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是不喝?”


    “不喝,苦死了,最近喝太多了。”


    “不喝我走了。”


    “別,你別走。”


    其非將眼睛移來移去,看著這一個王爺一個娘娘在這裏大眼瞪小眼地鬥嘴,心內羨慕。早從和人徙的談天中知道這王爺心所屬一個姓陳的冷宮娘娘,當時在石洞裏見到就明白來人就是那娘娘,雖說當時覺得她無禮,但終究明白了是如何。當時她們在裏頭,她在外頭給她們望風,聽著那對話,既為她們高興,又為自己難過。人徙身子虛弱,她抗著她的胳膊,陳娘娘為了怕人看見,隻在她們身後不遠處沒事一般的走,尾隨她們迴到昱王殿。曹紳見她們迴來,高興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忙著要端水端藥服侍人徙,叫其非歇歇,對陳憶道:“多謝娘娘!還是迴去罷,爺肯定也是覺得娘娘呆在這兒不好。”


    陳憶瞪著人徙,人徙咳嗽一聲對曹紳道:“曹管家你不知內裏,讓她在這呆會子罷。”


    曹紳無奈,疑惑著看她兩個扶著人徙上了樓,隻得去熬藥。


    此刻陳憶見其非看戲一般看她倆,對她笑笑道:“我不知你是友人,多有得罪。”


    其非微笑著搖搖頭。剛才人徙已急著將其非和流月的事大概講了講,陳憶看著床帳上的大紅喜字,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掩飾著去端藥碗。


    這當兒陳憶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人徙道:“我別走?那你喝藥啊。說變小孩就變小孩,沒出息。”


    人徙笑著迴道:“我不是不喝啊,得有個條件。”說著神秘地朝其非揮揮手,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其非邊聽邊笑,笑得彎了腰。半天才直起身子對陳憶輕聲說:“她說你親她她就喝。”


    陳憶臉紅到耳根,罵道:“沒臉沒皮!當著人家的麵兒,也敢說這樣話!”


    “她不是人家,她是我的妃子。”人徙說了近日來最有底氣的一句話,接著又小聲嘟囔著,“誰讓你在洞裏不迴應我。”


    當時人徙情思奔湧,對著陳憶額頭親了一口,對方因為沒料到,縮了一下脖子。然後不好意思地說該出去了,人徙卻較真兒,覺得該得到迴禮,一路還惦記到現在。


    “不喝算了。”陳憶紅著臉背對她坐在床沿,倒也沒走。


    人徙笑著看她的背影,那線條甚是入眼,認真看了兩眼。然後腦中迴想起在洞內商量的事,沉思起來。心上包袱一去掉,思維也清晰起來,將過往事情通通想了一遍,漸漸理出頭緒,且想起一個情景來,那是她未入宮前大雪地裏在茶館外偷聽的場景。慢慢的,臉帶喜色,眼神恢複病前的光景。正想著,眼前一暗。


    其非驚訝地看著二人,人徙更是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放大了的漂亮的臉。短短一瞬,唇上的觸感卻柔軟綿長。


    “喝不喝?!”陳憶臉紅的像熟透了的柿子,不服氣地指著藥碗。


    “喝……”人徙摸著嘴唇,半天才擠出一個像蚊子哼哼般的字。


    又過了幾日,人徙的身體完全康複,臉上也有了光彩,重新神采熠熠。她和陳憶仍采取“還書”的方式聯絡了一次,說好以後可以互相來往各自的寢宮,但是次數一定要稀少。人徙知道自己的把柄又被梁師成確認了,但她卻不在意了。


    二月到了,婚期滿一月,其非的哥哥完顏宗固並一行人按習俗該迴金國。陛下選定了個吉日,又是安排歌舞,又是設宴送行,排場甚大,足鬧了一天,又說第二日將親自帶領昱王與昱王妃出城相送。在中午宴上,眾人醉意熏熏,人徙端著一杯酒經過王黼桌前,對他使了個顏色。王黼便裝作出恭離了席,兩人至一個僻靜處,王黼問道:“這幾日王爺病著,也沒敢去煩王爺,倒是打發人送東西,不知王爺收了不曾?還有下官一直好奇,那幾天王爺出宮幹什麽去,鬧得宮裏議論紛紛。”


    “多謝大人惦記。”人徙迴道,隨即又壓低聲音,“因看了遼國的書子,嚇著了,便想去外頭看看。結果迷路,多耽誤了幾日。”


    “是那個書子。”王黼點點頭,“那個書子陛下在朝堂上念了。放心,沒那麽嚴重。不知王爺今日來有何事?”


    人徙小心說道:“我這幾日倒沒白病,陛下常來看我,和我聊了許多。那日不經意聊起朝中之事,倒嚇了我一跳。陛下聊起大人和李大人、王大人和童太師等等,說近日李邦彥李舍人說了我不少壞話,連帶王大人您也說上了。”


    王黼一驚,心想這李邦彥又不老實了,臉上帶了擔憂之色。人徙忙安慰道:“陛下沒當迴事,笑著和我說的。隻一個,”人徙專注看著他,“李大人有諂媚的毛病不是?他管著皇上喜好那一塊兒,可撈了不少實惠罷?”


    “那是,陛下就喜歡他這一點,不過那也是梁大人安排的。”


    “不管如何,我聽陛下說,最近他想要一對玉獅子來放在桌上鎮邪,李舍人要去變弄。”人徙說道。


    王黼沉吟,“這又如何?不管怎樣,姓李的又下招,我自然也得想辦法迴他。多謝王爺提醒,咱們且迴席上去。”


    “且慢。”人徙攔道,“怎麽老讓他搶先?王大人又不會輸給他,不如王大人比他先弄一對好獅子來,明日趁陛下出宮,把陛下請到家裏來奉上,如何?”


    王黼一聽是個主意,笑道:“王爺怎麽如今關心起我來了?”


    人徙也笑道:“誰叫王大人現在和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呢。”


    王黼心裏一暖,笑了幾聲,拍拍她的肩。


    第二日一早,皇宮宣德樓前皇旗招展,士兵方陣齊列,陛下親自帶著人徙、其非等穿著盛裝隨大隊浩浩蕩蕩出宮,送金國貝勒完顏宗固出城。隊伍頭裏除了太監、護衛軍,便是陛下的龍攆,次便是人徙騎著馬,跟在其非轎子旁。再後就是金人的隊伍。一路上一如迎親那日,人潮洶湧,熱鬧非凡。


    整整過了兩個時辰,大隊人馬才到汴梁城北門,陛下下攆,其非下轎,人徙下馬,三人看著完顏宗固等人緩緩上前來,對陛下行離別禮。其非上前擁抱了哥哥,兄妹倆說了兩句保重的話,不免有些傷感。人徙記著人前要裝得像些,便拿了披風,上前與起非披上,扣住她的肩膀俯身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兩人四目相對,甚是和睦,陛下與完顏宗固見了都點頭。眾人道別完畢,金人緩緩出了城,身後一隊官兵將護送他們到海邊上船為止。


    這當兒陛下起駕帶領眾人迴宮,王黼從後頭趕馬跟上來,跟陛下講了幾句話。陛下臉上有笑意,正不想這麽快迴宮,便應允,吩咐大部分人馬先迴,隻帶了一部分侍衛轉道王黼下處。人徙命人將王妃先送迴去,自去請命也想去王大人家做客。陛下興致更高,於是一行人至王黼宅。


    陛下一到,就被請至上座,人徙在側,享了王宅最好的茶。陛下端著茶碗,催道:“王黼你說有獅子,獅子在哪裏?”


    王黼笑著忙命人將連夜找來的一對和田玉獅拿上來。陛下看這對獅子晶瑩潤澤,高貴上乘,甚是喜歡,拿著把玩,笑個不停。人徙也陪笑了一會,便說道:“孩兒來過幾次王大人家,不如讓孩兒領著陛下轉轉。陛下不知道,王大人府上好著呢,陛下若看上什麽,隻管拿,保證王大人不生氣。”


    眾人都笑起來,王黼便叫他們轉去,自去叫廚房備點心。


    人徙引著陛下直往後院走,走來走去心裏有些慌了。陛下疑惑道:“徙兒往哪裏走呢?這沒什麽好看的。”


    人徙拿話支吾開,心裏急著繼續找。眼看轉完一圈,突然發現前麵牆角有點異樣,連忙上前一摸,心裏一喜,使勁一推。吱呀一聲,一扇門從裏向外打開。此門為木質,因漆成和牆一樣的顏色,不好認出來。


    陛下好奇地跟過來摸著這門道:“這門好生奇怪,做甚用呢?”人徙不說話,看著陛下摸索。


    隻見陛下從門穿過去,至一條走道,兩邊皆是牆,走道隻有一米來寬,甚是驚奇,又繼續走,不多時居然走到了大街上。往右一看,是王黼家的宅子。心有所動,迴到走道內往那頭走,又走了幾個彎,轉到一家的後門前。往裏一看這院子很眼熟,一想居然是梁師成家裏的院子!


    陛下滿臉不悅地從後院同人徙迴到王黼的穿堂,當然沒忘了把那門關好。王黼見陛下麵色不對,小心問道:“陛下沒看上什麽好東西?”


    “沒什麽好的。徙兒,我們迴宮。”徽宗甩手出了門,人徙快速在王黼耳邊說了一句“陛下嫌你家太奢華”也跟著去了。王黼心裏七上八下。


    路上,人徙問陛下道:“為何陛下從小門迴來就不高興了?那小門是做什麽用的?”


    徽宗哼了一聲道:“徙兒可知道,曆朝曆代內宮裏大臣的忌諱是什麽?是結交內侍!”


    汴梁北門前。一家酒樓的二樓。


    流月坐在靠窗的桌前,眼睛仍盯著北門附近,腦裏不斷地迴放著人徙與其非披衣服,耳語的情景,妒火中燒,心內本不十分確認的念頭此時猶如木板上釘實的釘子。


    她對麵的一個小夥子看著她的表情,不安地小心說道:“幫主,也許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你說是哪樣?”流月打斷他的話,怒道,“是你們叫我來再確認一次的,瞧瞧,得了什麽好了?還不是那樣!”


    “可是——”“別再勸我了,沒用。”流月再次打斷他,“不要再讓我想值不值得!”


    流月站起來,將手上的匕首“啪”地摔進桌子裏,目光狠狠地望著皇宮方向。


    “為了非兒的仇招安,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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