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州城建成沒多久,城裏的建築房屋顯得倒也整齊幹淨。


    “咱老百姓啊,今個真高興,真高興啊真高興。”趙彥哼著不成調的歌走在州城大街上,後麵兩場考試隻要能湊合過去,那縣試就算過了,然後就是四月份開始的府試。


    那位韓知府看起來似乎有點天然呆,讓他直接放水估計不行,不過若是自己的文章過得去,想必其也不吝於提攜自己一把,這樣府試也就過了,最起碼也可以混個童生的名號。


    至於院試嗎,好像是由提學禦史負責主考,具體如何還是到時候再說。


    眼看到了州城西門,趙彥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嬌俏輕靈的聲音:“兄台請留步,誒,別走,兄台,兄台,我就是在和你說話。”


    叫我?趙彥扭頭看去,就見路邊一座店鋪門前站著一名十來歲的少女,一身天青色的及地羅裙,外麵套了一件同色的對襟比甲,顯得很是淡雅,小臉上略施粉黛,瓊鼻微翹,又不乏生氣,螓首蛾眉、睫毛修長,靈動雙目一眨一眨的像是會說話一樣,好一個靈氣可人的小姑娘。


    “這位小娘子,你是在叫在下嗎?”趙彥前後看了看,這附近可以被這位少女稱為兄台的適齡人,貌似隻有自己。


    少女點點頭,眨了眨兩隻漂亮的大眼睛說道:“兄台,我與你一見如……啊呸,我看你麵善的很,不知道之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呃……這是什麽情況?明代的小姑娘都這麽主動嗎?可惜某家沒有戀童癖啊……


    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少女一馬平川的胸部,趙彥抱拳道:“抱歉,小娘子應該是認錯人了,在下還有事要辦,失陪了。”


    說著趙彥轉身欲走,豈料那少女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嫩白的小臉上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說道:“兄台,你先聽奴家把話說完嘛。”


    奴家?聽到少女突然變的嗲嗲的嗓音,趙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先放手。”趙彥示意少女放開自己,隨後問道:“小娘子不知道有何見教?在下家中真的有事。”


    少女不知從哪裏抽出一張巾帕,兩手絞弄,螓首微低,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


    “兄台,奴家看你氣度不凡,想必是個讀書人,那肯定認識奴家身後店鋪牌匾上的字嘍?”


    趙彥聞言抬頭看去,就見那牌匾上寫著四個金燦燦的大字‘玉華銀樓’,便點了點頭肯定道:“這家店鋪叫做玉華銀樓。”


    古代生產金銀首飾器皿,並從事交易的商店一般統稱為銀樓,深州城不算繁華,城內的兩座銀樓也不大,其一在城南,其二在城西。城西的這座銀樓名字叫做玉華銀樓,裏麵多是賣各種金銀器物,以首飾最多,樣式也多是仿自北京城內流行的各種式樣。


    “那真是太好了。”少女哭喪著臉對趙彥說道:“小女子的祖母過幾日便是六十大壽,小女子便想買一副首飾給祖母祝壽,可是來的路上錢被偷了,嗚嗚嗚……天殺的賊人。”


    少女扮相可憐,趙彥也分辨不清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隻得應景般的安慰了幾句。


    少女得了趙彥的安慰,眼底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笑意,繼續說道:“等來了銀樓人家才知道銀子被偷了,還知道原來這家銀樓每個月都會出一個謎語,第一個猜中謎底的人可以任選一套價值十兩銀子的首飾,不要錢的。兄台……不,公子既然是讀書人,對於猜謎肯定很擅長,能不能發發善心幫人家解個謎底?”


    “這個……”趙彥心裏想盡早把自己中了首場第一名的好消息告訴老爹和李夫子,奈何眼前這個少女百般糾纏,隻得快刀斬亂麻問道:“小娘子請說謎麵。”


    少女眼珠一轉,脆聲道:“謎麵是‘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一定能猜到謎底吧?”


    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這是北宋王安石出的謎語,大部分讀書人都知道,謎底是個‘日’字,趙彥根本不用猜便已知道。


    “哎呀,原來謎底是個‘日’字,公子真是博學多聞,人家想了好久都沒想到謎底。”少女破涕為笑,雙手輕拍雀躍道:“公子仗義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還請公子在店門口稍待,小女子這就進店去解謎。”


    說完,不等趙彥說話,少女便轉身快步向店內走去,走到店門口時,少女突然迴頭問道:“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趙彥本想告辭離去,無奈少女根本不給他機會,隻得答道:“在下趙彥。”


    少女點點頭,轉身快步走進了店裏麵,趙彥見她進店之後與一名夥計模樣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伸手指點了自己兩下,那夥計便點了點頭,將一方錦盒遞給了少女。


    少女快步走出店門,語速極快的低聲對趙彥說道:“多謝趙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少女頭也不迴的向不遠處的一處小巷跑去,片刻後便消失不見。


    趙彥此時才覺得這少女有問題,他也沒有深想,直覺自己應該盡快離開此地。


    “誒,這位小公子請留步。”店裏的夥計見趙彥想走,連忙從店裏出來攔住了他。


    趙彥不明所以的問道:“在下家中還有事,這位大哥攔住在下有事嗎?”


    那夥計似笑非笑的迴道:“方才你妹妹拿著我們店裏的一副鐲子走了,說是迴家取錢,留你在此等她,你要是走了,我們去哪裏要錢?”


    夥計的幾句話一出口,趙彥便好似當頭被罩下了一盆涼水,裏裏外外被澆了個通透。嗬嗬嗬,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己好不容易發迴善心,竟然還被人當成了冤大頭。


    趙彥怒氣滿膺,為自己辯解的話卻被那夥計當成了百般抵賴,最後銀樓的掌櫃聞聲走了出來。聽了趙彥的辯解之言後,這位滿臉市儈的中年掌櫃嘿嘿一笑,說道:“小子,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隻知道你夥同他人在我玉華銀樓行騙,可惜最後事有不順,你脫身不成被我們逮住了。此時你隻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我們捉你去見官,讓官府來收拾你;第二,你把銀子補上,以後不得再踏入我玉華銀樓半步。你選哪條?”


    趙彥哪條路都不想選,可惜此時形勢不由人,為了不讓自己未來的‘履曆’上蒙塵,他隻能兩權相較取其輕。


    “掌櫃的,在下無由被人當成了冤大頭,罪魁禍首早已逃走,在下隻能先替她把銀子補上,這裏有二兩銀子,剩下的八兩你可以差人去我家裏取。”


    銀樓掌櫃聞言嗤笑道:“十兩銀子就想買走我店裏的金鑲玉鐲,真是不知所謂。實話告訴你,那一副鐲子乃是上好的於田美玉所製,我店裏隻有兩副,一副作價紋銀一百兩。”


    一百兩?趙彥苦笑不已,自己這次可真是被坑慘了,如今之計,隻能盡量把損失降到最低,等以後碰到那個黑了心肝的小丫頭再說了。


    “掌櫃的,我認栽,不過能否取出另一副鐲子讓我看一眼,總不成被人騙了之後,連被騙的什麽東西都不知道吧。”


    銀樓掌櫃狐疑的看了趙彥一眼,扭頭見四周圍觀之人眾多,也不怕他耍什麽手段,便吩咐夥計將另一幅金鑲玉鐲從店裏取了出來。


    “看到沒有,這樣的金鑲玉鐲本店隻有兩副,玉質一模一樣,隻是玉色略有差異,乃是上好的於田美玉,正所謂色正不邪是也,而且手鐲樣式新穎脫俗,是我們銀樓的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作價一百兩絕對物有所值。”


    於田玉便是後世的和田玉,秦始皇統一中國的時候,和田玉因產於昆侖山被稱為‘昆山之玉’,以後又因位於於田國境內而被稱為‘於田玉’。直到清光緒九年設立和闐直隸州時,它才被正式命名為‘和闐玉’,又等到後世推行簡化字,開始簡化漢字地名的書寫時,才將和闐改為和田。


    趙彥沒有理會銀樓掌櫃的誇誇其談,他圍著被店夥計托在手中的金鑲玉鐲轉了兩圈,打量片刻後想要將鐲子拿起來仔細看看,誰知那夥計壓根不讓他碰,啪的一聲便將盛放鐲子的錦盒蓋給合上了。


    銀樓掌櫃見狀,曬笑道:“鐲子你也已經看過了,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於田美玉,趕快掏錢吧。”


    看過鐲子後,趙彥心中有了底,心緒便悄然間平複了下來,他也不理會銀樓掌櫃讓他掏錢的要求,反而再三確認道:“掌櫃的,你確認這副鐲子與被騙走的那副鐲子一般無二?”


    銀樓掌櫃勃然怒道:“自然千真萬確,這兩副鐲子乃是經由我們銀樓的巧匠妙手施為,玉質一般無二,隻是玉色略有不同,其上鑲的金箔也是一模一樣。你這小賊休要顧左右而言他,快快將銀兩補足,否則就拿你去見官。”


    “哈哈哈……”趙彥突然大笑了兩聲,銀樓掌櫃與圍觀看熱鬧的人不明所以,卻也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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