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衛曦之的安慰一點用了沒有。


    唐七糖心裏氣著:人家就是不待見你才哭的呀,你現在抱著我,我很不爽啊!我這樣了你還非抱著我?是我傻還是你傻?


    唐七糖氣得邊哭邊拍打著他,想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衛曦之卻不知道要怎麽疼她才好,隻想抱在懷裏好好安慰,隻管緊緊地抱著她。


    唐七糖更氣了!


    還沒有恢複的身體渾身無力,腦袋暈乎乎的,太過激動的情緒讓她忽然便暈了過去,軟軟的靠在衛曦之懷裏不動了。


    衛曦之很快感覺到了異樣,著急的喚著她,自己試探著把她的脈息,他不想再讓那個無良師父過來了,隻好努力的分辨著唐七糖的情況,最終確定她隻是身體虛弱暈倒了,才半抱著她一起坐在了榻上。


    無心飲食,不解衣帶,就這麽傻傻的看著她,仿佛世界就是她,她就是世界。


    大半天又過去了,衛曦之重重的歎了氣,最終喚了月兒進來,吩咐道:“好好看著唐姑娘,她要什麽都可以,每隔一個時辰就把所有的事稟報我。”


    “是。王爺。”


    衛曦之無奈的往外走去,唉,小人兒早就醒了,卻不肯睜開眼睛,算了,自己不該那麽著急,自己真的嚇到她了,那,我退一下吧,隻要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唐七糖等衛曦之一走,便真的張開了眼睛,看一眼跪在榻下的月兒,低低喊了一聲:“水。”


    倒把以為她睡著的月兒嚇了一跳,趕緊膝行過來,喚道:“姑娘!姑娘總算醒了!王爺一直守著您呢!剛走開,奴婢去請他!”


    “不!水!不許去!”


    “……是。”月兒看了看唐七糖慘淡而緊繃的臉,隻好趕緊給她倒水,體貼的服侍她喝了,乖乖在一旁等吩咐。


    “有吃的麽?”


    “……啊,有!王爺吩咐了,隨時伺候著姑娘,不管姑娘要吃什麽,都要廚房馬上呈上來的!”


    “哼!我想吃他的肉!”唐七糖一連病容,卻還惡狠狠的齜牙。


    “啊?額,姑娘……”月兒無語。


    “廚房做不出來吧?所以,以後不許再提起他!我要喝粥,清淡的艇仔粥……”


    “什麽粥?姑娘,奴婢沒,沒聽清,您,您能再說一次嗎?”


    月兒有些驚慌而疑惑的看著唐七糖,這姑娘真是,王爺那麽尊貴的人,那麽好看的人,那麽……神一樣的,她怎麽就那樣對王爺啊?


    唉!艇仔粥,這個世間有誰會知道什麽是艇仔粥呢?誰會吃過正宗粵式,卻又是最平常不過的前世之粥呢!


    唐七糖心裏很難過,該死的衛曦之,都是你,害我如今吃碗粥都傷心,她搖搖頭:“……算了。隨便讓廚房準備吧。我餓了!”


    “是。”


    很快的,真的就像月兒說的,廚房隨時伺候著的樣子,清淡的粥擺了一小榻幾,從白粥,到豆粥,到燕窩粥,任君挑選。


    唐七糖隨便吃了,繼續安睡。


    她跟自己說,我要漲力氣,我要吃飽了逃出去,卻沒有問自己,為什麽就有理由這麽安然的吃,安然的睡,安然的囂張呢?


    就這麽,唐七糖養病三日,衛曦之沒敢再踏進自己的寢殿。


    他隨意在自己的書房安置了,也無心事務,時不時把暗衛叫進來詢問著,唐姑娘說了什麽?吃了什麽?做了什麽?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懸在了她的身上。


    唐七糖心安理得的霸占著衛曦之諾大堂皇的寢殿,作威作福的要這要那,月兒貼身伺候著,按著她的指令去跟衛曦之要這要那。


    唐七糖平日裏著重鍛煉,身體一向不錯,東方無忌配的藥又好,三天之後,唐七糖其實已經基本康複了。


    說白了也就是洗了個冷水澡嘛,最多就是有點溺水,但虧得衛曦之及時把她救出來,影響並不大,可她心裏不想自己的隨意妄為,隻生氣是衛曦之把她給嚇的。


    “月兒,我要吃烤鴨!富貴裏羅記烤鴨!”唐七糖嗓子還沙啞著,卻鼓著腮幫子吩咐月兒。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安排人買。”


    月兒忙不迭的應著,正要往外去,迎麵卻對上衛曦之自己打開門簾進來了。


    衛曦之衝她揮揮手,月兒為難的往裏間看了看,默默退在了一邊。


    唐七糖正趴在窗口上,看著窗外院子裏點點新綠。


    春天了呢!花都開了!外麵的世界一定很好看了!我卻還在這裏呆著!


    衛曦之輕輕的進來,看見的是唐七糖的背影。


    她跪坐在榻上,一頭長發隨意的散在肩頭,半遮了她淺粉色的衣背。陽光從外麵照進來,將她勾勒成一個優美的小小剪影,那剪影,是柔軟的,輕靈的,似乎一不小心就會飛走的。


    衛曦之就站在那不動了,靜靜地看著她,心裏竟然有小小的害怕,怕她就這麽飛走了。


    唐七糖略微聽見些動靜,沒有迴頭,問道:“月兒,有花瓶嗎?去把外麵的迎春花剪幾枝來插瓶吧。”


    “好。我去幫你剪來。”


    清越磁性的男子聲音響起,唐七糖嚇了一大跳,陡然轉身,瞪著對大眼睛,怒道:“你來幹什麽?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衛曦之無奈的摸了摸額頭,最終徑自走向了榻。


    他在榻上提袍坐下,窗口的陽光映在他俊美的半邊臉上,他笑得寵溺:“糖兒,這是我的寢殿。”


    “……好!那我走!”唐七糖一骨碌爬起來,準備下榻找鞋子。


    衛曦之一把拉住她手臂:“你要去哪裏?”


    “我迴我自己的院子裏去!”


    小人兒迴答的一臉理所當然,衛曦之心中一陣竊笑,哈,她自己的院子?!她自己的院子就不是我慎王府的了?她心裏,到底是有些喜歡王府的吧?可這小性子,還真像自己啊!


    想著這些,衛曦之的臉更柔和好看了:“糖兒,你才好一些,別出去吹了風!我坐一坐就走,我說幾句話就走!”


    “我不想聽!”


    “那你想幹什麽?”


    “我,我想……想掐死你!”


    “那,要不你聽我說完了再掐死我?”


    “呸!你個混蛋!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嗬嗬,糖兒,不要再調皮了。來,過來我看看,可好些了?”


    衛曦之好看的臥蠶眼瞼眯上去,鳳眼彎彎,魅惑而多情,他的笑容,比窗外的鮮花都好看。


    可是,唐七糖卻覺得,怎麽看怎麽欠揍,要是能把他按在榻上,讓自己打一頓,那該有多好啊!


    她偏過頭,不看他:“我不!我不要看見你!不要和你說話!”


    “那你怎樣才肯看見我,和我說話呢?”


    “除非你讓我打一頓!”


    “真的?打一頓就好了?”男人眼眸閃閃的問著。


    咦?難不成他還真願意給自己打一頓?還是他又在想什麽壞主意?唐七糖瞪著他,不屑的抬抬下巴:“打一頓就好?!你要是敢不還手,任我打一頓,那就好!”


    “好。我讓你打。”男人極爽快地迴答。


    “你,是說真的?”唐七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既防備著,又無限期待。


    衛曦之卻往榻上一躺,說:“真的。”


    “不許還手!”


    “不還手。”


    “不許躲!”


    “不躲。”


    “……不許運功!”


    “不運功。”


    他淺紫色的絲袍泛著瑩白的光,陽光灑一些在他身上,有細碎的塵在他身上跳舞,他安然的笑容帶著無限的寵溺,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拍拍胸口,眼睛眨了眨,加上一句:“來吧!”


    唐七糖雙手握著拳,緊抿著唇,眼珠子轉了轉,很想再努力分辨他到底又搞什麽鬼,卻鬼使神差的覺得,這樣的好機會錯過了,以後可能都沒有了!此時不揍,更待何時!


    不管了!揍他個丫挺再說!


    唐七糖忽然出動,一下子撲過去,先還跪在衛曦之身旁,往他肚子上狠狠打了幾拳,見他真的不還手,隻是對著自己笑,她便真的來勁了,一下子跨到他身上,一手抓住他衣襟,一手成拳,狠狠的往他胸口打去。


    可是,才幾拳下去,唐七糖速度變慢了下來,也覺得很不對勁起來。


    混蛋,他胸口好硬!


    就這麽打,好像吃虧的是自己的手啊!


    好痛!


    唐七糖甩著手,抬頭對上男人的臉,卻看見他一雙魅惑鳳眼中,是止也止不住地笑意,還有著無法掩蓋的戲謔。


    混蛋,我讓你笑!


    唐七糖忽然用盡全力又是揮出一拳,卻是虛晃了一下之後,折迴來,不管不顧的打在了衛曦之臉上。


    “嘭!”很大的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啊!”隨即,衛曦之悶哼了一聲,手本能的捂住了臉。


    唐七糖還高高的舉著拳呢!她沒想到,自己真能打中他的臉呢!


    她坐在他身上,就這麽武鬆打虎似的保持著姿勢,愣愣的看著身下的人。


    額,我打著哪兒啦?


    死混蛋沒事吧?不會秋後算賬吧?


    衛曦之白皙的手蓋著白皙的臉,尚未遮住的額頭上,兩股緊緊擰在一起的眉,連那雙迷人的眼睛都緊緊閉了起來,再明顯不過的昭示著他的痛苦。


    很快的,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白皙的手流了出來,像一條紅色的蛇,蜿蜒著爬下他的臉,頸,很快漫到了他的紫色衣領上,觸目驚心。


    好像……有點玩大了……!


    額,現在要怎麽辦?


    唐七糖不敢動了,她後知後覺的,覺得自己手好痛,剛才自己打到哪裏了?


    衛曦之在最初的那股疼痛過去看,眯眼看著還愣在身上的人。


    小丫頭微張著嘴,瞪著眼,舉著小粉拳,一動不動,卻說不出的可愛。她頭頂上方,彩色的藻井像五彩光環般襯托著她粉白的小臉,她眼睛裏,分明有著驚訝和擔心。


    痛,是真的很痛。


    自己真的沒有運功去防禦,隻是偏頭去掉了一些力道,若不然,隻怕鼻梁骨也要被小丫頭打斷了。


    可這樣的痛,和被東方無忌扔進狼群裏打鬥,那簡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可是,自己也很想知道她的心,她狠心打,還能狠心看自己傷嗎?


    衛曦之幹脆緩緩放開了自己的手,他的下半張臉便狼狽不堪的露了出來。


    鼻孔還在流血,使他的整個下半張臉看起來都是血,如長了茂盛的紅色胡須,一路鋪陳到頸下,映著他白皙的皮膚,實在觸目驚心的可以!


    效果是明顯的。


    唐七糖嘴張得更大了,武鬆打虎真打著了!


    她也慢慢放下了拳,抓著衛曦之衣襟的手卻越來越緊。


    衛曦之輕輕吸了吸鼻子,說道:“糖兒,可解氣了?那我說話了?你才剛好一些,烤鴨子油油膩膩,等你好了再去買吧,啊?”


    他一張嘴說話,血便流進他嘴裏,沾在他牙齒上,越發的看得人難受。


    唐七糖不禁微低了頭,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讓我打一頓,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男人翹起嘴角,竟然還笑了:“嗯!是啊!”


    唐七糖愣住,手裏緊緊地攥著他的胸口衣袍,血已經漫過來,還有些溫熱,她觸電似的忽然放開他,忽然又掩飾的幫他把那攥成鹹菜的衣襟抹抹平,瞪大了眼罵道:“你神經病啊!你,你,你……”


    她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好像,好像,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她手撐著他肚子,正準備翻下榻,衛曦之卻一把拉住她:“糖兒,你去哪?”


    “我,我去叫人幫你止血!你個神經病!”


    “別!沒事!你不覺得該給我留點臉嗎?”


    “你!……那你要怎麽辦?流血流死你!”


    “唔……好痛!糖兒,你幫我擦一擦吧,行嗎?”


    “我不!幹嗎要我幫你擦?我還想掐死你呢!我們是仇人!”


    “……糖兒,我好痛,我頭好暈……”


    男人雙眉緊蹙,血流披麵,看起來實在很不像話。可是,他是仇人啊!仇人這樣,自己不是應該高興嗎?啊?


    唐七糖掙紮著那被他拉住的胳膊,還罵著他:“暈死你!你活該!都是你!我差點沒死了!是你自己讓我打的!……喂!衛曦之!衛曦之?喂,喂!”


    男人忽然無力的放開了他,臉偏了偏,不動了。


    血還在流,連榻上都是,陽光照著,血刺眼的紅。


    唐七糖心跳得好大聲,頭暈唿唿的,他,不會真被自己打死了吧?


    她伏下身,傻傻的把頭埋到他胸口,便聽見那裏‘撲通撲通’的,一顆心正跳得熱烈。


    她正要抬起頭,男人卻一把攬了他,緊靠在他胸口,頭頂溫柔的聲音傳來:“糖兒,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


    那聲音有些沙啞,有些微弱,帶著濃烈的哀求,也有些淡淡的感傷。


    唐七糖的心動了動,掙紮了一下,男人手臂一緊,把她抱緊了些:“糖兒,我疼……你別動……”


    不知道為什麽,唐七糖真的不動了,她的頭埋在他心口,就這樣趴在他胸口,沒敢動。


    耳邊,有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撞著她的耳膜,讓她的心,也跟著一下一下的撞著自己,似乎還能聽見風吹的聲音,又似乎一切靜止了。


    好一會兒,也或許不久,唐七糖低低的聲音從胸口傳出來:“神經病!放開我!行了行了!我幫你擦!總行了吧!”


    男人偷偷的綻開一個血淋淋的微笑,出口卻好似痛苦不堪一樣:“唔……再等一等……還不能動……痛!你別動……再等一等……”


    “你有病啊你!再等要流血流死了!放開我!”


    “糖兒,你不是想我死嗎?沒事,打死了我,讓你解氣。”


    “你……”


    “別動。”


    唐七糖側著臉,正對著窗口,陽光照進來,帶著春天的氣息,好似能看見花開正好一般,好似能聽見鳥兒歡唱一般。


    男人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發,一下一下,溫柔的,愛護的,珍惜無比的理著。


    他的話語,纏在春日陽光的繾綣裏,有些失真的傳進唐七糖耳朵裏:“糖兒,你別逃了,我答應你,以後不碰你……除非你允許,真的,我……不動你,你別怕,我這麽喜歡你,你感覺不到嗎?我不會傷害你,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我答應你,以後,等我大事了了,陪你出去玩,去哪裏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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