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塾的第一日芸春拉著我起了一個大早,我瞧著天竟才朦朦微亮連忙求饒,芸春卻手腳麻利的給我穿好了衣服。“郡主,今日第一日見先生,可不能怠慢了,那位先生是極有才華脾氣的,連陛下都要讓著三分。”


    多日的相處下來我和稚紅慢慢融入了梧桐苑,芸春雖然沒有比我大幾歲,卻對我如同大姐姐般的關愛。


    稚紅幫我整理好了筆墨紙硯和書本,匆匆喝了幾口甜粥墊肚子我們就出發前往宮內的私塾明德宮。


    在路上碰到了雲知,她也同樣的睡眼朦朧,我們各自打趣對方,相伴而行。到了明德宮先生竟然比我們還要早,給先生送上拜師禮後先生讓我們各自先在女子處找個位置坐下。


    明德宮內布置清雅,熏著淡淡的檀香。一排排的書架上怕是古今往來的所有書籍都在這裏了,散發著書籍特有的油墨香。


    忽然看到小橋上一抹珊瑚紅的衣帶飄飄,我暗叫不好,真是冤家路窄。


    那與我有舊的周姝凝一身紅衣款步而來,頭上的兩對金釵在太陽下直晃眼,脖子上還帶著一個碩大的紅寶石鏈,嗯,和她招搖的個性十分相似。


    周姝凝走近後看到我亦一臉不悅,若是往日她是郡主我還不得不向她行禮,如今平起平坐,鼻子冷哼一聲,一臉不屑的和我行了個平禮。


    學堂內男女分坐兩側,中間有扇屏風隔開,周姝凝坐在第一排,我和雲知並排而作。


    不多時昨日見過的伯珩和季麟也到了,學堂裏開始熱鬧起來。這時我注意到迴廊處有人慢慢過來了,此人身材魁梧,眉宇間英氣斐然。


    他行至先生麵前行禮道安,原來是三皇子仲進。


    我與雲知起身行禮,那日在淑夫人宮內沒有見到他,寒暄幾句後也算認識了。


    隨即一名男子行色匆匆而來,向先生道歉來遲。一個男子生得如此好看,十分少見。


    我想起來畫卷上那個憂愁的少年郎,他應是大皇子叔遊。一截白玉就挽起了黑發,整個人顯得落落大方又幹淨。


    叔遊看著我們倆,還是身邊的書童出言提醒才知曉宮內進了兩位女子,對我們禮貌的行了禮,此番也算是認識了。


    在課程進行差不多一半時,有一行人又來到了門口。我有些疑問,四個皇子皆以到齊,這又是誰?


    我好奇的望去,隻見一個梳著外族發式的男子立於堂下,臉部輪廓硬朗堅毅,五官立體而眼睛明亮。皮膚略黑,像是小麥般的膚色,身姿挺拔。


    我想起那日芸春跟我說雲渡國的質子也被帝淵要求同我們一起讀書,看來這就是了。


    帶領他們一行人的宮女向先生俯身說了幾句後,先生擺擺手說罷了,就讓他們落座了。他緩緩走到所有皇子的最後麵坐下,臉色淡淡的沒什麽表情。


    一上午枯燥的課堂終於結束,我早已饑腸轆轆,扭頭看見雲知的臉色便知道她亦是如此。


    德夫人的未央宮離得比較近一些,雲知就和我分開走了。周姝凝一行人突然走到我的前麵,把我們都攔了下來。


    周姝凝叉著腰,趾高氣昂的看著我,“如今還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做郡主了,真是稀奇。想到日後還要差不多天天看到你,真是毀了本郡主的心情。”


    我看著周姝凝,真是我不去找麻煩,麻煩就來找我。既然你自己撞上來,那就別怪我也不留情麵了。


    “苓溪郡主這是哪裏的話,如果在你眼裏能做郡主的都是阿貓阿狗,那請問你是阿貓呢,還是阿狗呢?”


    “你···!”周姝凝被我一句話噎得臉紅耳赤,急吼吼的就要抬手打我。


    我一個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郡主,如今你是郡主,我也是,你這隨手打人的毛病可要改改了。”


    說罷便將她的手甩下,白皙的手腕處一圈紅印。領著稚紅和芸春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周姝凝氣得直跺腳喊著你給我等著。


    芸春擔憂的迴頭看了一眼,待我們走遠後還是沒忍住出言提醒,“郡主,苓溪郡主雖是陛下讓她入宮學習禮儀的,但奴聽說是老王爺求陛下的,而且她名義上算是養在德夫人的膝下,我們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我想起大夫人曾經和我說過,德夫人有意為伯珩選妃,已經有了一個周姝凝難道她並不滿意麽,所以又喚雲知也進宮來。我點點頭,默認了芸春的話。


    待我們行至瓊華閣時,煙煙已經等候在此。笑意盈盈的接過我手裏的書,告知我宸妃娘娘做了我最愛的桂花蓮子羹等著我一齊用膳。


    我開心的奔進瓊華閣宸妃嗔怪的讓我莫跑,用錦帕給我擦著汗。


    多日的相處下來,我發現宸妃並不是那日夜宴上看到的端莊女子模樣,她貪玩灑脫,猶如二八少女般明媚。


    隻是宸妃的頭銜壓著她,不得已在外人處裝得冷淡。而我們在瓊華閣時,關起門來,又是沒有了君臣之分的歡鬧起來。


    我捧起蓮子羹告慰著抗議的肚子,宸妃看著我這模樣直唿慢點小心嗆著。


    隨後詢問第一日上學堂是什麽感覺,我的臉皺成苦瓜,開始大倒苦水。“宸妃娘娘你不知道那個先生說話有多慢慢悠悠的,本就內容枯燥,配上他的說教簡直是堪比催眠,讓我整個人昏昏欲睡又不敢睡。”


    我委屈的抬起手臂,“不得已我隻能一直掐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才不被先生瞪我。”


    宸妃心疼的撫摸我掐紅的手臂,連忙讓煙煙拿出藥來擦拭。“你這個小皮猴,以後不必去如此早,跟皇子們一樣時間到即可。”


    我委屈的看著芸春這個“罪魁禍首”,芸春心虛的迴答宸妃,“是,奴以後讓郡主多休息一會。”


    在宸妃處用了午膳我便迴了梧桐苑,小宮女繁葉來報家裏遣人給我送了東西。我欣喜的連忙讓他們端上來,大大小小好幾個包裹裏塞滿了東西。


    稚紅幫我拆開來看,“小姐,這個是你在家中最喜愛的一套茶具。”我將茶盞收於心口,思念起同阿爹冬日收集紅梅上的白雪封壇埋於樹下,等來年春天再啟開煮茶喝的時光。


    “還有大夫人叫人新裁的秋衣呢,是小姐喜歡的簡單樣式。”稚拆出來好幾件秋衣,我能想象到大夫人給繡娘們描繪我體裁的模樣。


    “咦,小姐這還有幾袋果脯和信。”我從稚紅手中接過果脯和信,想起那日踏溪捕魚時,同大夫人說想吃果脯。


    後來返程時天色過晚那家店鋪已經關門隻好作罷,我的眼眶酸澀,原來大夫人還記得。


    慢慢展開信箋:


    【祈星吾兒,餘汝入宮已有多日,家中皆思念非常,昨日夫人遣人替汝置辦秋衣,汝是否已經收到。


    夏日漸落,望汝添衣,添被。不知宮內飯食可還習慣,進得香否,莫要一時貪嘴挑食,有害身體。臨近中秋,萬家團圓,吾兒安康,為父安康。家中安好,切勿牽掛。】


    短短的幾行字,我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貼在心口出,希望可以感受信上殘存的餘溫。


    我問芸春我是否可以迴信給阿爹,芸春說可以讓采買的人幫帶出去就好,我開心的執筆給阿爹迴了信,訴說我對他們的牽掛。


    夏末秋來,日子過得飛快。我和宸妃的感情越發親厚,煙煙也時常打趣我們比外頭許多親生母女更要感情要好。


    我對帝淵的畏懼也少了許多,帝淵也時時陪伴我和宸妃玩鬧,似乎迴到了小時候帝淵還是周淵叔叔的時候,盡興之時大唿此刻才為天倫之樂。


    宮裏的其他夫人也時不時走動著,或許是有帝淵疼愛的緣故他人待我都算親厚。諸位皇子同我也是客客氣氣的,唯獨除了周姝凝每日在明德宮學堂上插嘴打諢,陰陽怪氣我,氣得先生拿她沒辦法,罰她抄寫了好幾次還是樂此不疲。


    我亦不惱,全當她是生活裏的樂子罷了。至於那位來自雲渡的質子,我還是在芸春的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曲培南加。他偶爾和皇子們說說話,不怎麽和我們女子們相處。


    我每周給家裏寫信,寫在宮中的見聞和學習到的種種,寫宸妃對我的關愛,周姝凝對我的刁難。


    有時是阿爹給我迴信,有時是大夫人。信裏除了思念,還有對我為人處世的教導。


    一晃到了冬日,臨近年關,學堂也放假了。我歡唿雀躍的高興了好幾日,宸妃娘娘還答應我等到了下初次雪時,我們就在瓊華閣烤肉吃。


    又過了半月,在一個午後毫無征兆的下起了大雪。宮內人人皆說此雪祥瑞,來年應是一個豐收年。


    我開心的跑去瓊華閣,宸妃娘娘早已命煙煙她們支好了烤架,隻等肉醃製好了就可以開始。


    我同稚紅在院內堆起了雪人,宸妃亦饒有興趣的拿來胭脂給雪人點上臉頰。煙煙生火烤肉,陣陣肉香飄出了瓊華閣。我和宸妃娘娘正在認真討論雪人還差些什麽,帝淵突然來到我和宸妃娘娘背後嗚哇一聲,嚇了我們一大跳。


    逗得瓊華閣內宮人皆捂嘴竊笑,宸妃拍著胸口說:“陛下難不成是尋著肉香找來的,鼻子可真靈。”


    帝淵端詳著雪人,“那是孤有口福,能吃到愛妃親手製的烤肉。”


    迴廊之下,落雪簌簌。煙煙割好了肉呈給我們享用,宸妃搬出了埋於樹下的陳釀。告誡陛下與我皆不可貪杯,此酒濃烈。但我和帝淵還是止不住多討要了一杯,皆醉得臉泛紅暈,眼睛眯斜。


    我伏於宸妃膝上,宸妃慈愛的摸著我的頭。我醉得迷迷糊糊,“娘娘的手好香啊···像我阿娘的手。”


    宸妃聽得不清楚,還以為我是醉得難受叫煙煙去後廚給我和帝淵煮醒酒湯。“我阿娘也是如此。”


    宸妃疑惑的俯身詢問,“也是如此什麽?”


    我抬起頭對著宸妃如孩提般笑咧了嘴,“我阿娘也是這樣摸摸我的頭,兒臣好喜歡宸妃娘娘,好思念阿娘。”


    說罷便沉沉睡去,連怎麽迴得梧桐苑都不知道。


    wap.


    /129/129799/30223990.html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瑤光錦年不相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鑲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鑲嫵並收藏瑤光錦年不相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