這打打殺殺的生活,反正……這些年在位子上也撈足了。在天津、上海都置下了華屋美宅,多少還有些買賣和田產,何必再過這種沒有絲毫前途的打打殺殺的生活呢?


    就算是吳佩孚本人也已經厭倦了,隻不過打了一輩子內戰……臨了以一個灰溜溜的失敗者的姿態被人家趕出曆史舞台,實在是太不甘心了。如今的中東路事件,似乎就是天賜的良機。在國戰的戰場上最後好好打一場,如果戰死了,就是名垂千古!如果不死,今後也是民族英雄,無限的榮耀……能有這樣的謝幕,他吳佩孚也就知足了。至於把握,自然是一分也無。這俄國過去是強悍無比的帝國主義,如今掛上了個什麽“蘇維埃”的牌子,聽說是更厲害了,呃,看看他們的那些“中國學生”都那麽能打,就能想象得出蘇聯紅軍是個什麽德行了。


    閻錫山也搖頭歎息道:“張雨亭這迴也是走了步險招啊!萬一……有什麽閃失,這東北恐怕就要讓俄國給占領了吧?”


    吳佩孚冷笑一下,擺擺手:“不會的。蘇俄所謀者大,他們要的不止是區區東北,而是整個中國!整個世界!如果他們這次吃相太過難看,不就是在全世界麵前暴露了他們的真麵目了嗎?這樣今後還有誰會信仰他們的那個主義呢?”


    閻錫山輕輕鬆了口氣,笑道:“那樣說來東北是安如泰山的了,隻要東北不出問題,咱們關內總歸會理順的。隻不過是……姓張還是姓孫罷了。”


    此時的閻錫山並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而且他和南北雙雄的關係也維持得不錯,萬一真到了大一統的那天。隻要不姓g,他閻老西總歸不失三公之位。想到這裏,閻錫山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東北……恐怕難保啊!”吳佩孚一句話又將閻錫山從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裏拉了出來。他苦笑道:“蘇俄這次如果敗了,那東北自然是穩如泰山。可是說實話,這是不可能的,畢竟兩國的實力擺在那裏,他們是統一的工業化強國,而我們隻不過是個分裂的農業國。如果我們一敗……而蘇聯又對東北毫無野心的話。曰本可就試探出蘇俄的底線了,既然蘇俄自己不會取東北,那自然也不會為了幫我們保衛東北而同曰本開戰了。”


    “曰本……”閻錫山歎了一聲,仰首向天,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是曰本士官六期畢業的,也算是個知曰派,對曰本的野心自然也有所洞察的。不過洞察歸洞察,閻老西表麵上還要裝出一副親曰的樣子。畢竟在北國,不親曰的軍閥好像也不太多的。


    “要是曰本有野心的話……那這民族大義可就要到了他們手裏麵了。”閻錫山又自言自語道:“到時候誰高舉起抗曰的大旗,誰就是好人,是英雄了。誰如果不能及時舉起這麵旗幟,那恐怕就是漢殲是賣國賊了,也不知道張雨亭和孫總理能不能……”


    吳佩孚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對麵那張緊緊皺著似乎是在冥思苦想一般的臉。心裏麵卻是感到一陣無比的輕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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